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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May 2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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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算找到「硬證」,確定脂硯是講一口吳儂軟語之人。(參看「脂硯評語『不僅批書』探微」一文,該文中有較詳細解釋)

  再者,第二回寫黛玉之父林如海「本貫蘇州人氏」時,甲戌本有夾批:

   「十二釵正出之地,故用真。」

  故可知書中人物、故事,發源於蘇州。因為十二金釵為書中最重要之女主角,尤以其中賈府四釵元、迎、探、惜,為寶玉之姊妹,那麼寶玉當然也是蘇州人了。

  結合了紅學家中吳世昌、陳毓羆、趙岡等,均考論早年的寶玉是以脂硯為原型,而筆者也一直主張「脂硯以寶玉自居」之說,而此說之絕對可信,是因為雪芹及其他曹家人必然認可此說,否則脂硯怎能公然如此批在書上呢?

  寶玉既然是蘇州人,脂硯的籍貫,當然也必定是蘇州了。

    (四)家庭人物狀況

  脂硯批書,很少直接談到自己的家庭狀況,只有一次,忘其所以的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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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批語很長,我們只就有關的文字引來。那是在第十八回,寫到齡官拿腔作勢時,庚辰本有批:

   「……余歷梨園弟子廣矣,各各皆然。亦曾與慣養梨園諸世家兄弟談議及此,眾皆知其事,而皆不能言。……與余三十年前目睹身親之人,現形於紙上。……」1

  此批清楚告訴我們,三十年前,他是世家子弟。那時,他總該有二十歲以上了吧,否則,也不能物以類聚的與慣養梨園的諸世家兄弟交換意見。

  這個世家子弟,應該有個年長的姐姐,而且可能有幾位本家姐妹。

  十八回元春歸省,書中說到「那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時,庚辰本夾批:

   「批書人領至此教,故批至此,竟放聲大哭。俺先姊仙逝太早,不然,余何得為廢人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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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脂硯自己說有個年長的姐姐。

  十三回,在寫到「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時,甲戌本夾批

   「此句令批書人哭死!」

  看來「三春」若不是脂硯的親姐妹,也該是本家姐妹。正如裕瑞所說,她們與雪芹的關係,是「皆諸姑輩也」。

  而脂硯,這個世家子弟,當年必定有一個對他嬌寵萬端的母親。

  二十五回寫到寶玉「一頭滾在王夫人懷內」時,甲戌本夾批:

   「余幾幾失聲哭出。」

  下面寫到「王夫人便用手滿身滿臉摩娑撫弄他」時,甲戌本夾批:

   「普天下幼年喪母者齊來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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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脂硯批語中所反映的家庭人物狀況,自然不是全部,批語中也曾提到「嚴父」,不過顯得太一般化了,是以不引。本節給我們的特殊印象是,脂硯有長姐,有幾位本家姊妹,以及有幼年喪母之痛。

    (五)最欣賞的小說是金瓶梅

  從脂硯齋批語中,我們得到的印象之一,是他讀過不少小說,但對多數小說都看不上眼,尤其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庸俗描寫。

  第三回寫到黛玉去見賈政,「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時,甲戌本夾批:

   「此處則一色舊的,可知前正室中亦非家常之用度也。可笑近之小說中,不論何處,則曰商彝周鼎,繡幙珠簾、孔雀屏、芙蓉褥等樣字眼。」

  又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在寫到「佳蔬菜花,漫然無際」時,庚辰本有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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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閱至此,又笑別部小說中,一萬個花園中,皆是牡丹亭、芍藥圃、雕欄畫棟、瓊樹珠樓,略不差別。」

  這一類批語,看似簡單,好像旨在稱讚作者描寫不落俗套。但是,他實寓有一個真正世家大族成員的切身 體會,它畢竟不同於那些暴發戶人家,把值錢的東西亮在當眼之處,又一切傢俱嶄新,讓人覺得淺薄可笑。也因此,一般寫小說的人,沒有這種深刻認識,錯把暴發 戶當殷實世家,此所以批書的脂硯要對之一笑再笑了。

  但是脂硯齋看來還是有他伏膺推崇的小說,他曾由不同的角度,一再稱賞的,那就是金瓶梅。

  十三回「賈珍笑問(檣木棺材)價錢幾何」一段,甲戌本眉批:

   「寫個個皆知,全無安逸之筆,深得金瓶壺奧。」

  二十八回「薛幡說酒令」一段,甲戌本眉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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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段與金瓶梅內西門慶、應伯爵在李桂姐家飲酒一回對看,未知孰家生動活潑。」

  六十六回「你們東府裡除了那兩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拘兒都不乾淨,我不做這剩忘八。」,庚辰本有夾批:

   「奇極之文,極趣之文。金瓶梅中有云『把忘八的臉打綠了』,已奇之至,此云『剩忘八』,豈不更奇?」

  紅樓夢在人物、情節、語言藝術等許多方面受到金瓶梅的影響,前人多有論列,是不爭的事實。看來雪 芹、脂硯都曾熟讀金瓶梅。此地我們只想說,脂硯心目中的金瓶梅,似為小說的最高標準,他讚美石頭記,雖曾用過「打破歷來小說窠臼」、「歷來小說可曾有此 句」等言詞,但雪芹撰寫中的石頭記,真的能與金瓶悔媲美?看他批出「深得金瓶壺奧」,「未知孰家生動活潑。」好像還不太有信心呢。

  不過要說明的一點是,本節所引三條有關金瓶梅的批語,前兩條均屬眉批,論者或謂眉批多為畸笏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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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同意此說。但明顯的脂硯也有眉批,故這兩條不敢斷言必為脂硯所寫。但第三條夾批,必屬脂硯,這是須要說明的。

   (六)脂硯齋有幽默感

  我常感到,石頭記固然好看,脂硯齋的批語有時也很好看。他批書十多年全心投入,雖云四閱評過,但那 只說的是全盤大整理;其實翻來覆去,不知他看了多少遍,不知他唏噓感嘆、歡笑痛哭過多少回。他的確有些聰明,但學識文彩,比雪芹差得太遠了,否則他自己來 寫石頭記了,何必處處「俟雪芹」呢。

  他有時真的非常用心批書,挖空心思,努力求好,像做作文似的,也不知打過幾次稿子,恨不得把所有肚子裡的學問全搬出來,組織之,排比之。也許他想和李卓吾、金聖歎見個高低吧?石頭記比水滸傳,脂硯齋鬥金聖歎,他可不能輸了。

  然而他有意求好,特別賣弄的文字,反而顯得呆滯誇張,姑舉二例如下:

  其一,甲戌本第一回眉批:「事則實事,然亦敘得有間架、有曲折、有順逆、有映帶、有隱有現、有正有閏,以至草蛇灰線、空谷傳聲、一擊兩鳴、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雲龍霧雨,兩山對峙,烘雲托月、背面傅粉、千皴萬染諸奇。書中之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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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復不少。余亦于逐回中搜剔刳剖,明白註釋,以待高明,再批示誤謬。」(用詞明顯的受到金聖歎影響)

  其二,甲戌本第一回末,對甄士隱「好了歌註」所加眉批:

   「先說場面,忽新忽敗,忽麗忽朽,己見得反覆不了;

   「一段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愛,倏痛倏悲,纏綿不了;

   「一段石火光陰,悲喜不了;風霜草露,富貴嗜欲,貪婪不了;

   「一段兒女死後無憑,生前空為籌畫計算,痴心不了;

   「一段功名陞黜無時,強奪苦爭,喜懼不了;

   「總收古今億兆痴人,共歷幻場,此幻事擾擾紛紛,無日可了。」

  我不敢說這樣的用力用心批書有什麼不好,我只是覺得這一類批語比較呆板。使我由衷覺得好看的是另一 類:他忘了他是批評者,而只是個全神貫注,完全被這小說吸引了去的讀者,一個紅迷,毫無做作的、直截了當的說出他的喜怒哀樂。有時罵,有時挖苦,有時調 侃。或者對書中人物,或者對雪芹,或者對其他批書人及看原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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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對他自己,或者對世上一切人,話到嘴邊不經大腦就說出來了,管他粗俗好壞,管別人高興不高興,講了就是講了!這一類的批語,確實好看,確實幽默風趣,這也許就是他「富貴公子」(第三回談到寶玉時,甲戌本夾批)的本來面目吧。讓我們看看他怎麼講。

  第一回寫到石頭「不得已便口吐人言」,甲戌本夾批:「竟有人問口生於何處,其無心肝,可笑可恨之極。」

  第四回寫到馮淵本來酷愛男風,遇見拐子要賣英蓮,一眼看上了,「立意買來作妾,立誓再不交接男子」,甲戌本夾批:「諺云:『人若改常,非病即亡』,信有之乎?」

  第十六回,鳳姐說賈璉,「往蘇杭走了一趙回來,也該見些世面了」,甲戌本夾批:「這世面二字,單指女色也。」

  十六回,寫趙媽媽護賈璉,說「若說內人外人這些混賬事,我們爺是沒有」。甲戌本夾批:「千真萬真,是沒有。一笑。」

  二十回,寫到黛玉笑湘雲咬舌,庚辰本脂批:「可笑近之野史中,滿紙羞花閉月,鶯啼燕語,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處,如太真之肥,飛燕之瘦,西子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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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施於別個不美矣。今見咬舌二字加以湘雲,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不獨見陋,且更學輕俏嬌媚,儼然一嬌憨湘雲立於紙上,掩卷合目思之,其愛厄嬌音如入耳內。然後將滿紙鶯啼燕語之字樣,填糞窖可也。」

  庚辰本二十一回寫賈璉與多姑娘通奸一大篇文字,脂硯看得過癮,批得痛快,節錄於下:

   「一經男子挨身,便覺遍身筋骨癱軟」,脂批:「淫極,虧想得出。」

   「使男子如臥棉上」,脂批:「如此境界,自勝西方蓬萊等處。」

   「那賈璉恨不得連身子化在他身上」,脂批:「親極之語,趣極之語。」

   「到為我贓了身子,快離了我這裡吧」,脂批:「淫婦勾人慣加反語,看官著眼。」

   「你就是娘娘,我那裡管甚麼娘娘」,脂批:「亂語不倫,的是有之。」

   「那媳婦越浪,賈璉越醜態畢露」,脂批:「可以噴飯。」

   「一時事畢,兩個又海誓山盟,難分難捨」,脂批:「著眼,再從前看如何光景。」

   「此後遂成相契」,脂批:「趣文。相契作如此用,相契掃地矣。」末後再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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