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2.0

Friday, May 23, 2008

31

,死而不能斂者助埋殯,常祿所入,隨手散盡,官織這三十年,時以千金贈人……然終貧困而死,而公終無纖毫芥蒂於昔之被德者也。4

  李果雖然是李煦的幕客,但為人甚有風骨,文中稱雍正為「今上」,故知此《行狀》是在雍正年間,不畏文網,冒大不韙的情形下寫的。周汝昌的案語說:

   觀此行狀,語有內容,文見斤兩,且爾時即敢觸時忌,為煦述生平,以表見其為人,風義所存,殊不同燕巢之幕賓,蠅附之清客,有足多者。5

  此外,趙執信《飴山堂集》,有《夢在吳門,李萊嵩侍郎握別云:肯思我者,唯有君耳。寤而愴然,遂成絕句》:

   啼鳥喚淚落江雲,斷夢分明太息聞。三十年中萬賓客,那無一個解思君!

  此詩是雍正十年趙氏寫以哀傷紀念李煦的,徐恭時在《那無一個解思君》一文中

32

,有如下的解說:

   秋谷句中的「萬賓客」,當屬詩人誇張之詞,但勾稽僅有的點滴材料來看,如尤侗、閻若璩、王煐、趙 執信、湯右曾、張雲章、王式丹、朱彝尊、陸奎勛……等等著名人士,先後都是李煦賓客。秋谷之句,可作史詩看。但他筆鋒一轉,深刺一班平日趨炎,案發遠避 者,誰來一問老翁。6

  趙執信的感慨,實也難怪,因為雍正時候的文網太過嚴厲,這也是人情之常。但我們今天仍能見到李果的行狀和趙秋谷的絕句,這就足以表示李煦之為人,一定有令老友懷念、推許的地方,他們才會冒牽連之險,寫下這些充滿同情與義憤的文字吧。

    (四)李煦的婚姻與子嗣

  李煦的妻子韓夫人,比李煦大三歲,她在康熙五十三年(一七一四),八月病故,年六十三。李果《行狀》曾加以稱頌:

33

   娶韓氏,昌邑庠生晉卿公女,持躬端重,有材德,當聖祖南巡時,行宮之內,公所未及計算者,夫人輒能指辦,以命婦朝謁皇太后,應對得體,皇太后以夫人漢人女曉習規矩為難。

  韓氏死後,李煦為她寫有《行略》,但全文至今未見流傳。韓氏死時李煦年六十歲,李果《行狀》中沒有說到他再娶,但那只表示李煦沒有正式續弦,我們確知李煦娶了如夫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沈槱元在康熙五十五年(一七一六),有一首《賀李廷尉公舉子》的詩,7說在這年九月十五日李煦得 子,這個小孩即是李鼐。此詩結尾說:「阿兄璋弄剛彌月,喚出呱呱小弟來。」原詩注稱:「第三如夫人十月坐蓐。」這個在十月所生的小孩大約夭折了,所以李果 《行狀》中沒有提到。但從這個注裡,我們知道在一七一六年時,李煦至少有三位如夫人,只有多,不會少。

  沈槱元詩中還透露了一點稍息,他說:「二十餘年未舉子,佳兒新得小如孫。」意指在李鼎之後,二十多年,李煦沒有再生兒子,事實上連女兒也沒再生。這就產生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李煦曾經納妾,為什麼二十多年不生小孩?而韓夫人一死

34

,李煦以六十出頭的高齡,不過兩年,他三個如夫人中的兩個,相繼懷孕生產。這是否意味著李煦對這位韓夫 人非常敬畏,韓夫人在世時,就算有妾或者陪房,只怕也像平兒似的,被王熙鳳看管得很緊。等到韓夫人一死,才一口氣納了兩個年輕的妾?這當然只是猜測而已, 不過像李煦這麼厲害的角色,如果懼內的話,那麼這位韓夫人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了。

  看李果《行狀》中的話,她的出身背景似乎很平凡,不過是一介「庠生」之女。但是卻提到她曾「以命婦朝謁皇太后,應對得體,皇太后以夫人漢人女曉習規矩為難。」這話說得很含蓄,但似乎暗示著她與宮庭內院的關係。

  康熙五十三年(一七一四)八月,韓氏病故,李煦曾有摺上奏:

   韓氏……臨危之際,向臣涕泣說道:「我雖女流,頗知大義,我屢屢蒙萬歲天恩,心中時刻感激。目下 我的病勢如此,自然不能再見天顏的了。但受恩深重,不及親見兒子以鼎當差效力,我死了魂魄是不安的。我自願來生世世犬馬,報答萬歲隆恩。你要具個摺子,把 我感謝的意思,代奏一奏。」等語。言訖涕淚如雨,又反復叮嚀,囑臣必要具摺。理合奏聞,伏乞慈鑒。

35

   朱批:知道了。8

  周汝昌《紅樓夢新證》中引錄此條後,有簡短案語稱:「觀此語氣,似韓氏亦曾在宮內當差者。」9筆者的看法是,這位韓氏夫人可能不但在宮內侍候過皇后或皇太后,也許她同李煦的一段姻緣,正是由皇上作的媒。

  李煦比康熙小一歲,母親文氏是康熙的褓姆之一,他比曹寅更有可能是康熙幼年的玩伴。(曹寅小康熙四 歲)而康熙頗愛為他的奴才們安排婚姻,曹寅的兩個女兒都嫁到北京去做王妃,都是由康熙做的主。李煦的婚事如果是由李士楨夫婦做主的話,想情不至於選了個門 不當戶不對,而且年紀比兒子大了三歲的對象。

  據李果《行狀》,李煦有二子一女,三個小孩的年齡相差很大,這將在下節中一併論及。

    (五)李鼎的年齡

  李煦的長子李鼎,紅學考證者一向忽略了他,但近年來已開始有人注意,趙岡懷疑他可能是畸笏叟10,高陽懷疑他是脂硯齋11,不論是與不是,李鼎此人在紅學考證上的重要性

36

,已由此可見。本節和下節雖對他作一些探討,但重點將只放在他與「可卿事件」的關係上。

  我想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李鼎的年齡,因為我們必須要知道,當李家被抄時,他有多大?

  我所以會對「可卿事件」提出質疑,起因是由於讀了王利器的《李士楨李煦父子年譜》,書中強調李煦在 當時一般文人、名流眼中,口碑甚好,很有說服力,使我覺得李煦似不至於做出天理難容的醜事。於是我自然懷疑到李鼎,問題是李鼎的年齡有多大,在李家被抄以 前,他夠不夠「爬灰」的資格。

  趙岡在推測畸笏叟可能是李鼎的時候,對李鼎的年齡曾加以估計,他根據李煦的兩個奏摺,「判定李鼎是生於一六七八年左右。」12

  照趙岡的算法,李家在雍正元年(一七二三)被抄家時,李鼎才二十五歲,當然不可能扮演類似賈珍的角色。

  我曾懷疑李鼎的年齡會不會這麼小,因為一六九八年時候,李煦是四十四歲,李妻韓氏已四十七歲,似不會這麼晚才生子。且杜臻在一六九九年所寫的《廣東巡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李公士楨墓志銘》裡,已經提到李煦有一女一子,而其女業已適人

37

,若李鼎此時方一歲,姐弟二人相差近二十歲了,似乎不太合於常情。

  但當我細看杜臻的《李士楨墓志銘》時,發覺文中提到李士楨十五個孫子,是以各門中長孫的年齡領首排 列,而李鼎雖係長門長孫,卻排名甚後時,便不得不承認李鼎在一六九九年時的確很小,由此也感到趙岡的估計應該較接近事實。因此,我在《釋「造釁開端實在 寧」——兼論曹雪芹處理蘇州李家素材的原則》13一文中提出了以下兩點尚待證實的推測:

  第一,李鼎可能不是李煦之妻韓氏所生。

  第二,「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原稿內容,可能已經是一種史事變形的描寫,其原形或許是不肖的好色公子冒犯了父親的年輕美妾,雪芹把「以下犯上」,改寫成「以上犯下」。

  關於李鼎的年齡,由於最近又找到一條新的資料,因而須對原先支持的趙岡的估計,加以修正。那就是前 面提到的沈槱元的《賀李廷尉公舉子》詩,特別是其中的那句「二十餘年未畢子」,很明顯的使我們知道,李鼎要比李鼐大「二十餘」歲,這也就是說,即使李鼎比 李鼐只大二十二歲,他的出生年也將是一六九四,當然,或者生年會更早。不過,參考趙岡所舉兩條奏摺,和杜臻《李士楨墓志銘》所顯示的各點來推斷

38

,李鼎應該不會生得太早,歲數不會比李鼐大到近三十歲。個人認為只能比較保守的估計,定李鼎生於一六九四左右。

  這樣的話,李鼎的年齡比原先估計的要大四歲,他出生時,李煦四十歲,韓氏四十三歲。到李家在雍正元年(一七二四)被抄家時,他也不過二十九歲。如此看來,我上面提出的兩點推測,仍然有待證實,只是稍稍提高他可能是韓氏所生的可能性而已。

    (六)李鼎的為人

  李鼎是怎樣的一個人,由於資料極少,我們對他實在非常陌生。但是試想一想,以當年蘇州李家的財力權 勢而言,比之金陵曹家,縱不猶有過之,亦當銖兩悉敵。李煦在六十二歲以前,只有這一個獨子;李鼎有個很能幹的母親——韓氏,更有一個當過皇帝褓姆的老祖母 ——文氏。李鼎絕對夠資格被稱為這個家族中的「孽根禍胎」、「混世魔王」。(曹李兩家的確有許多相似之處,將來有人若懷疑李鼎是賈寶玉原型之一,絕不令人 驚奇。)本節我只能從僅有的資料——李煦奏摺,透過側面,來窺視李鼎為人之一斑。

39

  照前節我們保守的估計,韓氏夫人去世時,李鼎至少已有二十歲了,而李煦在《為妻韓氏病故臨危之際囑 代具謝恩摺》中,引述韓氏的話說:「但受恩深重,不及親見兒子以鼎當差效力,我死了魂魄是不安的。」看來李鼎似未曾被康熙調到身邊去過。這一點很值得我們 推敲。因為李煦和曹寅都是康熙的親信,各種關係與條件幾乎是相等的,康熙為收買他們的心,並培植此等包衣耳目,對他們的下一代相當注意提攜,並很早就調到 身邊來觀察、訓育。曹顒在二十出頭年紀死在江寧織造位上時,內務府奏摺,傳旨諭內務總管,引康熙的話說:

   曹顒係朕眼看自幼長成,此子甚可惜,朕所使用之包衣子嗣中,尚無一人如他者。看起來生長的也魁梧,拿起筆來也能寫作,是個文武全才之人。他在織造上很謹慎。朕對他曾寄予很大的希望。14

  曹寅一向在南邊,他的獨子曹顒,康熙怎麼會「眼看自幼長成」?這話當然有點誇張,康熙當年南巡,駐蹕江寧織造府,當然見過曹顒,還問過幼年的小曹顒「兒知江寧有好官乎?」曹顒回答「知有陳鵬年」。但說「包衣子嗣中,尚無一人如他」

40

以及「是個文武全才之人」,當不是泛泛的觀察,趙岡考曹顒在十八歲時,已到康熙身邊做侍衛一類差事了。

  照常情推想,李煦的獨生子又豈能例外呢?可是事實是李鼎二十歲時還不曾為康熙「當差效力」,而曹顒在弱冠之年已補放了江寧織造,(時在一七一三,即韓氏死前一年),這情形我們都會覺得奇怪,那李煦夫婦感到奇怪和著急的心情也可以想見了。

  我仔細查閱李煦奏摺,果然有了一點發現。康熙的生日是三月十八日,故每年二月下旬,李煦必有祝壽摺子。就在康熙五十三年的祝壽摺中,除了一般例行的頌聖言詞之外,最後說:

   臣煦著妻韓氏、子以鼎進京叩祝外,謹具摺奏賀,伏乞聖鑒。

  李煦本人曾多次到京祝壽不稀奇,他能派妻子、兒子進京祝壽,即這一點,就充份顯示他們主子、奴才之間的關係實在非同尋常。韓氏帶著李鼎,能夠出入宮廷,這點可以加強證實前節所述韓氏早年可能是皇后或皇太后跟前宮女的可能性。

0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