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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May 2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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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脅從』、『東林同志錄』、『東林籍貫』、『東林盜柄夥』、『夥壤封疆錄』等。是魏忠賢及其依附者用來整肅東林黨人的依據。見郝克(Charles D. Hucker)著、張永堂譯「明末的東林運動」,收在張永堂等編譯『中國思想與制度論集』(台北,聯經出版公司,民國七十年十二月),頁一九七。

註 7:有關此期東林學術研究的重要論著,有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導論部份;張君勱『新儒家思想 史』下冊(第一章);唐君毅『中國哲學原論』(原性篇)。另有二本重要的博士論文,分別是古清美的『顧陘陽、高景逸思想之比較研究』及林麗月的『明末東林 運動新探』,各以東林的學術思想及政治行為(包括後期的黨爭)的研究為主。其他尚有謝國楨『明清之際黨社運動考』、溫功義『明末三案』、李焯然「論東林黨 爭與晚明政治」、郝克(張永堂譯)「明末的東林運動」、小野和子「東林派【日文】政治思想」(日本,京都大學,東方學報第二八號,一九五八年)、溝口雄三 「【日文】東林派人士【日文】思想」(日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紀要第七十五冊,一九七八年)等,均係研究東林黨爭及政治思想方面的重要論著。至若有 關「東林書院」的歷史,則可參清雍正時許獻鄉、高廷珍所纂輯的『東林書院志』;趙承中「東林書院雜考」;侯紹文「東林書院考」(大陸雜誌第十八卷七期,頁 三二。民國四十八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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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 東林在學術上『宗朱』之意義

  明代正德、嘉靖、萬曆以來,王、湛之學的興起,使得朱學在學界不復再定於一尊。不僅此也,朱學在頒為官學的科舉上,也遭到衝擊,這點則似未見學者言之。

  明嘉靖二十八年(一五四九),大理寺丞林希元上「改正經傳以垂世訓疏」,欲將朱子更定之「大學章句」自科舉考試上替換下來,(註1),是疏云:

    (大學)格致一傳獨闕……此宋程頤、朱熹之所見也。……宋儒所定,委有未安……今臣將前後諸儒所 定,附以己見類寫成編,名曰大學經傳定本,裝縯以進,伏望皇上俯賜觀覽,特賜裁正,如果是書可全,臣言不謬,乞敕禮部改正頒行兩京國子監及天下司府州縣, 使學宮以是造士,科舉以是命題,則千載未全之書,一朝復全,天下學士大夫,無復遺憾。(註2)

  萬曆十三年(一五八五),南京戶部雲南清吏司署郎中事主事唐伯元(一五四○-一五九八)為當時新出之「石經大學」而上「石經疏」,亦請求以「石經大學」取代朱子「大學」,頒列學官,其意與林希元同。(註3)以上兩事雖皆不行,但朱學在官學上已開始遭到衝擊。

  萬曆二十年(一五九二),四川僉事張世則則以大學古本為宗,呈上自著『大學初義』,又演了一次替換朱本大學的事件。(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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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件,不啻代表著維繫世道的名教綱常的官學-程朱理學之動搖,「程朱正學,崇尚已久,豈可輕 議。」(註5)但議者實大有人在,再加上王學左派的盛行及李卓吾等人士的駭俗,不禁使得有心人士憂心忡忡,決心起而衛護名教,維護綱常,將已經傾斜的綱常 名教,從根本上將它扶正。因此,高攀龍初官第一疏,便是上參張世則,說他「議之於私家,猶為一人之偏詖,而於聖賢無損;鳴之於大廷,則遂足以亂天下之觀 聽,而於世教有害。」(註6)東林的興起,正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王門右派本身自然也力圖糾正,所謂「江右為之救正」。(註7)但這種匡正救弊,似乎以東林 的倡導來的最有份量,不僅是因為書院毀後,在李卓吾、焦弱侯、周海門等左派王學風行且漸趨狂禪之際(註8),顧、高興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東林書院,提出了 「宗朱」的衛道旗幟;而東林也的確人才儕儕,不但與王門同道結合在一起,也更因為他們的論學能伸入政治,不避毀譽,因而成為清流之匯集——正人、君子之象 徵。於是乎東林之衛道運動——無論在學術上、在政治上,皆成為當時的核心。

   東林的確是宗朱的,如顧憲成,曾師事薛方山,方山授以『考亭淵源錄』,曰:「洙泗以下,姚江以上, 萃於是矣。」(註9)導其宗朱之淵源。高攀龍則嘗自言「辱教展朱子節要,知龍之學以朱子為宗,龍何能宗朱子,殆有志焉。」(註10)故其砥礪,多以朱子為 勉。如顧憲成『涇臯藏槁』卷五,「柬高景逸」七:

   近看朱先生集何如,此老一念入真,便與天地同符,曾記薛玄台為弟語及明道、晦菴二先生,弟曰:畢竟朱先生假不得。丈以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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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遺書』卷八上,「與蕭自麓」一:

   朱子已畢覽否?攀龍敢斷謂:士不志聖人則已,苟欲求聖人之道,必從此入則無差失,聖人之道閑邪存誠一語,本體工夫兼至。

可見他們的確是宗朱的,東林人士給當時人的一般印象也是如此。但是,東林之宗朱,只是表象,實則仍尚有其深一層之意義,吾人必須由思想史的角度來加以探索。

   東林學人不少皆出於王學門下,或與王門有極深之淵源,顧、高之外,如馮少墟、孫慎行、錢一本等。所 謂王門之分,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係照地域來區分,(註11)許多地方未能照應到學術脈絡與宗旨間的異同,如浙中之錢緒山與王龍溪學旨便有不同,泰州學 案中耿天台與李贄更是不能相合。大體來說,若依本體、工夫之分或悟、修之別,王門是可以分為兩派的,即右派與左派,此雖是近人的用法,並且甚為粗略;(註 12)但至少就顧涇陽看來,這種標準是可以將王學區別為兩種的:左派、右派。東林雖然師門多為王門右派,但卻不自承為王門,而提出「宗朱」,這點在東林學 術上有極為特殊之意義。東林不僅是用「悟」、「修」來區別王學,抑且用「悟」、「修」來區別「程朱」與「陸王」,自然,他們是傾向於「修」之一路的。但是 這並不表示他們自己無「悟」的工夫,相反地,他們極重此,這也是東林學術中王學的血脈。但在宗旨上,他們標舉的卻是「宗朱」;這是因為在學術上,他們看到 了左派現成良知逾越蕩肆的流弊;而且也認為政治上的小人,即是由於這種學術所造成的果。

  後代學者,對東林為王學或朱學,各有看法。當然,最具影響的,是黃宗羲表現在『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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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的看法,也即是東林學案在學術上給予人的印象:東林乃係王學右派一路,係針砭王學末流而起。(註 13)黃宗羲與其師劉蕺山皆是宗王陽明的。而蕺山與宗羲又復與東林有關,不僅是依於淵源,亦因學脈上的認識,而表達在黃氏明儒學案中。很顯然地,學案中的 東林是承王門右派一路而來的王學修正派,在宗羲眼中,東林如江右王門般,是王學正宗;蕺山則繼東林,更是明儒之殿軍、完人與集大成者,王學之修正救弊,宗 羲認為也是至蕺山方底於成功。

   如此說來,東林是王學修正派而且走的是調和朱王(即援朱入王)的路子了。也不盡然,當時人士便多有 認為東林為純粹宗朱之學者,如陳建(一四九七-一五六七),一生以闢王為己任,尤忌王陽明之『朱子晚年定論』,發憤著『學蔀通辨』,很明顯這是一部門戶相 爭之書(註14),此書特請顧涇陽作序,顯示出陳建是以顧氏為程朱學派中人。當時之朝官,為顧氏辨護時,也多將他置於程朱學派,而高景逸之後人如高彙旃 等,在天啟之時,早已流入程朱學派,並上視景逸之學為程朱之學了。(註15)則東林之提倡「宗朱」,給予當時人的印象,確實是偏于「朱派」一邊較多的。故 王門右派雖與之為友,但並不認為彼此同門,只是在兩者皆以左派為非的基調上,屬於同一學術反對立場而已。

  以顧、高為主的東林學術,實有下列幾點值得我們注意:

  (一)細閱顧、高之遺集,其用詞用語、成學經歷,的確與王學特色無多差異,集中處處充滿澄心、靜坐、「禪」語等。

  (二)顧、高二人皆不尊朱子大學改本,不守朱子大學成說。顧氏宗格致傳改本,著有『大學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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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失傳;(註16)高氏宗崔銑改本,著有『大學首章約義』、『大學首章廣義』。(註17)

  (三)顧氏在宋明儒者中,最尊崇的並不是朱子,而係周元公(濂溪)。(註18)其餘王文成,甚至王心齋、王龍溪、羅汝芳等,都有讚詞;唯一最無餘地抨擊排伐的,是李卓吾,這裡可見其反者何在?而由其尊朱子不若尊周子,亦顯示:尊朱對其有著特殊之意義。

   (四)對於王學,顧、高並沒有完全地排斥。如顧氏『小心齋劄記』云:「陽明先生開發有餘而收束不 足,當士人桎梏於訓詁詞章,間驟而聞良知之說,一時心目俱醒,愰若撥雲霧而見白日,豈不大快!」(丙申)。又云:「自宋程朱既沒,儒者大都牽制訓詁以耳目 幫襯,以口耳支吾,屹屹窮年無益於得,弊也久矣,陽明為提出一心字,可謂對病之藥。」(註19)高攀龍亦云:「文成豪傑而聖賢者也,故雖以聖賢學問,終是 豪傑真色。」又云:「姚江天挺豪傑,妙悟良知,一破泥文之弊,其功甚偉。」(註20)

   因此,我們似乎可以確定:顧、高之學術真相,決非一純粹之朱派學者,其學脈也確與王學血肉相連。黃 宗羲的看法是對的,其將「東林學案」單提標明而不冠以王門,也是有見地的。但其對於顧、高學術資料的剪裁以及站在尊王陽明的立場,純將東林視為一王學修正 派,而忽略其「宗朱」之旨義,則實有待商榷。(註21)但如朱派學者陳建,高攀龍後人高彙旃以及清初重建書院後傳承的學者,均將顧、高視為門戶上「反王」 的程朱學派,亦均為皮相之見。最足以證明此的,是顧氏為『學蔀通辨』所作的序,序中很清楚的,在朱、王二派之外,顧氏提出了他自己的一個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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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我」(註22)。這個「無我」並非是理學的,而係世道、世教的。由此出發,我們便可以體知他在判 分學脈以及諸儒之功過時,均係用此一標準,舉凡周、張、二程、朱子、陽明、二王等莫不皆然,而其排斥李卓吾,更係由此進入。故其倡導「宗朱」,與高子之所 以愈發「宗朱」,絕不是因為他們愈來愈為一朱派學者,我們看高子學問工夫至晚年愈純,工夫全來自王學的方法便可知;(註23)但其工夫愈醇,辨朱、王愈 深,完全是延續了彼與顧氏早年關心世道的風氣,而以稗益世道寧提倡朱學為佳。明乎此,乃可以言東林在學術上「宗朱」之意義。

   東林將學術、世道、綱常合為一事。由世道之壞而明學術,由學術而立綱常,乃而於政治上爭是非,蓋有 說焉。高攀龍云:「五常人之本也,其本揆而能有終者鮮矣。」(註24)是故「欲正人心先正學術,欲正學術必宗程朱。」(註25)東林人士的關懷既在世道人 心、綱常名教,故其排斥左派王學;而比較朱、王學術亦自「教法」上著眼:

   以考亭為宗,其弊也拘;以姚江為宗,其弊也蕩;拘者有所不為,蕩者無所不為;拘者人情所厭,順而決之為易,蕩者人情所便,逆而挽之為難。昔孔子論禮之弊而曰:與其奢也寧儉。然則論學之弊亦應曰:與其蕩也寧拘。此其(案指王陽明)所以遜朱子也。(註26)

    崇文者何,崇文公朱子也。惟朱子之學得其(案:指孔子)宗傳之萬世無弊……姚江天挺豪傑,妙悟良 知,一破泥文之弊,其功甚偉,豈可不謂孔子之學,然而非孔子之教也。今其弊略見矣!始也掃聞見以明心耳,究且任心而廢學,於是乎詩書禮樂輕而士鮮實悟。始 也掃善惡以空念耳,究且任空而廢行,於是乎名節忠義輕而士鮮實脩。盡至於以四無教者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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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知以四教教者,聖人憂後患後世之遠也。(註27)宋明儒中,朱子未必最尊,陽明亦實豪傑,然朱子教法在彼視之,實最無弊。

   顧、高恐王學左派之學令人「心」一放至不可收拾(當時人不尊經,而尊心,心之所是是之,心之所非非 之),名教潰、堤防決,故必欲立一客觀之「宗主」以為繫世道、決是非之標準。雖曰一貫,其實頗採二元對立法以顯此一標準,如「善、惡」、「是、非」、「君 子、小人」等皆是。善、是、君子,既有所準,則惡、非、小人亦無不洞察。如此,名教方不至潰決,綱常亦可維繫,其用心盡在此;立於廟堂如此,處於江湖(書 院講學)如是;故必自「教法」上立論,而提出學術上「宗朱」之旗幟也。王學門下率皆自得宗旨,以「心」為是非所出,實無一客觀標準可依,百姓茫然從之,名 教可虞,小人以是為掩,世風益壤;唯有官方所尊崇之程朱學,方能使綱常名教常在此世界,有一個「至善」懸之可依,並維繫此世之世道人心;雖有「拘」病,亦 勝王學。觀崇禎帝所賜高子之褒狀云:

   朕惟道術明而人心正,節義薄而世道傾,故國家以正道明誼之臣為綱常名教之主,即生不克盡其用而死猶亟揚其体爾。(註28)

則「宗朱」正所以「經世」,豈不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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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註1:此事參『明外史』陳琛傳,見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卷二九三,四書部;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卷二。另參拙撰『兩宋以來大學改本之研究』第三章格致傳改本,第三節之「林希元『更定大學經傳』」(台北,台灣學生書局,民國七十七年八月)。

註2:此疏今收在『林次崖先生文集』卷四(萬曆四年同安知縣李春開刊本)。

註 3:其事見『明實錄』,卷一五九,神宗十三年三月。(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紅格抄本影印,民國五十二 年);『萬曆邸抄』萬曆十二年乙酉卷(台北,正中書局影印,民國五十八年一月,台初版);唐氏「石經疏」收錄在氏著『醉經樓集』(舊抄本,中研院史語所藏 本),奏疏附刻。另見李紀祥,前引書,第四章第二節。

註4:『明史稿』「高景逸先生傳」、葉茂才「高景逸行狀」,引見『東林書院志』,卷七。

註5:這是高景逸上疏駁斥張世則後,神宗所下的旨。

註6:『高子遺書』(明崇禎嘉善錢士升等刊本)卷七,「崇正學闢異說疏」;又『國史唯疑』(台北,正中書局,民國五十八年十二月)卷九,亦載云:「高攀龍初官行人,既疏闢張世則程朱誤人之說;賭周士顯試錄云六經亂天下有餘,亦憤斥之為名教罪人。」(頁五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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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7:黃宗羲語,見『明儒學案』卷三二,泰州學案。祥案:此處所謂的「糾正」,自然是站在右派立場而言,實則,左派未必認可,其反而自認他們才係陽明嫡傳。

註8:張居正當國時,惡書院講學,遂令毀盡天下書院。居正係於萬曆十年(一五八二)歿。參『明史』(百衲本)卷二一三,張居正傳。

註9:『明儒學案』,卷五八,東林學案一,端文顧涇陽先生憲成。

註10:『高子遺書』卷八下,「答方本菴一」,頁九下。

註11:有關『學案』分派的脈絡,參見麥仲貴『王門諸子致良知學之發展』第二章。(香港,中文大學,一九七二年)

註12:此種分法,大陸學者在著作中多採用之。如嵇文甫『左派王學』、『晚明思想史論』,吳澤『儒教叛徒李卓吾』等書。

註13:參見古清美『顧涇陽、高景逸思想之比較研究』第五章第二節,附論。又嵇文甫『晚明思想史論』(上海,商務印書館)第五章「東林派與王學修正運動」,即將東林學人視作「王學修正派」。

註 14:錢賓四先生以為此書出而「晚年之論」紛爭息,實則陳建此書對王學之焰似乎影響亦不大。(錢文見 「讀陳建學蔀通辨」,收在氏著『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七)。台北,東大圖書公司,民國六十八年七月)清初李紱作『朱子晚年全論』即續此門戶之爭而著作。 參見陳榮捷「從朱子晚年定論看陽明之於朱子」一文,收在氏著『朱學論集』(台北,台灣學生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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