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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May 2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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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註1:百衲本明史,卷二三一,顧憲成傳。

註 2:本文中所稱的「此世」,皆指「體制內世界」或現實世、人間世,以與宋明以來理學家的「教化世界」 ——「彼世」或理想世區別;儒家的「彼世」理想又與釋氏之「來世」不同。「此世」與「彼世」係余英時在其著作『中國近世宗教倫理與商人精神』中篇「儒家倫 理的新發展」中,論述北宋以來新儒家的理想——「天理世界」之建立時的用法。羅夢冊在『孔子未王而王論』(台北,台灣學生書局,民國七十一年十一月)中, 也把孔子以來儒家的永恆理想,稱之為「心性王國」或「堯舜之世」,以與「現實王國」相對。其「心性王國」有類於余氏之「彼世」,而「現實王國」之意與「此 世」相近。本文中之「此世」與「彼世」即採取這樣的用法,但須特別指出者,即「彼世」決非脫離「此世」而存在的理想,故與釋氏之「來世」不同。

   「教化」與「經世」在儒學論域中所指涉範疇之分別,別見筆者所撰「經世觀念與宋明理學」(未刊 稿),拙文中指出宋明理學為以心性成德為主的內聖之學,以道德為首出,透過「教化」、「講學」來達到其終極理想——「聖人世界」。「經世」之「世」指「此 世」,則係要在現實世界中解決現實的種種問題弊端,其中尤以政治問題為大,冀達到儒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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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屬於儒學中「外王」的範疇。本文中以「道德經世」來稱呼東林學術,主要就是在拈出東林學術在晚明思想發展史上,正處在一個以「道德教化」向「經世」轉型的位置。

註 3:關於這一觀察,可參考馬楚堅「明政由治入亂之關鍵」,明史研究專刊第五期(民國七十一年十二 月),頁一七-六二;山井湧著、盧瑞容譯「明末清初的經世致用之學」,史學評論第十二期(民國七十五年七月),頁一四五;及黃仁宇『萬曆十五年』一書。 (台北,食貨出版社,民國七十七年二月)

   至於從學術上著眼者,則錢賓四(﹃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第一章引論)、余英時(「清代學術思想史重 要觀念通釋」,史學評論第五期,民國七十二年一月)、步近智(「晚明時期儒學的演變與影響」,中國史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一期)、林麗月(『明末東林運動新 探』)等,皆認為東林學術是晚明學術思想產生變化的開始。錢賓四先生於﹃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引論中尤其對東林學術再三致意。另外,日本加藤長賢監修、蔡 懋棠譯的﹃中國思想史』(台北,台灣學生書局,民國六十七年五月)第五章部份,由山井湧所撰,書中亦云:「經世之學的首倡者,就是東林學派。」(頁一 七。)

  以上皆見於近人之論著,而其實最早對東林持此一看法者,以筆者所知,當屬清光緒時任教於廣雅書院的朱一新,其所著『無邪堂答問』(台北,世界書局,民國五十二年四月)中即有論云:「彼時講學之徒泰半如是(案:指泰州學派人士),高、顧諸公乃起而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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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尚名節,力障狂瀾,為功最鉅。故東林者,所以結明社三百年養士之局,而開國初風氣之先者也。」(卷五,頁二三下)

註 4:有關政治上的國本案及「明末三案」始末,參溫功義的『明末三案』。至若礦稅使事件及晚明時期江南 經濟與東林派的關係,則請參林麗月「東林運動與晚明經濟」(淡江大學中文系主編『晚明思潮與社會變動』,頁五六一-五九四;台北,弘化文化公司,民國七十 六年十二月);洪煥椿「東林學派與江南經濟」上、下,九州學刊第一卷三期(一九八七年春季),頁四五-六○;第一卷四期(一九八七年夏季),頁二五-三 四。

註5:溫功義,前引書云:「張居正之後,門戶之爭已漸形成,閣臣進退與言官之間攻訐,爭辯的聲勢、勝負,關係也已日見重要,閣臣彼此之間鬥爭的方法和形式也就頗有不同,所涉及的範圍也加大了。」(頁五○)

註6:『高子遺書』,卷八上,「答周二魯」。

註7:『高子遺書』,卷八上,「答朱平涵」;卷八下「與李瞻成侍御」、「答楊侍御」、「答湯門生學憲」、「與華訒菴、鄒荊璵忠餘」、「與李肖甫」。

註8:『涇臯藏稿』,卷五。

註9:『小心齋劄記』,甲辰。

註10:顧憲成『顧端文公集』(明崇禎無錫顧氏家刊本),卷二○,「先弟季時述」。

註11:李焯然「論東林黨爭與晚明政治」(收在氏著『明史散論』,台北,允晨文化公司,民國七十六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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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一七二-一七三。

註12:顧憲成『以俟錄』自序。案此書今已不傳,序文引見『顧端文公年譜』(清刊本『涇臯藏稿』附錄),萬曆三十八年(一六一○)八月條。譜下,頁二五上。

註13:『涇臯藏稿』,卷三。

註14:管志道『管子惕若齋集』(萬曆二十四年序本),卷二,「托涂侍御念東年兄辭官書」。

註15:『高子遺書』,卷八上,「與周自淑」。

註16:見『明儒學案』,東林學案黃宗羲識語。

註17:郝克著、張永堂譯「明末的東林運動」,『中國思想與制度論集』頁一六四-一六五。

註18:『高子遺書』,卷八下,「答祁長洲」。

註19:『高子遺書』,卷八下,「與徐玄丈」一。

註20:『高子遺書』卷八下,「與張侗初」二、「與黃黃石」;『涇臯藏稿』卷二,「上相國瑤

翁申老師書」。

註21:見『明神宗實錄』,卷四八三,頁四上-下。

註22:『高子遺書』卷八上,「與安我素」一;卷一,「語」;卷八下,「答郭旭陽侍御」;卷

八下,「與秦君鄰」。

註23:『涇臯藏稿』,卷五。

註24:顧憲成為李三才一事而不惜移書朝官友人,為其辯解,此類函柬今多收在『涇臯藏稿』卷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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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與鄒南臯」、「與姜景尼」、「答郭明龍少宗伯」、「復吳安節太僕」、「與吳懷野光祿」等。

   李三才與東林派人士之關係,可參林麗月「李三才與東林黨」,台灣師範大學歷史學報第九期(民國七十 五年五月),頁九九-一一○。註25:是故早期東林人士對張居正之評價均甚低,但至東林黨的末期,同屬東林黨的梅之煥,已對張居正作出了不同的評價。『明 史』(百衲本)卷二四三,「梅之煥傳」云:「使今日能有綜名實、振紀綱如張江陵者,(言翕)訛之徒敢若此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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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 啟、禎時期的社集

   誠如謝國楨所云:「我們要談明末清初的學風,不可不先談明末的黨社運動。」(註1)近人研究明末之 結社較著者,除謝國楨(明清之際黨社運動考』外,尚有朱倓女土的「明季南應社者」、「明季杭州讀書社考」、「明季杭州登樓社考」、「明季桐城之中江社考」 等,以及郭紹虞的「明代的文人集團」,劉莞莞『復社與晚明學風』,許淑玲(幾社及其經世思想』,日人小野和子的「明末【日文】結社【日文】關【日文】一考 察」,William S. AtwellCH'EN TZU-LUNGA Scholar Official of The Late Ming Dynasty等。(註2)

   明朝末葉,在日益加劇的社會危機之前,理學家已顯得無能為力。而令人意外的是,使晚明學風別開新局 者,卻非儒生,而係一群結社的文人,無論在繼承東林的關心世局或經世致用的學風上,都由他們所掀起。「今天下猶舟也,虜訌於外,盜潰於內,則猶風濤之險 也。」(註3)天啟、崇禎兩朝間,外虜內寇,國事益危,凡有志於用世者,茲茲於經世實學者,多與這群文人所組成的社集有關。明亡前後,大江南北紛起義軍抗 清者,多是他們;清初遺老,早年也莫不出身於社集。少年文人、中年抗清、晚年深邃於儒學之反思。要談明末實用經世的學風,必須自社集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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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文人的結社風氣,並非始於明末。(註4)文人結社,宋元以來即有之,但文人社集卻確實是在明代 才特別發達。明太祖朱元璋曾禁止生員議論干政,所以那時的文人聚會,不過是清客性質;一方面讀書人以文會友,詩酒唱和,標榜風雅;一方面為了科舉考試,士 子相互聚集,揣摩時尚,選刻文章。結社在明代雖然發達,然其性質不過如此。(註5)

  至天啟末年,太倉張溥、張采及蘇州楊維斗等人組織應社,而後又擴大為復社,以繼承東林自命,時人目之為「小東林」,在明末的學風及政治上,有其重要的影響。

  復社的前身,原是應社,而應社又源於萬曆時的拂水山房,賴張溥的才力,應社成為當時江西「豫章派」艾南英等之外最大的一支文社,而後張溥又合孫淳與吳(曾羽)的復社為一而改稱為「復社」。在應社時代,張溥、張采、楊維斗等,其目的亦不過是士子與科舉功名的關係而已;逮改稱「復社」後,遂一變其性質。杜登春『社事本末』云:「復者,興復絕學之意。」(註6)陸世儀『復社紀略』云:

   自世教衰,士子不通經術,但剽耳繪目,幾倖弋獲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郡邑不知澤民,人材日下,吏治日偷,皆由於此。溥不度德,不量力,期與四方多士共興復古學,將使異日務為有用,因名曰復社。(註7)

「興復古學,務為有用」,正是復社成立的最初目的。張溥本是一有抱負之人,其於崇禎元年(一六二八)入京觀郊廟辟雍之後,即喟然太息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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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國家以經義取天下士,垂三百載,學者宜思有表彰微言,潤色鴻業,今公卿不通六藝,後進小生剽耳 傭目,倖弋獲於有司,無怪乎逐人持柄,而折枝舐痔,半出於誦法孔子之徒。無他,詩書之道虧,而廉恥之途塞也。新天子即位,臨雍講學,丕變斯民。生當其時 者,圖仰贊萬一,庶幾尊遺經,砭俗學,俾盛明著作,比隆三代,其在吾黨乎。(註8)

已有意要自時文入手,興復絕學,並繼承東林遺志,擔當責任了。

   於是會合了大江南北各地的社集,雲間幾社、浙西聞社,江北南社、江西則社、歷亭席社、吳門之羽朋 社、匡社、武林之讀書社、山左朋大社等,統稱之為復社。當時有名的文士,如幾社的陳子龍、夏允彝、彭燕又,匡社的吳應箕、王船山(註9),以及吳偉業、方 以智、陳貞慧、侯方域,東林後人如願杲、魏子一、黃宗羲等,無不網羅殆盡。(註10)

  二:復社源流系統表(註11)

拂水山房社——

——應社

匡社

南社——

應社——

復社——

中州端社

松江幾社

萊陽邑社

浙東超社

浙西莊社

黃州質社

浙西聞社

江西則社

歷亭社

席社

昆陽社

雲簪社

吳門羽社

武林讀書社

山左朋大社

商丘雪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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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幾社,較為特別。杜登春云「幾者,絕學有再興之幾,而得知幾其神之義也。」(註12)全祖望云:

   方明之季,社事最盛於江左,而松江幾社以經濟見。夏公彝仲、陳公臥子,何公慤人與公(案,指徐孚遠),又社中言經濟者之傑也。(註13)

黃節「徐孚遠傳」亦云:

   方明之季,社事最盛於江右,文采風流,往往而見,或亦主持清議,以臧否為事。而松江幾社獨講經濟大略。(註14)

幾社一方面隸屬於復社,一方面在作風上,又稍與復社不同,杜登春云:

   唯恐漢宋禍苗,以我身親之,故不欲竝稱復社,自立一名,……國表初刻已盡合海內名流……幾社會義,止於六子。六子者何?先君(案,指杜麟徵)與彝仲兩孝廉主其事,其四人則周勒貞先生立勳、徐闇公先生孚遠、彭燕又先生賓、陳臥子先生子龍是也。(註15)

因此,如果說復社是政治性的,則幾社便是文藝性的;假使說復社是文藝性的,則幾社又可說是學術性的。(註16)明末社集到最後,其實便以復社與幾社為最重要。

  復社在崇禎二年(一六二九)於尹山舉行了成立大會。自崇禎二年到崇禎五年(一六三二),一共舉行了三次大會。第二次在金陵,第三次便是當時最為轟動天下的虎邱大會。陸世儀『復社紀略』曾記其盛況:

   癸酉(一六三二)春,(張)溥約社長為虎邱大會,先期傳單四出,至日,山左、江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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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楚、閩、浙以舟車至者數千餘人。大雄寶殿不能容,生公台,千人石,鱗次布席皆滿,往來絲織,游于市者爭以復社會命名,刻之碑額,觀者甚眾,無不詫歎:以為三百年來,從未一有此也。(註17)

此後二張與復社名滿天下,並且逐漸與政治發生關係,儼然成為「東林」的繼承者,號稱「小東林」。

   近人多將復社或明末以來的社集,分為三個階段。天啟、崇禎為前期;北都淪陷,退保南京,紛起抗清為 第二期;清廷頒禁社令後為第三期。(註18)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以前的活動,都可以視為第一期。此時期的大事,尚有於崇禎十一年(一六三八)時,在周 仲馭、顧杲、黃宗羲等人的聯繫之下,由復社名士與東林、天啟蒙難家族的後人攜手,在南京發佈「留都防亂公揭」,驅逐了原為閹黨的阮大鋮。(註19)

  一六四四年,清兵入關,北京原已陷于李自成,清兵趕走李自成後,即進兵南下,各地紛紛組織義軍抗清,以復社成員而言,或參加弘光朝廷,或協助魯王,或加入鄭成功,或海外求援,或自組義軍;由原先的飛揚少年文士,一變而為轟轟烈烈的抗清義士。這可視為社集活動的第二期。

  一六四五-六年之後,江浙等地區已大致入於清朝掌握之中,但在一六四八年西南李定國及海外鄭成功的反撲,各地志士紛紛為之內應;此次反清活動最後雖然失敗,但已使得清廷開始注意到社集。因此,在順治九年(一六五二)時,便立臥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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