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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une 16,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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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郡之困窘等進行了詳細的載錄和考究。

  所謂樂道人之善,就是伸張正氣,匡正人心。亭林反對文人妄作志狀銘文,曲意阿諛逢迎,但對於實事求 是地道人善行、頌人美德,則極力提倡。他說:「韓退之文起八代之衰,於駢偶聲律之文宜不屑為。而其〈滕王閣記〉推許王勃所為序,且曰:『竊喜載名其上,詞 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李太白〈黃鶴樓詩〉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所謂自古在昔,先民有作者也。今之好譏訶古人,翻駁舊作者,其人之 宅心可知矣。」20在他看來,尊崇古之賢達,推許今之君子,有伸張人間正氣、匡正世道人心之益。故其《文集》中常有為才俊節義之士所作行狀、墓誌等文,或 以表彰高明君子之雄才夙惠,或以頌揚通達賢士之懿行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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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亭林文集》卷二,〈初刻日知錄自序〉。12《亭林文集》卷三,〈與友人論學書〉。13《蔣山傭殘 稿》卷二,〈答李紫瀾〉。14《日知錄》卷十九,〈文人之多〉。15《亭林文集》卷六,〈天下郡國利病書序〉。16《亭林文集》卷六,〈與楊雪臣〉。17 《日知錄》卷一,〈上九弗損益之〉。18《亭林文集》卷三,〈病起與薊門當事書〉。19潘耒〈日知錄序〉。20《日知錄》卷二十,〈文章推服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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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文人學行

  亭林抱以言救民之志,深以做無用文人為恥,故其對文人之德行和學識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亭林認為,文人首先要有器識。他說:「《宋史》言劉忠肅每戒子弟曰:『士當以器識為先,一命為文 人,無足觀矣。』僕自一讀此言,便絕應酬文字,所以養其器識而不墮于文人也。」21在他看來,文人若無器識,便會為流俗所化,為名利所累。他視以文求名者 如人之失足墜井,其言曰:「某君欲自刻其文集以求名於世,此如人之失足而墜井也。若更為之序,豈不猶之下石乎?惟其未墜之時,猶可及止;止之而不聽,彼且 以入井為安宅也。吾已矣夫!」22對於一些文人以文圖利,賣文為活,亭林極為蔑視。如他批評司馬相如之以文鬻金說:「王楙《野客叢書》曰:『作文受謝,非 起于晉宋。觀陳皇后失寵于漢武帝,別在長門宮,聞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為文君取酒,相如因為文,以悟主上,皇后復得幸。此風西漢已然。』」23 他批評蔡邕之以文潤筆說:「《蔡伯喈集》中為時貴碑誄之作甚各,如胡廣、陳寔各三碑,橋玄、楊賜、胡碩各二碑。至於袁滿來年十五、胡根年七歲,皆為之作 碑。自非利其潤筆,不至為此。史傳以其名重,隱而不言耳。文人受賕,豈獨韓退之諛墓金哉。」24而對於韋貫之之拒絕賣文為活,他則極為欽佩。他說:「《新 唐書‧韋貫之傳》言:裴均子持萬縑,請撰先銘。答曰:『吾寧餓死,豈能為是?』今之賣文為活者可以愧矣。」25對於歷史上許多文人為權勢所傾,亂作應酬之 文,而不保其節,亭林亦深以為恥。他說:「《元史》:姚燧以文就正於許衡,衡戒之曰:『弓矢為物,以待盜也。使盜得之,亦將待人。文章固發聞士子之利器, 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將何以應人之見役者哉。非其人而與之,與非其人而拒之,均罪也,非周身斯世之道也。』吾觀前代馬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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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於鄧氏,不敢復違忤勢家,遂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將軍西第頌〉,以此頗為正直所羞。徐廣為祠部郎 時,會稽王世子元顯錄尚書,欲使百僚致敬,台內使廣立議,由是內外並執下官禮。廣常為愧恨。陸游晚年再出,為韓侂冑撰〈南園閱古泉記〉,見譏清議。朱文公 嘗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為有力者所牽挽,不得全其晚節。是皆非其人而與之者也。夫禍患之來,輕於恥辱,必不得已,與其與也,寧拒。至乃儉德含章,其用有 先乎此者,則又貴知微之君子矣。」26他又批評韓愈之濫作銘狀說:「韓文公文起八代之衰,若但作〈原道〉、〈原毀〉、〈爭臣論〉、〈平淮西碑〉、〈張中丞 傳後序〉諸篇,而一切銘狀概為謝絕,則誠近代之泰山北斗矣。今猶未敢許也。此非僕之言,當日劉叉已識之。」27亭林一生涵泳器識,絕不作無關於經術政理之 時文,連友人之請亦嚴詞拒絕。其《文集》中有言:「懸牌在室,以拒來請,人所共見,足下尚不知邪?抑將謂隨俗為之,而無傷於器識邪?中孚為其先妣求傳再 三,終已辭之,蓋止為一人一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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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十八〉。22《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二十〉。23《日知錄》卷十 九,〈作文潤筆〉。24《日知錄》卷十九,〈作文潤筆〉。25《日知錄》卷十九,〈作文潤筆〉。26《日知錄》卷十九,〈文非其人〉。27《亭林文集》卷 四,〈與人書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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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無關於經術政理之大,則不作也。」28又說:「少年未達,投知求見之文亦不可輕作。」29

  其次,亭林認為文人還須有學識。在他看來,文人若無學識,必然會流於欺世盜名,進而則敗壞世道學 風。他說:「能文不為文人,能講不為講師。吾見近日之為文人、為講師者,其意皆欲以文名、以講名者也。子不云乎:『是聞也,非達也,默而識之。』愚雖不 敏,請事斯語矣。」30亭林認為,博學于文,乃文人的必備素質。他說:「典謨、爻象,此二帝三王之言也。《論語》、《孝經》,此夫子之言也。文章在是,性 與天道亦不外乎是。故曰:有德者必有言。」31他之所謂「博學」的內容,範圍十分廣泛。他說:「自一身以至於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32又說:「君子博 學于文,自身而至於家國天下,制之為度數,發之為音容,莫非文也。」33對於那些不學無術、招搖騙撞的無恥文人,亭林則表示嗤之以鼻。他說:「唐宋以下, 何文人之多也!固有不識經術,不通古今,而自命為文人者矣。……然則以文人名于世,焉足重哉。此揚子雲所謂『摭我華,而不食我實』者也。」34

  在亭林看來,文人有器識,才能立以言救民之志;文人有學識,其言才能有益於天下。然世間之事,往往 是文人言輕,縱有凝重醇厚之文,難保切實著明之效。故亭林主張,立言當以開物為務,不圖一時之功。他說:「天下之事,有言在一時,而其效見於數十百年之後 者。……嗚呼,天下之事,有其識者,不必遭其時;而當其時也,或無其識。然則開物之功,立言之用,其可少哉。」35對於明末世風日衰,學風日躁,文人胸無 點墨,急功近利,亭林深表憂慮,他說:「晉葛洪《抱朴子》曰:『古詩刺過失,故有益而貴;今詩純虛譽,故有損而賤。』」36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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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儘管末世人巧,魚目混雜,然人間正道不亡,人言真偽亦終將自現。他說:「末世人情彌巧,文而不 慚,固有朝賦〈采薇〉之篇,而夕有捧檄之喜者,苟以其言取之,則車載魯連,斗量王蠋矣。曰:是不然,世有知言者出焉,則其人之真偽即以其言辨之,而卒莫能 逃也。〈黍離〉之大夫,始而搖搖,中而如噎,既而如醉,無可奈何,而付之蒼天者,真也。栗里之徵士,淡然若忘於世,而感憤之懷有時不能自止,而微見其情 者,真也。其汲汲於自表暴而為言者,偽也。《易》曰:『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失其守者其辭屈。』《詩》曰:『盜言孔甘,亂是用餤。』」37因 此,他主張,有為之君,當以去盜言,辨情偽為安國興邦之先務。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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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十八〉。29《日知錄》卷十九,〈文非其人〉。30《亭林文集》卷四, 〈與人書二十三〉。31《日知錄》卷十九,〈修辭〉。32《亭林文集》卷三,〈與友人論學書〉。33《日知錄》卷七,〈博學于文〉。34《日知錄》卷十 九,〈文人之多〉。35《日知錄》卷十九,〈立言不為一時〉。36《日知錄》卷二十一,〈作詩之旨〉。37《日知錄》卷十九,〈文辭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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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鏡情偽,屏盜言,君子之道,興王之事,莫先乎此。」38

  二、為文之道

  亭林奉孔子辭文旨遠之意,強調以宏文宣厚德,以雄辭弘大道。故其認為,文章一事,亦非末技,君子不 可小視。他說:「有德者必有言。善乎!游定夫之言曰:『不能文章而欲聞性與天道,譬猶築數仞之牆,而浮埃聚沬以為基,無是理矣。』後之君子,于下學之初即 談性道,乃以文章為小技,而不必用力。然則夫子不曰『其旨遠,其辭文』乎?不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乎?曾子曰:『出辭氣,斯遠鄙倍矣。』嘗見今之講學 先生從語錄入門者,多不善於修辭,或乃反子貢之言以譏之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可得而聞,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聞也。』」39因此,對於文章之道,他亦提出 了許多平實的見解。

  (一)辭主乎達

  亭林主張,辭貴達意,不以繁簡論優劣。他說:「辭主乎達,不論其繁與簡也。繁簡之論興,而文亡矣。 《史記》之繁處,必勝於《漢書》之簡處。《新唐書》之簡也,不簡於事而簡于文,其所以病也。……是故辭主乎達,不主乎簡。劉器之曰:『《新唐書》敘事好簡 略其辭,故其事多鬱而不明,此作史之病也。且文章豈有繁簡邪?昔人之論謂如風行水上,自然成文。若不出於自然,而有意於繁簡,則失之矣。』」40在他看 來,文章若能把思想表達清楚、透徹,就自然成文,否則,如果刻意求繁求簡,就偏離了文之本旨。他因此而批評古人之文因繁而變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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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延君說〈堯典〉,篇目兩字之說十餘萬言,但說『曰若稽古』三萬言。此顏之推《家訓》所謂鄴下諺云 『博士買驢,書券三紙,未有驢字』者也。」41他又批評今人之文求簡而得繁說:「韓文公作〈樊宗師墓銘〉曰:『維古於辭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賊。後皆指前 公相襲,從漢迄今用一律。』此極中今人之病。若宗師之文,則懲時人之失而又失之者也。作書須注,此自秦漢以前可也,若今日作書而非注不可,則是求簡而得 繁,兩失之矣。子曰:『辭達而已矣。』」42

  亭林認為,文章當以表情達意為主,不以奇字巧言為務。他說:「詩主性情,不貴奇巧。唐以下人有強用 一韻中字幾盡者,有用險韻者,有次人韻者,皆是立意以此見巧,便非詩之正格。」43在他看來,巧言乃亂政之輔,敗德之源,他說:「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為 好犯上好作亂之人,一為巧言令色之人。自幼而不孫弟,以至於弒父與君,皆好犯上好作亂之推也。自脅肩謅笑,未同而言,以至於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皆巧言令 色之推也。然而二者之人常相因以立於世。有王莽之篡弒,則必有揚雄之美新;有曹操之禪代,則必有潘勖之九錫。是故亂之所由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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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日知錄》卷十九,〈文辭欺人〉。39《日知錄》卷十九,〈修辭〉。40《日知錄》卷十九,〈文章繁簡〉。41《日知錄》卷十九,〈文不貴多〉。42《日知錄》卷十九,〈文章繁簡〉。43《日知錄》卷二十一,〈古人用韻無過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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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者為之魁,巧言者為之輔。放大禹謂之巧言令色孔壬,而與驩兜、有苗同為一類。甚哉,其可畏也。然 則學者宜如之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繼之以忠信,以去其便辟側媚之習。使一言一動皆出於其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夫然後可以修身而 治國矣。」44又說:「《詩》云:『巧言如簧,顏之厚矣。』而孔子亦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又曰:『巧言亂德。』夫巧言不但言語,凡今人所作詩賦碑狀 足以悅人之文,皆巧言之類也。不能不足以為通人,夫惟能之而不為,乃天下之大勇也。故夫子以剛毅木訥為近仁。學者所用力之途,在此不在彼矣。」45因此, 他主張文以平直為勝。他說:「詩之為教,雖主于溫柔敦厚,然亦有直斥其人而不諱者。」46

  亭林認為,文章既然合為時而著,因此,文之風格亦須合乎時宜,不當強分今古。他說:「《後周書‧柳 虯傳》:『時人論文體有今古之異,虯以為時有今古,非文有今古。』此至當之論。夫今之不能為《二漢》,尤《二漢》之不能為《尚書》、《左氏》。乃虯取 《史》、《漢》中文法以為古,甚者獵其一二字句用之于文,殊為不稱。」47在他看來,文人以古廢今,乃淺薄無知之飾。他說:「以今日之地為不古,而借古地 名;以今日之官為不古,而借古官名;舍今日恒用之字,而借古字之通用者,皆文人所以蓋其悝淺也。」48

  亭林主張,文當少而精,不當多而冗。他說:「文以少而盛,以多而衰。以二漢言之,東都之文多於西 京,而文衰矣。以三代言之,春秋以降之文多於《六經》,而文衰矣。《記》曰:『天下無道,則言有枝葉。』」49又說:「二漢文人,所著絕少。……乃今人著 作,則以多為富。夫多則必不能工,即工亦必不皆有用於世,其不傳宜矣。」50因此,他對古人文無冗複十分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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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古人之文不特一篇之中無冗複也,一集之中亦無冗複。且如稱人之善,見於祭文,則不復見於誌; 見於誌,則不復見於他文。後之人讀其全集,可以互見也。又有互見於他人之文者,如歐陽公作《尹師魯誌》,不言近日古文自師魯始,以為范公祭文已言之,可以 互見,不必重出。蓋歐陽公自信己與范公之文並可傳於後世也。亦可以見古人之重愛其言也。」51而對於不學之徒濫作序文,他則表示深惡痛絕。他說:「故其序 止一篇,或別有發明,則為後序。亦有但紀歲月而無序者。今則有兩序矣,有累三、四序而不止者矣。兩序非體也,不當其人非職也,世之君子不學而好多言也。」 52又說:「凡書有所發明,序可也;無所發明,但紀成書之歲月可也。人之患在好為人序。」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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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日知錄》卷十九,〈巧言〉。45《日知錄》卷十九,〈巧言〉。46《日知錄》卷十九,〈直言〉。 47《日知錄》卷十九,〈文人求古之病〉。48《日知錄》卷十九,〈文人求古之病〉。49《日知錄》卷十九,〈文不貴多〉。50《日知錄》卷十九,〈文不 貴多〉。51《日知錄》卷十九,〈古人集中無冗複〉。52《日知錄》卷十九,〈書不當兩序〉。53《日知錄》卷十九,〈書不當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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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林認為,文章體裁多樣,有人能詩,有人能文,不必強求一律。他說:「宋邵博《聞見後錄》曰:『李 習之與韓退之、孟東野善。習之于文,退之所敬也。退之與東野唱酬傾一時,習之獨無詩,退之不議也。尹師魯與歐陽永叔、梅聖俞善,師魯于文,水叔所敬也;永 叔與聖俞唱酬傾一時,師魯獨無詩,永叔不議也。」54他還認為,人之文才有高有下,詩文不必人人皆作。他說:「古人之會君臣朋友,不必人人作詩。人各有能 有不能,不作詩何害?若一人先倡而意已盡,則亦無庸更續。是以虞廷之上,皋陶賡歌,而禹、益無聞,古之聖人不肯為雷同之辭、駢拇之作也。柏梁之宴,金谷之 集,必欲人人以詩鳴,而蕪累之言始多於世矣。」55又說:「堯命曆而無歌,文王演《易》而不作詩,不聞後世之人議其劣于舜與周公也。孔子以斯文自任,上接 文王之統,乃其事在《六經》,而所自為歌止於『龜山』、『彼婦』諸作,何寥寥也。其不能與?夫我則不暇與?」56

  (二)文無定格

  亭林認為,文章要暢達地表達思想,其作法可以靈活多樣,不必拘於形式。他說:「文章無定格。立一格 而後為文,其文不足言矣。」57又說:「古人之文可止則止,不肯以一意之冗、一字之懈而累吾作詩之本義也。」58在他看來,為文章規定呆板的格式,就會以 文害意,束縛思想的表達。他說:「古人之詩,有詩而後有題;今人之詩,有題而後有詩。有詩而後有題者,其詩本乎情;有題而後有詩者,其詩徇乎物。」59

  亭林認為,以文害意之最甚者,莫過於科舉之文。他說:「唐之取士以賦,而賦之末流最為冗濫。宋之取士以論策,而論策之弊亦復如之。明之取士以經義,而經義之不成文有甚於前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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