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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August 3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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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經致用」的再出發   周浩治

     壹:引言

  處今日社會,談所謂「通經致用」問題,自然不會再是什麼「以禹貢治河、以洪範察變、以春秋決獄、以三百五篇當諫書。」也不會是「以半部論語治天下」,更不會是「經術苟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了。

  話雖如此,但我們對於中國經學史上最大特色的「通經致用」問題,是有必要作一番「歷史」的回顧,真按:本文寫作的目的與宗旨 寫伊里亞特的荷馬曾經說過:「一個獃子在事後也是聰明的。」獃子所以能在事後聰明,乃是由於人類有檢討錯誤和修正錯誤的能力。真按:事後諸葛 真按:馬後砲 今日之無分中外,所以要把「歷史」列為各級告類學校的共同必修課程,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我們去參考祖先失敗的教訓和成功的經驗,用以做為後代子孫充當時代舵手時寶貴的指針和借鏡。真按:引古籌今 何況「通經致用」,不僅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歲月,而在「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的今天,真按:顧炎武的口頭禪 真按:顧炎武的名言 我們如果能在去蕪存菁和矯正方向這兩方面下一番功夫的話,那麼「通經致用」是必然有它再出發的價值在。真按:引古籌今

  貳:最早的「通經致用」

  最早的「通經致用」,見於

   左傳閔公元年 齊桓公欲取魯。仲孫湫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

  則古者以治經與否,觀國之興廢也。又

   左氏昭公十八年傳 周原伯魯不悅學。閱子馬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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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無學,無學不害。不害而不學,則苟而可。於是乎下陵上替,能無亂乎?夫學猶殖也。不學將落。原氏其亡乎?」

  則以學經與否,觀家之存亡也。經之於人,其重也如此。

  從上舉二例,可知治經與否,不僅關係到「家之存亡」,也影響到「國之興廢」。其所以如此,我想蔣巖的一段話可以作最好的說明: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有是道而不能言,故託諸聖人言之。易、書、詩、禮、樂、春秋,此聖人之言而天地之道也。非易無以立天地之心,非書無以紀帝王之迹,詩以導風俗之美,春秋以嚴王霸之辨,禮以節民,樂以和人,用是訓天下萬世,一日不可廢。」

  方孝孺有更進一步的闡發:

    「聖人嘗言,誦詩三百,不達於政,雖多,亦奚以為。是學詩可以為政也。豈惟詩為然,傳稱書以道政 事,漢儒春秋斷大政,則書與春秋,亦政事所自出也。易以冒天下之道,舉而措之民謂之事業,則可為政者莫大乎易。記禮者謂班朝治軍,蒞官行法,教訓正俗,分 爭辨訟,非禮皆不可,則禮又政之本也。」

  因此,到了漢朝,乃有明經取士之舉:

   史記儒林列傳

   「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

    「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弘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 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公孫弘為學官,悼道之鬱滯,乃請……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郡國縣道邑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 聞者……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一歲皆輒試,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高弟可以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

  這不僅是漢代明經取士的盛典,也開了後世明經取士的先河。由於有了這一創舉,使登進人材,以通經為第,仕乃出於一途,著之功令,頒為教條,「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學之士矣。」就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直到今天,人們口中猶津津樂道所謂「學而優則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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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儘管這一舉措,後世曾有非議,但在「書缺簡脫、禮壞樂崩」,經學亟待大力提倡的時候,無論如何是值得讚揚的。何況那個時候講究的是「通經致用」:

     真按:凡無關大指之國數字大寫三,皆改作參,不另注!【見原文】 「通經致用」乃西漢今文之學,簡明有用;以禹貢治河,以洪範察變,以春秋決獄,以三百五篇當諫書,治一經得

一經之益也。

   皮錫瑞說:「通經致用」乃西漢今文之學,簡明有用;以禹貢治河,以洪範察變,以春秋決獄,以三百五篇當諫書,治一經得一經之益也。」

   日本漢學家本田成之也說:「前漢諸儒的偉大處所就是通經致用,經學不是書在紙上的空理,乃是應用於實際政治上而做著可驚的活動的。這點無論前後皆不見其例。」

  這種「無論前後皆不見其例」,「應用於實際政治上而做著可驚的活動」的「通經致用」,其犖犖大者,便是

一、以禹貢治河

   漢書平當傳

   「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為騎都尉,銀河隄。」

   又漢書溝洫志

   「哀帝初,平當使領河隄,奏言:九河今皆寘滅,按經義治水,有決河深川,而無隄防壅塞之文。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決,水迹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

   禹平洪水,功施乎三代。古人有言:「微禹之功,吾其魚乎。」尚書禹貢篇就是記他治水的經過的。雖然 這篇未必真是禹所作,卻也不失為中國地理學史裏第一篇大文字。在經書中,講地理最有系統和最有真實性的,也推著它了。(註一)平當因為「經明禹貢」,故 「使行河」,這是「通經致用」的顯例。

二、以洪範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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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書夏侯勝傳

    「勝少孤,好學,從始昌受尚書及洪範五行傳,說災異。又從歐陽氏問。為學精熟,所問非一師也。會 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數出。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為妖言,縛以屬吏。吏白大將軍霍光,光不舉法。是時, 光與車騎將軍張安世謀欲廢昌邑王。光讓安世以為泄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洪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 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後十餘日,光卒與安世白太后,廢昌邑王,尊立宣帝。光以為羣臣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勝用尚書授 太后。」

   尚書裏的洪範,把人事的「貌、言、視、聽、思」和天氣的「雨、暘、燠、寒、風」合在一起。它說,國 君的貌正了,雨就照著時候,不多不少地降下來了;倘若不正,這雨也就降個不歇,成了淫雨。其他言和暘,視和燠,……也都有這樣的關係。作者的宗旨和月令一 樣,要使應該下雨的時候下雨,應該刮風的時候刮風,得其時亦得其正,本來是一個極平常的意思,但他以為天氣都和君王的一舉一動有關,這卻是神秘的排列式 了。到了漢代,更把這篇文字放大為洪範五行傳,說貌如不正,不但有淫雨之災,還要有服妖,有龜孽,有鷄禍,有青眚青祥,有下體生在上身的病;其他四種也有 這類的怪現象(註二)。洪範五行傳今雖不傳,無以窺其梗概。惟是天人本不相遠,至誠可以前知:夏侯勝以治尚書及洪範五行傳,為學精熟,見重朝廷,使朝廷益 重經術之士——羣臣奏事,太后省政,宜知經術,且令勝「用尚書授太后」,有定策安宗廟之功。「年九十卒官,太后為素服五日,以報師傅之恩,儒者以為榮。」 誠所謂「治一經得一經之益」了。

三、以春秋決獄

   漢書董仲舒傳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議,使使者及廷尉張湯就其家而問之,其對皆有明法。」

   後漠書應劭傳

   「故膠西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議,數遣廷尉張湯親至陋巷,問其得失。於是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動以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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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書藝文志有公羊董仲舒治獄十六篇。

   又漢書張湯傳

   「是時,上方鄉文學,湯決大獄,欲傅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平亭疑法。」

   史記平準書

   「自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峻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

   又漢書雋不疑傳

   「雋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治春秋,為郡文學,進退必以禮,名聞州郡。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黃犢車,建黃旐,衣黃襜褕,著黃冒,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詔使公 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或曰:是非未 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即不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

   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誼。繇是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

   司馬遷史記自序引董仲舒的話說:「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 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王道之大者也。」所謂「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肯」,便是褒貶之意。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 當一王之法:故曰:「春秋者,天子之事,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褒有榮於華袞,貶有嚴於斧鉞,以文字筆誅繩當世,因此,司馬遷說:「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 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 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 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 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真按:禮vs 」皮錫瑞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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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述所聞於董生者,微言大義,兼而有之,以禮說春秋,尤為人所未發。學者但知春秋近於法家,不知春秋通於禮家;知春秋之法可以治已然之亂臣賊子,不知春秋之禮足以禁未然之亂臣賊子。」漢儒宗聖徵經,以春秋決獄,實有取於「春秋辯是非,故長於治人」之理。真按:春秋經世

四、以三百五篇當諫書

   漢書儒林傳王式條云

   「王式,字翁思,東平新桃人也。真按:王式 事 免中徐公及許生,為昌邑王師。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亂廢,式繫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 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復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無諫書。」使者以聞,真按:幾種經世義界之商榷-經世的有效性問題 真按:經世的危機-經世的有效性問題 真按:經世的有效性問題 亦得減死論,歸家,不教授。諸博士皆素聞共賢,共薦式,詔除下為博士。」

   又漢書匡衡傳

    「成帝即位,衡上疏戒妃匹,勸經學威儀之則,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 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 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已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 者也。」

  孟子說:「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應麟於是有「詩、春秋相表裏,詩之所刺,春秋之所貶也」的說法,孔子作的春秋是「約其文辭而指博」,給人一種大義凜然的感覺;真按:春秋經世 詩則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真按:詩經經世 真按:說話的技巧-諫諍的藝術 真按:應對的技巧 真按:諫諍的藝術 」因此,詩大序說:「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以是經夫婦、真按:移風易俗方法論 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真按:移風易俗方法論 」以前子擊好晨風黍離而慈父感悟,真按:移風易俗方法論 真按:夫婦 周磐誦汝墳卒章,而為親從仕;王裒誦蓼莪,而三復流涕;裴安祖講鹿鳴,而兄弟同食。這些人真可以說是深得詩之三昧了。真按:詩經經世的範例-詩經致用學 真按:詩經致用學-詩經經世的範例 據近人的統計,「美刺詩占風雅詩全數的百分之五十九,真按:統計-詩經的內容結構 真按:詩經學-詩經的內容結構 真按:詩經的內容結構-統計 『美』詩才二十八篇,而『刺』詩便有一百二十九篇。」漢儒所以「以三百五篇當諫書」,想來便是著眼於詩「主文而譎諫」的特質上,關於這一點,清儒焦循的見解最是鞭辟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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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補疏序說:「夫詩溫柔敦厚者也,不質直言之,而比興言之;不言理而言情,不務勝人,而務感人。自理道之說起,人各挾其是非,以逞其血氣,激濁揚清,本非謬戾,而言不本於性情,則聽者厭倦,至於傾軋之不已,而忿毒之相尋。真按:經世原理 以同為黨,即以比為爭。真按:反門戶之見 真按:小人同而不和-小人長戚戚 真按:君子和而不同 真按:君子不黨 真按:黨爭 真按:小人長戚戚 甚而假宮闈廟祀儲貳之名,動輒千百人哭於朝門,自鳴忠孝,以激其君之怒,害及其身,禍於其國,全戾乎所以事父事君之道。余讀明史,每歎詩教之亡,莫此為甚。真按:人情 真按:焦循的名言 真按:經世原理 真按:經世方法論 真按:焦循之經世學-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真按: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真按:焦循之詩經學 夫聖人以一言蔽三百曰思無邪。聖人以詩設教,其去邪歸正奚待言。真按:經世方法論 真按:焦循對異端的態度-異端 真按:異端-焦循對異端的態度 所教在思,思者睿也。思則情得,情得則兩相感而不疑,故示之於民,則民從;施之於僚友,則僚友協;誦之於君父,則君父怡然釋。不以理勝,不以氣矜,而上下相安於正。無邪以思,致思則以嗟歎永歌、手舞足蹈而致。真按: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真按:動之以情-人之常情 真按:人之常情-動之以情 真按:移風易俗方法論-行為改變技術 真按:行為改變技術-移風易俗方法論 真按:諫諍的藝術-行為改變技術 管子曰:止怒莫如詩。真按:管子的名言 劉向曰:夫詩思然後積,積然後流,流然後發,詩發於思,思以勝怒,以思相感,則情深而氣平矣。真按:禮之用-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真按:動之以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真按: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禮之用 此詩之所以為教歟。」焦循又說:「學詩三百,於序既知其為刺某某之詩矣,而諷味其詩文,則婉曲而不直言,寄託而多隱語,故其言足以感人,而不以自禍。真按:待人處世 真按:焦循之經世學-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真按:待人接物 真按: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真按:應對的技巧 真按:說話的技巧 真按:處世方法論 真按:經世原理-明哲保身 真按:諫諍的藝術 真按:明哲保身-《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既明且哲,足保其身 真按:亂世處世術 真按:待小人之方法論 即如節南山雨無正小弁等作,亦惻怛纏綿,不傷於直,所以為千古事父事君之法也。真按:待小人之方法論 真按:經世方法論 真按:處世方法論 真按:焦循的經世方法論

五、以經義斷事

   漢書蕭望之傳

    「神爵三年,代丙吉為御史大夫。五鳳中匈奴大亂,議者多曰匈奴為害日久,可因其壞亂舉兵滅之。詔 遣中朝大司馬車騎將軍韓增,諸吏富平侯張延壽,光祿勳楊惲、太僕戴長樂問望之計策,望之對曰:春秋晉士匄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子大其不伐喪, 以為恩足以服孝子,誼足以動諸侯。真按:經世原理 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遣使請求和親,海內欣然,夷狄莫不聞。未終奉約,不幸為賊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災也,真按:幸災樂禍 彼必奔走遠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弔問,輔其微弱,救其災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蒙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德之盛也。真按:夷夏之防的批判-此較亭林之春秋經世之夷夏之防,遠矣! 真按:春秋經世-此較亭林之春秋經世之夷夏之防,遠矣! 真按:春秋大義-此較亭林之春秋經世之夷夏之防,遠矣! 」上從其議,後竟遣兵護輔呼韓邪單于定其國。

   又漢書賈捐之傳

   「賈捐之字君房,賈誼之曾孫也。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召待詔金馬門。

   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厓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廣袤可千里,合十六縣,戶二萬三千餘。其民暴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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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以阻絕,數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數年一反,殺吏,漢輒發兵擊定之。自初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餘年 問,凡六反叛。至共五年,罷儋耳郡並屬珠厓。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反,發兵擊之。諸縣更叛,連年不定。上與有司議大發軍,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使侍中 駙馬都尉樂昌侯王商詰問捐之曰:「珠厓內屬為郡久矣,今背畔逆節,而云不當擊,長蠻夷之亂,虧先帝功德,經義何以處之?真按:通經致用 真按:經世原理 」捐之對曰:

   「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以三聖之德,地方不過數千里,西被流沙,東漸于海,朔南暨聲教,迄于四海,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彊治也。以至乎秦,興兵遠攻,貪外虛內,務欲廣地,不慮其害。然地南不過閩越,北不過太原,而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

   詩云: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言聖人起則後服,中國衰則先畔,動為國家難,自古而患之久矣,何況乃復其南方萬里之蠻乎!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真按:詩經經世 真按:夷夏之防 真按:通經致用 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顓顓獨居一海之中,霧露氣濕,多毒草蟲蛇水土之害,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願遂棄珠厓。真按:有捨才有得-經世原理 真按:捨-有捨才有得

   珠厓由是罷。

   又漢書毋將隆傳

   毋將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也。哀帝即位,以高第入為京兆尹,遷執金吾。

   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壹出少府。蓋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真按:分層負責 真按:假公濟私 真按:公私論 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真按:權力使人腐化 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

   又漢書張敞傳

   「張敞為京兆尹,朝廷每有大議,引古今,處便宜,公卿皆服,天子數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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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經義斷事」固不僅上舉數端,其他如皮錫瑞說:「皇帝詔書,羣臣奏議,莫不援引經義,以為據依。國有大疑,輒引春秋為斷。一時循吏,多能推明經意,移易風化,號為以經術飾吏事。漢治近古,實由於此。真按:尊經之源 真按:尊經之源 蓋其時公卿大夫士吏未有不通一藝者也。真按:尊經之源 真按:探源 」 良由漢初法制未備,而「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漢書藝文志便說:「唐虞之隆,殷周之 盛,仲尼之業,已試之效者也。」六經就是先王之政典——書者著德之理於竹帛而陳之,令人觀焉,以著所從事;詩者志德之理而明其指,令人緣之以自成;易者察 人之精德之理與弗循,而占其吉凶;春秋者守往事之合德之理與不合,而紀其成敗,以為來事師法;禮者體德理而為之節文,成人事;樂者書、詩、易、春秋、禮五 者之道備,則合於德矣,合則讙然大樂矣。(註三)所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詩誦書,與古人謀」(註四)「三代而後,聖王不作,於是孔子出,以六經治天 下,決是非,定好惡,使天下曉然知如是為經常之道。越志者欲有所肆焉,民得執常道以格之,故亂臣賊子,不旋踵而誅。是六經者、天下之法律也。真按:六經與法律 天下之所以治而亂,亂而復治者,以六經在也。」(五)真按:原誤作詩 西漢經生,「求天地之道于易,求帝王之道於書,求諸侯之道于春秋,求大夫士之道于禮,求民物之道于詩。」(註六)因此,「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註七)

   從以上的論述,可知「漢崇經術,實能見之施行」的話(註八),是一點也不錯的。凡學有用則盛,因 此,自「武帝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到「昭帝時舉賢良文學,增博士弟子員滿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經者,皆復。數年,以用度不 足,更為設員千人,郡國置五經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養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學弟子少,於是增弟子員三千人。歲除,復如故。平帝時,王莽秉政,增元 士之子得受業如弟子,勿以為員,歲課甲科四十人為郎中,乙科二十人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補文學掌故。」(註九)經生即使不得大用,而亦得有出身。於是遂 有所謂「青紫拾芥」之語

   漢書夏侯勝傳

   「始,勝每講授,常謂諸生曰: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苟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耳。學經不明,不如歸耕。」

  有「黃金滿籯,不如教子一經」之說

   漢書韋賢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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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四子,長子方山為高寢令,次子弘,至東海太守;次子舜,留魯守墳墓;少子玄成,復以明經歷位至丞相。故鄒魯諺曰:「遺子黃金滿籯,不如教子一經。」

     肆:儒之途通而其道亡

  經之官學,成了梯榮致顯之捷徑。雖說「在上者欲持一術以聳動天下,未有不導以祿利而翕然從之者。」(註十)但「誘以利祿,儒之途通而其道亡。」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方苞說:

   「古未有以文學為官者;以德進,以事舉,以言揚;詩、書六藝,特用以通在物之理,而養其六德、成其六行焉耳。……其以文學為官,始於叔孫通弟子,以定禮為選首;成於公孫弘,請試士於太常;而儒術之污隆自是中判矣。」

   「弘之興儒術也,則誘以利祿,……由是儒之道污,禮義亡,而所號為文學者,亦與古異矣。」

   「由弘以前,儒之道雖鬱滯而未嘗亡;由弘以後,儒之途通而其道亡矣。」

   本田成之也說:

   「從漢武帝、宣帝以來,只管以經術作為取青紫之具,就很有人表示不滿,而述其反抗的氣概者就是禮記儒行篇。」

  誠然,「功名之際,人臣之所難處。」王侯將相,公卿大夫,此人爵之最通顯者;堂高數仞,題數尺;真按:疑當作榱 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此享受之最令人羨慕者,能不動心者幾希?當此之時,持祿保位之已恐不及,因之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者,往往而有:

  張禹為丞相,外戚王氏專政,禹不敢有所匡救。真按:張禹-此張禹之所以亡漢 真按:此張禹之所以亡漢

  孔光為丞相,時王莽權威日盛,光憂懼幾不知所出。送上書乞骸骨。

真按:孔光   馬宮為丞相,王莽篡位,竟以宮為太子師。

  他如劉歆靦首為莽國師,揚雄亦以莽大夫見譏史家,皆朱雲所謂佞臣者流。真按:此亦亭林所以謂西漢經學大義未明者也(「漢自孝武表章六經之後,師儒雖盛而大義未明,故新莽居攝,頌德獻符者徧於天下。」)——見〈兩漢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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