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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August 2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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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鼓墮者為橫吹,用之軍中,馬上所奏者是也。

可見鼓吹有廣狹二義。鼓吹曲辭,今存鐃歌。樂府詩集引古今樂錄說:

    漢鼓吹鐃歌十八曲,字多訛誤。一曰朱鷺,二曰思悲翁,三曰艾如張,四曰上之囘,五曰擁離,六曰戰 城南,七曰巫山高,八曰上陵,九曰將進酒,十曰君馬黃,十一曰芳樹,十二曰有所思,十三曰雉子班,十四曰聖人出,十五曰上邪,十六曰臨高臺,十七曰遠如 期,十八曰石留。又有務成、玄雲、黃爵、釣竿亦漢曲也,其辭亡。

而今存十八曲中,也有全可解者,如戰城南、上邪、有所思等。就其內容看,已不盡然是軍歌。故清人莊述祖說:

   「短簫鐃歌之為軍樂,特其聲耳;其辭不必皆序戰陳(陣)之事。」(漢鐃歌句解)近人余冠英也謂:

   「大約鐃歌本來有聲無辭,後來陸續補進歌辭,所以時代不一,內容龐雜。其中有敘戰陣,有紀祥瑞,有表武功,也有關涉男女私情的。有武帝時的詩,也有宣帝時的詩,有文人製作,也有民間歌謠。」(樂府詩選注)

十八曲中,就文學價值而論,自是言情之作為最佳,今舉例如下;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上邪)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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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鷄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有所思)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葦冥冥,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穫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戰城南)

或為情歌,或敘征戰,所表露的情感,都極為真摯動人,坦率堅決。這都是上乘之作。

  2. 橫吹曲:關於橫吹曲的輸入,據古今注說:

   「橫吹,胡曲也。張博望入西域,傳其法於西京,惟得摩訶、兜勒二曲。」其歌辭今已全亡。

  (三) 民間採來的樂府

  1. 相和歌:宋書樂志說:

   相和,漢舊曲也。絲竹更相和,執節者歌。

樂府詩集引古今樂錄說:

   凡相和,其器有笙、笛、節鼓、琴、瑟、琵琶、箏七種。

葉慶炳先生中國文學史說:

   按琴、瑟為雅樂器,琵琶為胡樂器,餘皆為俗樂器。絲竹合鳴,雅俗並奏,故謂之相和歌辭。

樂府詩集把相和歌辭列為九類;有相和六引、相和曲、吟歎曲、四弦曲、平調曲、清調曲、瑟調曲、楚調曲、大曲均應屬之清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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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佑通典說:「清商三調,並漢氏以來舊曲。」唐書樂志說:「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樂之遺聲,漢 世謂之三調。」則平、清瑟之為清商明甚。又唐志說:「楚調者,漢房中樂也。高祖樂楚聲,故房中樂,楚聲也。側調者生於楚調。」至於宋志所載大曲十五曲,一 部分為瑟調,一部分為楚調,可見瑟調、楚調與大曲關係密切,當然同為清商曲了。那麼,相和歌中就只賸下相和引、相和曲、吟歎曲、四弦曲四種。據古今樂府所 載,相和引與四弦曲今古辭並亡。吟歎曲中只存王子喬一曲。而相和曲本十七曲,復合為十三曲,而今有辭者唯江南、東光、薤露、蒿里、鷄鳴、烏生、平陵東七 曲。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江南與烏生。今抄錄於下: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江南)

這是一首很質樸自然的民歌,歌辭簡單明瞭,如果配合樂曲吟唱,一定非常動聽。又如烏生;

    烏生八九子,端坐秦氏桂樹間。唶!我秦氏,家有遊遨蕩子,工用睢陽彊,蘇合彈。左手持彊彈,兩丸 出入烏東西。唶!我一丸,即發中烏身。烏死魂魄飛揚上天。阿母生烏子時,乃在南山巖石間。唶!我人民,安知烏子處?蹊徑窈窕安從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 射工尚復得白鹿脯。唶!我黃鵠摩天極高飛,後宮內尚復得烹煑之。鯉魚乃在洛水深淵中,釣鉤尚得鯉魚口。唶!我人民生各各有壽命,死生何須復道前後!

這是一首禽言詩,藉寓言體載,以諷刺手法,訴說烏被傷害的痛苦,感情強烈而激動。

   2 清商曲:據宋書樂志所載,漢清商經 荀勗撰舊詞施用者 ,分平調、清調、瑟調、大曲及楚謂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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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樂府古題要解以吟歎曲王昭君列入清商。又樂府詩集說:「側調者,生於楚調。」又說:「傷歌行,側調曲也。」可見漢樂府清商曲辭應分七類。(見中國詩史樂府篇)

    (1) 平調曲,古今樂錄說:

  王僧虔大明三年宴樂技錄,平調有七曲:一曰長歌行,二曰短歇行,三曰猛虎行,四曰君子行,五曰燕歌行,六曰從軍行,七曰鞠歌行。……其器有笙、笛、筑、瑟、琴、箏、琵琶七種。

樂府詩集所載古辭,只有長歌行、君子行及猛虎行。其中以長歌行最佳,今引於下: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2) 清調曲,古今樂錄說:

   王僧虔技錄,清調有六曲:一、苦寒行,二、豫章行,三、董逃行,四、相逢狹路間行,五、塘上行,六、秋胡行。……其器有笙、笛——下聲弄、高弄。遊弄—篪、節、琴、瑟、箏、琵琶八種。

樂府詩集載有豫章行、董逃行、相逢行各一首。其中以相逢行為突出,今錄於下:

    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容車。不知何年少。夾轂問君家。君家誠易知,易知復難忘。黃金為君門,白玉為 君堂。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鄲倡。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兄弟兩三人,中子為侍郎。五日一來歸,道上自生光。黃金絡馬頭,觀者盈道傍。入門時左顧,但見雙 鴛鴦。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音聲何噰噰,鶴鳴東西廂。大婦織綺羅,中婦織流黃。小婦無所為,挾瑟上高堂。丈夫且安坐,謂絲方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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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瑟調曲,古今樂錄說:

    王僧虔技錄,瑟調曲有善戰行、隴西行、折楊柳行、西門行、東門行、東西門行、卻東西門行、順東西 門行、飲馬行、上留田行、新城安樂宮行、婦病行、孤子生行、放歌行、大牆上蒿行、野田黃雀行、釣竿行、臨高台行、長安城西行、武舍之中行、雁門太守行、艷 歌何嘗行、艷歌福鍾行、艷歌雙鴻行、煌煌京洛行、帝王所居行、門有車馬客行、牆上難用趨行、日重光行、蜀道難行、櫂歌行、有所思行、蒲坡行、採梨橘行,白 楊行、胡無人行、青龍行、公無渡河行。……其器有笙、笛、節、琴、瑟、箏、琵琶七種。

茲選東門行及飲馬行為例:

    「出東門,不顧歸。來入門,悵欲悲。盎中無斗米儲,還視桁上無縣衣。拔劍出門去,兒母牽衣啼。他 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餔糜;共餔糜,上用倉浪天故,下為黃口小兒。今時清廉,難犯教書,君復自愛莫為非。今時清廉,難犯教言,君復自愛莫為非。行!吾去 為遲。平慎行,望君歸。」(東門行)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夙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他鄉各異縣,展轉 不相見,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為言。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 長相憶。」(飲馬行)

   (4) 楚調曲,古今樂錄說:

    「王僧虔技錄,楚調曲有白頭吟行、泰山吟行、梁甫吟行、怨詩行。其器有笙、笛弄、節、琴、箏、琵琶、瑟七種。」(白頭吟入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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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府詩集中只載怨詩行一首,今錄於下:

   「天德悠且長,人命一何促。百年未幾時,奄若風吹燭。嘉賓難再遇,人命不可續。齊度遊四方,各繫太山錄。人間樂未央,忽然歸東嶽。當須盪中情,遊心恣所欲。」

   (5)  大曲,宋書樂志載,大曲十五曲,一曰東門,二曰西山,三曰羅敷,四曰西門,五曰默默,六曰園桃,七曰白鵠,八曰碣石,九曰何嘗,十曰置酒,十一曰為樂, 十二曰夏門,十三曰王者布大化,十四曰洛陽令,十五曰白頭吟。而其中西山與默默同為折楊柳行,白鵠與何嘗同為艷歌行,碣石與夏門同為步出夏門行,故實為十 二曲。今舉艷歌羅敷行(陌上桑)與白頭吟為例: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喜蠶桑,採桑城南隅,青絲為籠係;桂枝 為籠鈎。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湘綺為下帬,紫綺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 觀羅敷。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餘。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羅敷 前致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繫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餘。十五 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為人潔白晰,鬑鬑頗有鬚,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陌上桑)

   「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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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頭吟)

   3.  雜曲歌:樂府詩集說:「漢、魏之世,歌詠雜興而詩之流,乃有八名:曰行,曰引,曰歌,曰謠,曰吟,曰詠,曰怨,曰歎。皆詩人六義之餘也。至其協聲律,播金 石,而總謂之曲。」這是就雜曲歌辭的體裁而言。又說:「雜曲者,歷代有之。或心志之所存,或情思之所感,或宴遊歡樂之所發,或憂愁憤怨之所興,或敍離別悲 傷之懷,或言征戰行役之苦,或緣於佛、老,或出自夷虜:兼收備載,故總謂之雜曲。」這又就雜曲的內容而言。據樂府詩集所載,稱為「古辭」的有十二曲:婕蝶 行、驅車上東門行,傷歌行,悲歌行,前緩聲歌,東飛伯勞歌,西洲曲,長干曲,焦仲卿妻,枯魚過河泣,冉冉孤生行,樂府。其言漢人作的有六曲:阮瑀駕出北郭 門行,辛延年羽林郎,宋子侯董嬌饒,馬援武溪深行,張衡同聲歌,繁欽定情詩。又棗下何纂纂附說引古辭一首,合前共十九首。其中部分採自民間歌謠,部分為文 人作品。尤其文人之作,寫作技巧極為進步,且均為成熟之五言體,對漢代五言詩之醞釀,幫助甚大。今引例數首於下: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思念故鄉。鬱鬱纍纍。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悲歌行)

    「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長裾連理帶,廣袖 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餘。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銀鞍何煜爚,翠蓋空踟躕。就我求清酒,絲繩 提玉壺;就我求珍肴,金盤鱠鯉魚。貽我青銅鏡,結我紅羅裾,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踰。多謝金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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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愛徒區區。」(辛延年羽林郎)

  四 「樂府」在文學史上的價值

  胡適在白話文學史上曾強調「樂府」這制度在文學史上很有關係。它在文學史上所創造的價值大約有以下幾項:

  一、民間歌曲因此得了寫定的機會。

  二、民間的文學因此有機會同文人接觸,文人從此不能不受民歌的影響。

  三、文人感覺民歌的可愛,有時因為音樂的關係不能不把民歌更改添減,使他協律;有時因為文學上的衝動,文人忍不住要模倣民歌,因此他們的作品便也往往帶著「平民化」的趨勢,因此便添了不少的白話或近於白話的詩歌。

這三種關係,自漢至唐,繼續存在。故民間的樂歌收在樂府的,叫做「樂府」;而文人模倣民歌做的樂歌,也叫做「樂府」;而後來文人模倣古樂府作的不能入樂的詩歌,也叫做「樂府」或「新樂府」。

   他接著又說:「樂府是平民文學的徵集所,保存館。這些平民的歌曲層出不窮地供給了無數新花樣,新形 式,新體裁;引起了當代的文人的新興趣,使他們不能不愛玩,不能不佩服,不能不模倣。漢以後的韻文的文學所以能保存得一點生氣,一點新生命,全靠有民間的 歌曲,時時供給活的體裁和新的風趣。」這話是很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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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五七言詩的興起

 第一節 五言詩的興起

        

  五言詩的興起,究竟是否在西漢?在中國詩歌發展史上,是個極為重要的問題。所以自古以來,討論的意見紛紜。其中有些誤記、附會和傳說是先需要澄清和排除的;傳說五言詩起源於枚乘與李陵的兩種說法,最為有力,但卻不甚可信。現辨析如下:一、起於枚、李說的不可信

 (一) 起 於枚乘說 劉勰文心雕龍明詩篇說:「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孤竹一篇則傅毅之辭,比采而推,兩漢之作乎?」他所稱的「古詩」,就是古詩十九首。叔是枚乘的 字。不過他的態度是比較游離的。到了徐陵編玉臺新詠時,把古詩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樓、東城高且長、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庭中有奇樹、迢迢牽牛星、明月 何皎皎、涉江採芙蓉等八首,再加蘭若生春陽一首,題為「枚乘雜詩」。更斷然把藝術成就已很高的古詩十九首中的部分詩篇著作權,遽歸枚乘。

  關於這個說法,前人有一些疑問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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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梁、蕭統編文選,題古詩十九首時,並未列作者的姓名。而李善注也說:「古詩,蓋不知作者。或云枚乘,疑不能明也。」對起源枚乘的說法業已存疑。後鍾嶸詩品中也只說枚乘「辭賦競爽,而吟詠靡。」可見蕭、鍾二人都未採信古詩出於枚乘的說法。

  (2) 漢書枚乘傳及藝文志詩賦略中,僅載錄了他的賦,而絕無詩篇,並且與他同時的文人,如司馬相如、東方朔等,也都沒有五言詩的載錄。因為文學體裁的興起,是一種風氣,一種潮流,不可能同時代中,只有一人獨自創作。更何況題為枚乘的古詩,已經相當成熟。

  (3) 陸機曾擬作此九首,但也不題「擬枚乘」。可見陸機也不認為它們是枚乘的作品。

  (4) 假如枚乘當時,已能創作如此成熟的五言詩,何以至建安時才產生影響,成就輝煌。何以文、景時代後又忽然會中斷,直到東漢末年,才再興盛起來,這在文學演變的趨勢上,是甚不合理的。所以以上這些疑問,若得不到圓滿的解釋,則五言詩起源於枚乘的說法是很難令人信服的。

   (二) 起於李陵、蘇武說 蕭統在文選中著錄有李陵與蘇武詩「良時不再至,離別在須臾」等三首,又 有蘇武古詩「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等四首,都是成熟的五言詩。而鍾嶸的詩品也說:「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南齊書文學傳論也說:「少卿(李陵字) 離辭,五言才骨,難與爭騖。」唐皎然詩式也說:「其五言周時已是濫觴。及乎成篇,則始於李陵、蘇武二子。」

  關於這個說法,前人也有一些疑問提出:

  (1) 漢書卷廿四李陵與蘇武本傅以及藝文志中,都未提及二人有五言詩作品。蘇武傳中,僅載有李陵的別歌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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