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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修書之前,曾將內府所藏及各省進書,全面「詳檢確核」,然後編纂成總目,作為修纂的依據。惟因擔心此一「總目」不夠精善,於是再調派許多方家大儒,悉心審核,故館臣又建議:
臣等公同酌議,查現在纂修翰林紀昀、提調司員陸錫熊,堪膺總辦之任。此外並查有郎中姚鼐、主事程晉芳、任大椿、學政汪如藻、原任學士降調候補之翁方綱,真按:原訛作侯補,徑改!吳先生該不會把他其他大作的錯也照迻錄過來了吧? 亦皆留心典籍,見聞頗廣,應請添派為纂修官,令其在館一同校閱,悉心考核,方足敷用。又查有進士余集、邵晉涵、周永年,舉人載震、楊昌霖于古書原委亦能多識,應請旨行文調取來京,在分校上行走,更足資集思廣益之用。﹝22﹞
可推想出當年《四庫全書》收錄書「草目」的出爐,係經過許多專家集思廣益,細心核定的。此草目或即為日後武英殿所刊行附有提要之《四庫全書總目》的藍本。真按:辦理四庫全書有草目嗎?-關鍵在於紀昀尚未被任命前是否即有編纂總目之旨,若已有焉,則此總目乃即四庫全書總目矣!
在完成編纂目錄之同時,館臣也將書冊設計樣本進呈:
至《四庫全書》面頁顏色,現在酌定款式……謹先將書樣呈覽,俟欽定後,即將應用各素絹行文該織造處如式織辦備用。其應用紙張、版片、行文各該處支取,所有原辦絹版紙片,界畫裝潢,及飯食各項事,宜派武英殿員外郎劉惇、永善經管總辦。﹝23﹞
書樣既定,又責有專司,在物質條件完全解決之後,便進行《全書》的繕抄謄錄
﹝22﹞ 仝前註,上冊,頁十一。
﹝23﹞ 仝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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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為顧及成書的品質,特又從在京之舉人及貢監各生內,擇選「字畫工緻」及「通曉畫法」的人員參與繕抄或繪圖。書手所寫各書,規定應於領辦時交局,並自行開 明字數頁數,提調於驗明字跡整齊及無錯亂遺脫之篇頁後,方准查收。然後按日發交分校官校勘,再移交督催處,核其所報字數相符,再覆知提調,按月造檔。同時 又強調如有以少報多之弊,即責令按三倍罰寫。而為能控制成書時間,再嚴格要求工作量:
每人每日寫一千字,每年扣去三十日赴公所領書交書之暇,計每年可寫三十三萬字。﹝24﹞
此外,並訂有「五年議敘」的考成辦法。修纂時效的控制固然重要,然圖書貴在保存文獻的史真,如果錯誤百出,則書冊的外貌再堂皇富麗也將失色,因此館臣規定:
所有分寫收發各事宜,應即就武英殿辦理,其未經發寫之前,有舊刻顯然訛誤,應行隨處改正,及每卷繕竣後,併須精加核對。﹝25﹞
而為稽核,又規定於書冊後的副頁,填寫謄錄及校對者的銜名。有了如此周詳的辦 法,理應不致有草率錯誤的事情發生,不過校書是最困難的工作,所謂校書如掃落葉,一面掃一面生,乾隆三十八年十月清高宗抽查已謄錄之書冊,即發現有錯誤二 處,隨即下令館臣「妥立章程,俾各盡心校錄無訛
﹝24﹞
仝註﹝22﹞。
﹝25﹞ 仝前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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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臣因又於分校之外,再添設覆校層級曰:
若不添設覆校一層,則分校謄錄之是否盡心,無從稽覈,仍恐因循貽誤。﹝26﹞
為使分校者能知所儆勉,另設功過簿並確立獎罰辦法以專責成。當年對校出之錯誤,規定如一二字者,即行校補,如錯至數行及半頁者,則即行換頁裝訂,以避免遺漏遲誤。
《四庫全書》因採謄錄成書方式,而同一種著作之古書往往有若干版本傳世,其間難免互有差異,必須藉助考校,方知其正訛情形,館臣因將辛苦校勘成果,附於各書冊之後,其辦法為:
校出原書錯訛更正之處,應附載卷末。真按:原訛作未,徑改! ……如僅係筆畫之訛,僅載某字訛某,令校改;如有關文義考訂者,並略附按語如下,如此則辦《全書》更為精當。﹝27﹞真批:此處幾乎全照辦理四庫全書檔案內容拆散迻錄成篇,如是論文,實亦省事!然只摘其當初所立章程,而無考校其後來效率如何,又焉足以說服?
《四庫》館後來將全部所得精印而成《考證》一百卷出版。由此亦可看出當年館臣在 文獻內容上嚴密控管的情形。除此之外,為有效控制進度,提昇書品,於覆校之上,又設總校一層,專司收發、督催、稽考字體課程及款式篇頁諸事。《四庫全書》 之所以能順利完成,並普受學林推重,其人事管理之得當,文獻內容存正的講究,厥居其功。
﹝26﹞ 仝前註,上冊,頁十九。
﹝27﹞ 仝前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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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籌畫典藏環境、規避書害辦法
這部「綜全書之淵海」的《四庫全書》,纂成不易,故如何妥善保管使其長久發揮利用功能?始終為館臣嚴肅認真的思考問題。圖書的有效管理及利用,涉及到編目是否完美與精確,留待下節敘述。至於全書是否能「昭久遠」以「垂示無窮」,則與收藏環境有絕對關係。
《四庫全書》館對典藏環境的講求是既師法前人經驗,而又有所創制的。我國古代藏書方面,傳存最久又保管完善的莫過於明代浙江的天一閣藏書,因此在《全書》修纂過程中,清高宗即曾派人前往考查察,以做為日後建立藏書閣的參考。乾隆三十九年六月二十五日諭云:
浙 江寧波府范懋柱家所進之書最多,因加恩賞《古今圖書集成》一部,以示嘉獎。聞其家 藏書處曰天一閣,純用磚甃,不畏火燭,自前明相傳至今,並無損壞,其法甚精。著傳諭寅著,親往該處,看其房間製造之法如何?是否專用磚甃,不用木植?並其 書架款式若何?詳細詢察,燙具準樣,開明丈尺,呈覽。寅著未至其家之前,可預邀范懋柱與之相見,告以奉旨:因聞其家藏書房屋、書架造作甚佳,留傳經久,今 辦四庫全書,卷帙浩繁,欲倣其藏書之法,以垂久遠。故令我親自看明,具樣呈覽。爾可同我前往指說,如此明白宣諭,使其曉然於心,勿稍驚疑,方為妥協。將此 傳諭知之,仍著即行覆奏。﹝28﹞
﹝28﹞ 仝前註,上冊,頁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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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著負命前往察看後,旋覆奏云:
天 一閣在范氏宅東,坐北向南,左右磚甃為垣;前後簷,上下俱設窗門;其樑柱俱用松杉 等木。共六間;西偏一間,安設樓梯,東偏一間,以近牆壁恐受濕氣,並不貯書。惟居中三間,排列大廚十口,內六櫥,前後有門,兩面貯書,取其透風。後列中櫥 二口,小櫥二口。西一間,排列中櫥十二口。櫥下各置英石一塊,以收潮濕。閣前鑿池,其東北隅又為曲池。傳聞鑿池之始,土中隱有字型,真按:氏著《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引作「形」! 如天一二字,因悟天一生水之義,即以名閣。閣用六間,取地六成之義。真按:氏著《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引亦作「取地六成之義」!然黃愛平引作取地六成之之義,應有之字方是! 是以高下、深廣,及書櫥數目、尺寸,俱含六數。特繪圖具奏。
從這兩則文獻可以看出《四庫》館針對藏書環境及建築的重視,特別顧慮到書冊為紙張的本性,因而加強對防火及防濕氣兩項的措施。
此外,蟲害也是藏書的大敵,所以在防蟲害上又下功夫。乾隆三十八年三月十一日館臣即建請:
……至於《四庫全書》面頁顏色字樣,現在酌定款式,又《永樂大典》每千本為一套,真按:疑為十之訛(千本如何一套可容?).然纂修四庫全書檔案亦作千,氏著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引亦作千… 今擬亦仿其例裝潢,用杉木板為函,以防蠹損。﹝30﹞
目前庋藏國立故宮博物院的《文淵閣四庫全書》共裝木函六千一百四十四個,不但整齊美觀,而當年這項防蠹害的考量,更使全書每一書冊至今觸手如新
﹝29﹞ 《東華錄》乾隆七十九條。
﹝30﹞ 仝﹝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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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值得一提的是,七閣《四庫全書》的收藏,姑不論是否意在「昭文治之盛」,但也寓有風險分散的考量。事實已證明,當年七閣《全書》分儲大江南北的構思及實現,的確是《全書》能逃避全燬於近代戰火的主要原因。
五、開放書冊利用、規範借閱章程真按:四庫全書的借閱辦法
清高宗敕令修纂《四庫全書》,始終強調「稽古右文」、「用光文治」、「嘉惠藝林」的宗旨。當乾隆五十五年七閣《全書》完成入藏後,即明白宣諭:
《四庫全書》薈萃古今載籍,至為美備,不特內府珍藏,藉資乙覽,亦欲以流傳廣播,沾溉藝林。……著該督撫等諄飭所屬,俟貯閣《全書》排架齊集後,諭令該省士子,有願讀中秘書者,許其呈明到閣抄閱,但不得任其私自攜歸以致稍有遺失。﹝31﹞
圖書固貴在利用,但若管理不當,往往容易造成損壞或遺失。所以《四庫》館臣有在修纂之同時,早已預為公諸天下學林之準備。乾隆四十一年六月初一日上諭:
至於《四庫》所集,多人間未見之書,朕勤加採訪,非徒廣金匱石室之藏,將以嘉惠藝林,啟牖後學,公天下之好也。……翰林許讀中秘書,即大臣官員中,有嗜古勤學者,宜許告之所司,赴閣觀覽
﹝31﹞仝前註,下冊,頁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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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不得攜取出外,致有損失,其如何酌定章程?並著具議以聞。﹝32﹞
《四庫》館臣因擬定管理及借閱辦法覆奏云:
請 參仿宋制,置文淵閣領事閣二員,以大學士,協辦大學士、翰林院掌院學士兼充,總司 典掌。置文淵閣直閣事六員:以由科甲出身之內閣學士,由內班出身之滿詹事、少詹事、侍讀、侍講學士等官兼充,同司典守釐輯。置文淵閣校理十六員:以由內班 出身之滿庶子、侍讀、侍講、洗馬、中允、贊善、編修、檢討,及由科甲出身之內閣侍讀等官兼充,分司註冊、點驗。以上皆為定額,仍仿宋代館職結銜例,一切章 奏文移,令其繫銜於本銜之上。如遇缺員,領閣事、直閣事,由翰林院具疏請簡;校理,由領閣事大學士會同掌院學士遴員引見。如遇出差,照日講官例請署。再管 鑰啟閉,內府司存,亦宜參仿宋制,置提學閣事一員,真按:疑為提舉閣事之訛!按:氏著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亦訛作學,可見同一筆記本,而未再覈正者也. 以 內務府大臣兼充。如遇缺員,即由內務府具疏請簡。再排次清釐,似非內府員役所能,亦宜參仿宋制,置文淵閣檢閱八員,以由科甲出身之內閣中書兼充,如遇缺 員,由領額事大學士遴員奏補。至閣中書籍,若概許開函繙閱,不無黦損,請俟全書告竣,各藏副本於翰林院。如大臣官員欲觀秘書,准其告之領閣事赴署請閱。有 願持筆札就鈔者,亦聽,不許私攜出院。如遇疑誤,須對正本者,令其認明某書某卷某葉,彙為一單,告之領額事,酌派校理一員,同詣閣申請書檢討真按:疑為檢對之訛!氏著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正作檢對!看來吳氏依然不改錯訛滿紙之習也.
﹝32﹞ 仝前註,上冊,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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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管理員額數量、人員資格、庫房啟閉、以及如何辦理提借等等項目都予以規範,而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建立「副本」的構想,這與今日圖書館對善本書除非為特殊研究之需要外,只提供微片利用,其維護原件的苦心是一致的。
南三閣《四庫全書》完成後,清高宗又考慮到江南讀書士子特多,利用《全書》者必頻繁,因此又於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一日頒令:
《全書》繕竣,分貯三閣後,如有願讀中秘書者,許其陸續領出廣為傳寫,《全書》本有《總目》,易於檢查,祇須派委妥員,董司其事,設立收發檔案,登註明晰,並曉諭借抄士子,加意珍惜,毋致遺失污損,俾藝林多士,均得殫見洽聞,以副朕樂育人才,稽古右文之致意。﹝33﹞
增加了「收發檔案,登註明晰」的規定,又與今日圖書館的借閱及博物館展覽的提件規定相似,足見當年對各閣《四庫全書》的利用及管理,有相當周密完備的設想。
六、詳慎編目分類、標幟部類表徵
圖書有清明的帳冊,典藏及查檢才有依據,而合理的部次群書,
﹝33﹞ 國立故宮博物院藏,小方冊上諭檔,編號○○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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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 用始能便捷,所以詳盡的藏書目錄,是做好維護及利用工作的必要手段。我國古代公私藏書,自來注重編目,《漢書‧藝文志》記載劉向、劉歆父子整理中秘藏書 說:「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旨意,錄而奏之。」這種慎細編目的方法,早已被相繼師法成為傳統。《四庫》館臣不但傳承其法,且青出於藍,更臻完善。乾隆三十八年(一七七三)三月十一日,館臣首先提出編纂《總目》的構想:真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之成書 真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編纂之提出-此正可以比對核驗前面所說的「總目」究係草目抑或即此總目!按:此出于同一奏摺,何故前云草目,此云總目.吳氏之失考草率者如此!怎不氣結!(此條在前,而前引「草目」之條例在後,則明指此之總目而引申言之矣,又焉有二總目耶!
倣劉向、曾鞏等目錄序之例,將各書大旨及著作源流詳悉考証,詮疏崖略,列寫簡端,並編列《總目》以昭全備。﹝34﹞
清高宗因按館臣意見,進一步指示:
今於所列諸書,各撰提要……每書先列作者之爵里,以論世知人;次考本書之得失,權眾說之異同,以及文字增刪,編帙分合,皆詳為訂辨,巨細不遺,而人品學術之醇疵,國紀朝章之法戒,亦未嘗不各昭彰癉,用著勸懲﹝35﹞。
《四庫全書》的編目除了登錄書名、作者之外,更對書籍的相關內容做概略性的整體 交待。這樣的編目,極有助於利用者,難怪晚清張之洞推崇其書說:「讀書宜有門徑,得門而入事半功倍」接著又說:「此事宜有師承,然師豈易得,書即師也。今 為諸生指一良師,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讀一過,即略知學問門徑矣。」
由於《四庫全書》載籍廣博,《總目》共達二百卷,如果不是為特殊目的查考,在檢尋方面就會感覺不便
﹝34﹞ 仝﹝21﹞。
﹝35﹞ 吳哲夫撰《四庫全書薈要纂修考》(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民國六十五年),頁六二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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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宗思慮及此,於是又敕令編了一套《簡明目錄》。清乾隆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五日上諭:
至 現辦《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多至萬餘種,卷帙甚繁,將來抄刻成書,繙閱已頗為不 易,自應於《提要》之外,令刊《簡明目錄》一編,祇載某書若干卷,註某朝某人撰,則篇目不繁而檢查較易,俾學者由書目而《提要》,由《提要》而得《全 書》。嘉與海內之士,考鏡源流,用昭我朝文治之盛。著《四庫全書》總裁等,遵照悉心妥辦﹝36﹞。
這部《簡目》只載書名、作者及卷數,類似今日的收藏目錄,全帙還不及《總目》的十分之一,如果就點檢查尋用途而言,甚為方便。
圖書目錄雖完整,但如果儲放處所位置零亂,毫無秩序,還是無法找到用書,對藏書的管理,及安全的維護都有不良影響。因此《四庫》館臣在按目錄排書上架外,又繪制一套書架明析方位圖,將各架上圖書詳細登載,而有《四庫全書分架圖》的編定。
當然編目只是帳簿,如果不能按圖書內容給予分類,對於學術門類的彰顯,及時代學 術發展的情況,便無法掌握,也讓使用者常常感到不方便。《四庫》館臣思及於此,乃一方面採用歷代以來甚有體系的四部分類法,又一方面根據學術文化具體現況 施予適當的調整,使之更嶄新更合理。因此倣效明代《千頃堂書目》集部按作者年代排列群書先後為序的方式,將之推廣到各部類圖書的排列,這種擇善而從的繼承 前人方法,加上合理的創見,遂使《四庫總目》被視為歷來最好的目錄
﹝36﹞ 《辦理四庫全書檔案》上冊,頁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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