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學,無以詩
猶夫昨見兄論詩格律者, 無其格律,不講格律而妄言談詩,斯亦不講本根而妄欲收穫採花者比也.
雖一時意氣勃發,終不免久而氣竭.
故或曰七言長篇之佳者,李杜蘇黃以下鮮矣.
然唯談詩律,亦只一隅,是則若詩之骨,能無詩之髓,血肉靈魂以並長養者乎?
後人每因見拘於律者往往枯瘠沒生氣,便謂律不足律,性靈可貴.
乃至禮教吃人,任性天真
殊不知淵明七賢之任真,莊生楊朱之達生者,豈在都無禮教,一無律例以宣瀉乎?
殊不知其病非在律,在執也.在執之人也,人之執也
欲破者此執也,欲達者此化也.
固先有執而不知化,與偏執於律而不講其餘,故欲達而化之,任而天運爾.
其餘者何?識見也、修養也、先天下之憂而憂也.
故覃溪拈根本經術者,為培養厚殖於此也.
故覃溪不欲人學太白、亭林能文不為文人者,為忽其律而偏肥于性靈神韻者也.
偏枯者固不足以為學,虛胖者又何足以至學
故有文勝質則史,史猶野,過猶不及也.人恒言酸腐氣者,最能狀"史"之名.
固其病在執,固非律能病人,猶非道能弘人也.
故執律者,病也.執靈者,幽也.
殊不知你一性靈我一性靈,性靈人自則殊,拘謹曠達個性不同,內向外向言情則異.
如何溝通交流達情傳意,以至千古之下上而得交心于不厭無礙者
豈不在律以公約乎?律以合乎律之真性情修養乎?
猶夫文字,今人或古人好亂造奇字者與奇句奇文者,後之視今,猶夫夏蟲,每見其不知量也.
能逞一時之新奇,遂一己之私慾,博一世之喝采
而迨千秋而下,千古而上,幾人能識之,遑論能賞之.
如武曌之曌、劉龑之龑...今人之囧,in 夯... 歐化的怪句,拗口的詩文...
無其律以逞其性
滿口俗言薄語,一時興起.
都無醞釀,遑論格律.
不耐咀嚼,豈禁評析
學殖荒薄,深無寓意.
譁眾取寵,文如綜藝.
豈知汝時一俗,先人一俗,後今又一俗也...以俗為準,其何為淑?甚矣,善擇其準律也!
如今之泡沫經濟,當時炫爛,其實惘然,價如曇花,境遷乃知.悔何及矣?
鼠璞之質,珉之害玉,固有其本似,詎謂無因?所以真賞之難也,聖人所以痛惡紫之近朱也乎?
然其難者、惡者何哉?非惡其事其人也－－事過則遷,歷時獲譴,何勞言惡?
惡其誤人也深也,難其識真也不易.一時取容,千秋荼毗,人求不朽,此則欲速.
是將血肉靈長之天生我材,盡付路邊野草,室裡曇花,用過即丟(坊間言情小說最能代表.),生斯須滅.使無知者價值錯亂,競逐一時風華,竟與時俱淘汰.嗚呼哀哉,人命如是,人道何在?幾希之間,所以深惡痛絕也.
要非其人超絕如太白之不可遏抑者,莊生之成語製造機
幾能創夫新奇而傳諸久遠?
能不落身與名滅之笑譏,
則老杜豈欲獨登臺了?
固前不見、後不見悠悠此心,先憂之憂
固非取悅於一時,為求長新於語境也.
當時不賤之同學者,則誰能如乾坤一腐儒之猶生?
覃溪所以深期于李杜,所以厚望於仲則也.
愛之深則責之切也.非將人等視作一時伎藝,取寵一時,安眠萬代.生猶無生,死亦不值.泰山鴻毛,取輕取重.聖賢之傳,寧不茲茲?
雖然
李白、莊生之所以能者,何哉?
豈僅僅是在創新奇哉?
除卻稟賦,不在厚植其本根識見修養心境視野也哉?
仲永之傷,不可忘也!
愚固曰所不能免者律也
惟不能或忘者,器識與修養也
是真知力學者,是可以有別於博弈者,
猶夫陽明言致良知,
良知果致,果致良知,
則變化鎔鑄如橐籥以吁、運斤以風者,固也.必也.自然而然也.
吾人唯求其橐之所以籥,金之所以斤者,不泥乎其吁之巧,運之得也.
斯庶所以攻乎異端為害也乎!
甚矣,執其端,準其律之難也!
夫不知鴨掌者,以為禦行水面,鯈如也.神仙也.逍遙也.
豈知游之所以能如者,非談玄也,在抵掌也.
眼高手不抵者,故不成其為鴨滑水矣,豈謂知其學為鯈如耶?
噫,鴛鴦戲水,豈兒戲哉?
羨而不學,是謂空談.
模肖形似,沉沒也快.
戒茲懼焉,抵掌為禪.
2009/5/20下午 12:46:19六讀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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