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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父母群弟所容者,言徒學不能為吏以益生產,為父母群弟所含容,始得去廝役之吏,游學周秦,故〈傳〉曰:「少為鄉嗇夫,得休歸,常詣學官,不樂為吏,父數怒之。」夫父怒之而已,云為所容,此儒者言也,范書因為父怒,而妄加「不」字,與司農本意相反,三也。真批:然則總歸與父親起衝突就對了!亦逆子(逆志)一也. 至 於易「恭祖」為「欽祖」者,全避顯宗允恭諱也。「孝存」作「孝莊」者,唐碑本行書,石或剝落,金時不省而誤「存」為「莊」。「莊」為漢諱,未有不避者。其 他異同,與范書可互校正,故急表而錄之,以告同志。鄭杳見〈宰相世系表〉;北祖房,官至婺州刺史;劉朏。亦見〈表〉;彭城房,官至汴州刺史。⑦
後來,阮元的學生陳鱣,從黃丕烈處得元刊本《後漢書》,元本也沒有「不」字,正可為阮元的說法提供另一佐證。陳鱣《簡莊綴文》卷三〈元本後漢書跋〉云:
今 歲正月,鱣從武林得元本《漢書》,攜之中吳別業。吾友黃君蕘圃退而見之,云:「家 有元本《後漢書》,當以持贈。」越數日,冒雨載書而來,欣然受讀,楮墨精良,實勝《前漢書》遠甚。……今本〈鄭康成傳〉有云:「吾家舊貧,不為父母昆弟所 容。」是本無「不」字,俱與唐史承節所撰鄭公碑合。吾師阮撫使《山左金石考》云:真按:阮元 「為父母群弟所容,猶言幸為親包覆成就,蓋不欲舉親之失如此。自後校書者,因前不樂為吏,父數怒之,遂疑此書為父母群弟所容不相合,輒妄加『不』字,踵謬至今,是碑遠勝今本《後漢書》。」鱣今得見元本《後漢書》,無「不」字,斯可寶也
⑦此文亦見阮元《小滄浪筆談》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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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後,錢泰吉《曝書雜記》卷上即據陳氏跋,云:
鄭公心事,為淺人所誣久矣,得此乃大白。有元刻可證,則亦非范史妄加也。校書之有功於先儒如此。
二是曾鞏墓誌銘的作者問題。曾鞏的墓誌銘,現在載於《四部叢刊》本《元豐類稿》的,不著撰人。《南豐縣志》則這樣說:
贈太師密國公曾致堯墓,七都崇覺寺右,歐陽脩為神道碑文。贈太師魯國公曾易占墓,七都崇覺寺右,陳師道為神道碑文。南豐先生曾鞏墓,敕葬七都崇覺寺右,孫固志銘,韓維撰神道碑文,刻石寺門外。
根 據這段記載,則曾鞏的墓誌銘,是孫固寫的。前些年,在江西省南豐縣縣城南郊七公里 的源頭村崇覺寺側,挖掘出曾鞏的墓,也發現了他的墓誌銘。墓誌和誌蓋兩石一盒平放。墓誌高一一三公分,寬一一四公分,厚十八公分。墓誌蓋高一一○公分,寬 一一○公分,厚十八公分。上有「宋中書舍人曾公墓誌銘」十字,篆體陰刻。誌文首為「朝散郎試中書舍人輕車都尉賜紫金魚袋曾公墓志銘並序」,下繫「朝散郎守 尚書禮部郎中上騎都尉賜緋魚袋林希撰」,「前承奉郎行太常寺奉禮郎沈遼書」,「宣德郎守太常博士騎都尉賜緋魚袋陳晞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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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文正書計四十三行,滿行五十一字,共約二千七百字。誌文末署「尋陽李仲寧仲憲刊」。
這塊墓誌銘的發現,最少解決了古籍記載的幾個疑難:
一是曾鞏的墓誌銘是林希寫的,一則可補《四部叢刊》本《元豐類稿》的不足,一則可糾正《南豐縣志》的錯誤。
為什麼《元豐類稿》上所載墓誌銘不著作者?《南豐縣志》裡為什麼說曾鞏的墓誌銘是孫固寫的,而不照實說林希寫的?這和林希的人格及政治立場有關係。
林希,字子中,號醒老,福州福清人。仁宗嘉祐二年(一○五七)舉進士。《宋史‧ 林希傳》說:「調涇縣主簿,為館閣校勘、集賢校理。神宗朝同知太常禮院。……及遣使高麗,希聞命,懼形於色,辭行,神宗怒責。……元祐初,歷祕書少監,起 居舍人,起居郎,進中書舍人。言者疏其行誼浮偽,士論羞薄不足以玷從列,以集賢殿修撰知蘇州。……會哲宗親政,章惇用事,嘗曰:『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 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或曰希可。惇欲使希典書命,逞毒於元祐諸臣,且許以為執政。希亦以久不得志,將甘心焉,遂留行。復為中書舍 人。……時方推明紹述,盡黜元祐群臣,希皆密豫其議,自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劉摯、蘇軾、(蘇)轍等數十人之制,皆希為之,詞極其醜詆,至以老姦 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可見林希是一個膽小、品格卑劣的人。由這樣的人撰寫墓誌銘,曾鞏的後人,一定覺得可恥,因此在《元豐類稿》的墓誌銘 作者,遭到刊削;在《南豐縣志》裡,則改為孫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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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固(一○一六—一○九○),字和父,鄭州管城人。九歲讀《論語》,曰:「吾能行此。」擢進士第,調磁州司戶參軍。神宗即位,擢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 神宗問王安石可相否?對曰:「安石文行甚高,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其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呂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凡四問, 皆以此對。及安石當國,更法度,固數議事,不合。司馬光退處,固每勸神宗召歸。及光為陳州過鄭,固與論天下大事。元祐五年(一○九○)卒,年七十五,諡溫 靖。傅堯俞(一○二四—一○九一)銘其墓曰:「司馬光之清節,孫公之淳德,蓋所謂不言而信者也。」世以為確論。事跡具《宋史》卷三四一本傳。
曾鞏的墓誌,本來是由與王安石、章惇同黨的林希寫的;但是《元豐類稿》所載墓誌銘的作者遭到刊削,《南豐縣志》更進一步改說是由最為司馬光賞識的孫固撰寫。真批:由上引文何以知司馬光最賞識之也? 其間的曲折,是可以做更深入探討的。由於篇幅有限,暫不做進一步的討論。真批:再討論下去豈不離題矣?
二、可補史傳的不足
宋代趙明誠《金石錄‧序》云:
《詩》《書》以後君臣行事之迹,悉載於史,雖是非褒貶,出於乘者之私意,真按:不解之處!真按 或其失實;然至於善惡大迹,有不可誣,而又傳說既久,理當依據。若夫歲月地理官爵世次,以金石刻考之,其牴牾十常三四。蓋史牒出於後人之手,不能無失;而刻辭當時所立,可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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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葉昌熾的《語石》卷六〈碑版有益考訂〉一則也說:
撰 書題額結銜,可以考官爵。碑陰姓氏,亦往往書官于上;斗筲之祿,史或不言,則更可 以之補闕。郡邑省并,陵谷遷改,參互考求,瞭於目驗。關中碑志,凡書士卒,必云終於某縣某坊某里之私第,或云葬於某縣某邨某里之原,以證《雍錄》、《長安 志》,無不脗合。推之他處,其有資於邑乘者多矣。至於訂史,唐碑之族望,及子孫名位,可補〈宗室宰相世系表〉。建碑之年月,可補〈朔閏表〉。生卒之年月, 可補《疑年錄》。北朝造像寺記,可補《魏書‧釋老志》。天璽紀功、天發神讖之類,可補〈符瑞志〉。投龍齋醮,五嶽登封,可補〈郊祀志〉。漢之孔廟諸碑,魏 之受禪尊號,宋之道君五禮,可補〈禮志〉。唐之令長新誡,宋之慎刑箴戒石銘,可補〈刑法志〉。古人詩集,凡有登覽紀遊之作,注家皆可以題名考之。郡邑流 寓,亦可據為實錄。舉一反三,餉遺靡盡。
三、可考證圖書的流傳
這一點,主要是討論石經的價值。
以《易經》為例。今所傳《周易正義》共九卷,其中第七卷至第九卷是〈十翼〉中的〈繫辭〉(上下)、〈說卦〉、〈序卦〉、〈雜卦〉。至於原在〈十翼〉中的〈彖〉(上下)、〈象〉(上下)及〈文言〉,則已和(經)混合。這種現象,和漢熹平石經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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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近世出土的漢石經《周易》,首為上下經,次〈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說卦〉、〈序卦〉、〈雜卦〉等十篇,經 傳分列,不相雜厠。今傳《周易》,將〈彖〉(上下)、〈象〉(上下)分隸在各卦,〈文言〉分隸在〈乾〉、〈坤〉二卦,始於何時?《漢書‧儒林傳》說:
費直,字長翁,東萊人也。治《易》為郎,至單父令。長於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
此外,《三國志》(卷四)〈魏書‧高貴鄉公紀〉說:
帝(高貴鄉公)又問(淳于俊)曰:「孔子作〈彖〉、〈象〉,鄭玄作注。……今〈彖〉、〈象〉不與經文相連,而注速之,何也?」俊對曰:「鄭玄合〈彖〉、〈象〉於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
根據這兩段記載,可知將〈彖〉、〈象〉合於經,始於費氏,其後鄭玄承之,到了王弼注解《周易》,則又把〈文言〉合於〈乾〉、〈坤〉二卦。
由於把〈彖〉、〈象〉、〈文言〉合於經文,為了區別經、傳的文字,不得不加「彖曰」、「象曰」、「文言曰」等字,於是今本《周易》較漢石經《周易》多了一千零二十字。
從漢石經的《周易》,很明顯的看出今本《周易》和漢代傳本的異同。
四、在藝術上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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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和九《中國金石學》一書裡,論及刻石在藝術上的價值,云:「金石學為一種特殊學術,而兼括藝術者也,故與其他藝術有特殊之關係。……言建築則有陵闕橋 柱,言圖案則有兩漢石畫,言雕型則有六朝造像,舉凡藝術之足以傳世而利用者,幾無一不包含於其中。由是而推論之,貨幣契券,則關係於工商;勒詔符牒,則關 係於律令;道興藥方,則關係於醫術;學宮碑記,則關係於教育;揚孟文石門之頌、劉平國白山之記,則關係於交通;高句麗定界之碑、俄羅斯訂約之柱,則關係於 外交。其影響所及者甚大,又不僅在藝術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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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文獻的整理
第一節 整理文獻的方法
前人以科學方法整理文獻,當以劉向、劉歆父子開始。所謂科學的方法,是指有具體的方法、合理的步驟。所以談文獻整理,劉氏父子有開啟之功。
向歆父子整理文獻最主要的方法有三:一是校勘,二是分類編目,三是撰寫敘錄。不 過,隨著文獻之日益繁富與駁雜,劉氏父子的三個方法,已不足以使所有文獻有系統的流傳,於是更多的方法,如注釋、編集、辨偽、輯佚等方法,應運而生。為了 了解前人是如何有效的整理文獻,試將前人整理文獻的方法,歸納臚陳,也可以藉此了解今後該如何在前人的基礎上,發明更有效的方法以整理繁夥的文獻。
一、校勘
在雕版印刷術發明之前,古籍都以抄寫方式流通。在抄寫的過程中,除了疏忽造成的錯誤外,有時由於文字的異體及假借等原因,都會造成異文的現象,校勘工作因而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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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語‧魯語》(下)記載魯大夫對景伯說:「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太師,以〈那〉為首。」鄭玄撰《詩譜》亦曾述及此事,鄭玄云:「自從政衰 散亡,商之禮樂,七世至戴公,時當宣王。大夫正考父者,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太師以〈那〉為首,歸以祀其先王。」孔穎達作《正義》,更詳細的討論此 事,孔《疏》云:「微子為商之後,得行殷之禮樂,明時〈商頌〉皆在宋矣。於後不具,明是政衰而失之。〈那‧序〉云:『微子至於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是散 亡商之禮樂也。《史記‧宋世家》云:「微子啟卒,弟仲衍立。卒,子宋公稽立。卒,子丁公申立。卒,子湣公共立。卒,弟煬公熙立。湣公子鮒祀殺煬公而自立, 是為厲公。卒,子釐公舉立。卒,子惠公覵立。卒,子哀公立。卒,子戴公立。』自微子至戴公,凡十君。除二及餘八君,是微子之後七世至戴公也。〈世家〉又 云:『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考校其年,宣王以戴公十八年崩,是戴公當宣王時也。正考父考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之 大師,以〈那〉為首,〈魯語〉文也。韋昭云:『名頌,頌之美者。』然則言校者,宋之禮樂雖則亡散,猶有此詩之本。考父恐其舛謬,故就太師校之也。此〈頌〉 皆為祀先王而作,故知校之既正,歸以祀其先王也。」從這些文字的記載,孔子的七世祖正考父,曾經校勘過〈商頌〉,這是目前所見文獻中,最早從事校勘的資 料。真按:校勘學史
用校勘方法從事有系統整理文獻的,則是西漢成帝時的劉向。《漢書‧藝文志‧總 序》說:「(成帝)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 而奏之。」所謂「錄」,就是「書錄」,或稱「敘錄」。「書錄」現存的不多,我們從所留存的部分「書錄」中,可以看出校勘是整理文獻的重要一環。例如〈列子 敘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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