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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ly 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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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獻與文獻學一、“文獻”釋義

  “文獻”一詞,現存的古書中,最早見於《論語‧八佾》:“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禮,指典章制度,社會規範,大家共同遵守的一整套社會制度。《論語‧為政》:“道(dăo)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意思是說:用道德引導人民,用禮儀制度約束人民,人民就有廉恥之心,就會自覺前來歸順。真批:竟將格字作至字解? 《禮記‧緇衣》:“夫民,教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遁心。”意思與前句相同。格,來歸。遁,逃離。對人民,用道德進行教育,用禮制進行約束,人民就有歸順之心。用政治手段教訓,用刑罰來統一,人民就會有逃離之心。

  杞,國名,夏禹後代,周武王封,在今河南杞縣。後屢次被迫遷移,以依附大國,延長國命。宋,國名,商湯後代。周公平定武庚叛亂後,把商的舊都周圍地區分封給微子啟,都商丘,在今河南商丘南。

   徵,徵驗、證明之義。《禮記‧禮運》:“言偃(子游)復問曰:‘夫子之極言禮 也,可得而聞與?’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 《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唐孔穎達疏:“徵者,徵驗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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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說,赴杞,不能徵驗夏禮,僅得《夏時》而已。赴宋,不能徵驗殷禮,唯得《坤乾》而已。於是《坤乾》、《夏時》可得而觀,而夏、殷之禮仍不足以驗證,原因是文獻不足。

  文獻,東漢鄭玄注云:“獻,猶賢也。真按:此乃音訓也.未足據!然經相傳,又未可臆改! 我不以禮成之者,以此二國之君,文章賢才不足故也。”鄭玄以“文章”、“賢才”解釋“文獻”,其意義較為明確。

  朱熹《論語集注》解釋《八佾》這段話說:“杞,夏之後。宋,殷之後。徵,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

  “獻”是賢才,什麼是賢才呢?《論語‧子張》:“衛公孫朝問于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真批: 四庫文獻多有識大識小此一關鍵詞則出自此句也. 莫 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朱熹《集注》:“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 識,記也。”楊伯峻譯:“衛國的公孫朝向子貢問道:‘孔仲尼的學問是從哪裡學來的?’子貢道:‘周文王、武王之道並沒有失傳,散在人間。賢能的人便抓住大 處,不賢能的人只抓些末節。沒有地方沒有文王、武王之道。我的老師何處不學,又為什麼要有一定的老師、專門的教授呢?’”可見,賢才,指那些博學多識的人 (當然也要有美德)。

   還有一個問題:既然文獻不足徵,那孔子為什麼還能言夏、殷之禮呢?《論語‧八 佾》云:“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漢書‧禮樂志》:“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就是說周朝的禮儀制度是以夏、商兩代為根 椐,然後制定的。所以清代劉寶楠說:“周監二代,周禮存,則夏、殷之禮,可推而知。”(見《論語正義‧八佾》)可見,孔子能言夏、殷之禮,是從周禮推出來 的,因為周禮是據夏、殷二代之禮損益而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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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孔子所謂“周禮”又存于何處呢?孔子生活于春秋時期,已不是高度統一的西周時期,周禮在孔子時代已不能貫徹,所以孔子要克己復禮,復的是周禮。孔 子嚮往的是周的典章制度,所以一段時間不夢見周公,也不舒服,有“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之嘆。但令孔子慶幸的是,周禮是周公制定的,周公封于魯,所以魯國 基本沿用周禮。《禮記‧中庸》:“(魯)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方,方板。策,簡策。方策指書籍。孔子告訴魯哀公,周文王、武王治國的方 略都記在書上。這些書,當然是魯國能看得到的,否則孔子不會這樣對魯哀公說。真批:所引之文並不可斷如此也.若上下文有哀公問何處可求得而觀文武之治,則孔以此答,可以如是.若否,不可遽斷也!引文不足,有斷章取義之嫌. 《左 傳‧昭公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來聘,……觀書于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舊說伏羲 畫八卦,文王演為六十四卦,並作卦辭,即《周易》的經文上下。孔子又加《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說卦》、《序卦》、《雜卦》, 稱為“十翼”,即大傳。所以《周易》屬於周代典冊。《魯春秋》即魯國史,孔穎達說是“用周公之法,書魯國之事”(孔疏),所以其中保存了周禮。正因為魯國 沿用了周禮,保存了西周文獻,所以與杞、宋不同,魯國可以徵驗周禮。韓宣子說“周禮盡在魯”,當是從這一角度著眼的。所以《禮記‧中庸》說:“子曰:吾說 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所謂“今用之”,即魯國用之。所以對孔子來說,只有說周禮,才能做到文獻足徵。

   這裡孔子還說“吾學殷禮,有宋存焉”,與上面所說的“宋不足徵也”似有出入。對 這句話,唐孔穎達這樣解釋:“宋行殷禮,故云有宋存焉。但宋君暗弱,欲其贊明殷禮,亦不足可成,故《論語》云宋不足徵也。此云杞不足徵,即宋亦不足徵。此 云有宋存焉,則杞亦存焉。互文見義。”就是說,宋國行用殷禮,杞國行用夏禮,分別從一定程度上保存殷禮、夏禮,從這個意義上說是“存”,但是二國文章、賢 才不足,不能作為驗證殷禮、夏禮的“標本”或“實物”,所以雖存,但卻不足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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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穎達的解釋,當可信從。

   從以上考察分析看,孔子不僅注重舊有的記載,即方策,而且注重現實的考察,因為 現行社會制度中包含著古代典制的遺存,而通曉典制的人(獻)則是參驗古今的主要依賴,這也正是孔子親自到杞、到宋的原因。明白了這一點,“文”和“獻”的 區別及其相互關係也就不難理解了。對於孔子的學生們來說,《易》、《書》、《詩》這些典籍如果說是文,那麼他們的老師孔子就是典型的“獻”了。

  荀子說:“是非疑,則度(duó真按:漢語拼音定為二聲,教育部國語辭典定為四聲. 之以遠事,驗之以近物,參之以平心。”(《大略篇》)大抵可以說明文、獻和學習研究者之間的三角關係。

   歷史是發展的,孔子就是他的門生的“獻”,而其言行被記錄下來,成為《論語》, 對後代的學者來說,又成了“文”。因此,“文”和“獻”又不是對立的,今天的文,未嘗不是昔日的獻,而今天的獻又未嘗不是將來的文。因此“文獻”可認為是 古今一切社會史料的總稱。而作為孔子,最初對於文獻的要求,是出於要了解已經發生了的過去的典章制度,遠的是古代,近的是現代、當代,總之可認為是歷史。 因此“文獻”是我們認識歷史、研究歷史、驗證歷史的依據,它可以是書,也可以是人,統稱則為“文獻”。今天提“文獻”這個詞,一般偏重於“文”,尤其偏重 於古代的文。我們可以認為是這個詞向偏義詞方向演化,但我們卻不能不知道它本來的含義。

  關於獻,再舉兩例:(1)明代大學者焦竑有一部大書《國朝獻徵錄》120卷,這個書名譯成現代漢語,則是《當代人物傳》。這個“獻”指當代重要人物,與歷史關係重大的人物。(2)清代有位學者李桓編了一部《國朝耆獻類徵》720卷。耆,老也。獻,人物。本書輯錄清太祖努爾哈赤天命元年至清宣宗道光三十年230年間一萬多人的傳記資料,分19類。如不明白“獻”的含義,就不懂這些書名是什麼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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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馬端臨《文獻通考》首先用“文獻”一詞為書命名,也取義于《論語》。

二、文獻學研究的範圍

   如上所說,文獻包含著所有歷史資料。那麼文獻學研究的範圍也就涉及到各式各樣包 羅古今的文獻。從時代上說有古代文獻、近代文獻、現代文獻、當代文獻。從學科上則又有語言文獻、文學文獻、歷史文獻、哲學文獻、醫學文獻、法律文獻、經濟 文獻、宗教文獻、科技文獻等等。從文獻組群看,則又可分出土文獻、敦煌文獻、地方文獻等等。

   但是,語言學、文學、歷史學、哲學各個學科都有獨立的研究範圍和研究方法,我們 文獻學不可能代替他們研究,文獻學有自己的研究範圍和研究方法。文獻學的範圍是什麼呢?文獻學主要是研究文獻的形態、文獻的整理方法、文獻的鑑別、文獻的 分類與編目、文獻的收藏、文獻形成發展的歷史、各種文獻的特點與用途、文獻的檢索等等。目的在於:全面認識文獻,學會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用較少的時間, 找到盡可能全的自己所需要的文獻資料,同時還要有能力對這些資料的不同版本進行鑑別,確定較早的、較全的、較可靠的版本。而且有能力對原始文獻作整理加 工,自己使用以外,還可以供更多的人使用。一句話,文獻學是通向文獻寶庫的門徑,是打開文獻寶庫的鑰匙。清人張之洞曾告誡青年學子:“泛濫無歸,終身無 得。得門而入,事半功倍。”(《輶軒語‧語學‧論讀書宜有門徑》)古今中外文獻之富,無法形容,到了圖書館,你會發現自己的渺小,別說一生,就是三輩子、 五輩子也讀不完,真正是“書海”。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才能用較短的時間、有限的精力讀自己最需要讀的書,網羅最必要的文獻資料,來從事自己的專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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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出超越前人的成績,是每位學者必須解決的課題,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目的。那麼“門”在何處呢?要找到門,就應當學習文獻學。

   文獻學又有普通文獻學和專業文獻學之分,先學習普通文獻學,然後還要學習專業文 獻學。我這裡講的文獻學介乎二者之間,屬於社會科學文獻學,而且偏重於文史文獻。這主要是因為聽課的是文、史兩系研究生。專業文獻學應由各自的導師指導學 習,其區別在於專業文獻學更細、更專門,範圍更小,方法更特殊。

三、為什麼要學習文獻學

  上面講了一些大道理,我們還很難有具體體會。現在舉若干事例,進一步申明學習文獻學的必要。

  (一)1998年一家專業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名叫《文致》的書,這是明末天啟崇禎時期杭州進士劉士鏻編選的一部文選,共收入漢魏六朝到明朝六十餘位作家的八十多篇文章。這本書的標點整理者在《前言》開頭說:“《文致》,一部難得的明人不傳秘笈,今在韓國發現。1996年仲夏,我應韓國國立忠南大學趙鐘業教授的邀請,真按:簡化字之礙讀也!-不知是鍾或鐘,只得暫作鐘了. 赴韓國出席‘東方詩話學國際學術發表大會’,于不意中發現一部明代漢文手抄本秘笈,書名《文致》。趙先生說:這是姜銓燮教授的珍藏本。”

  這是不是一本“不傳秘笈”呢?不僅不是,而且可說是傳本甚多,現將中國大陸各家藏本開列如下:

  (1)《文致》不分卷,明劉士鏻輯,明皎兮閣刻本。故官、江蘇吳江縣圖書館藏。

  (2)《文致》不分卷,明劉士鱗輯,明末刻本。北大、清華、公安部群眾出版社、上圖、遼圖、無錫市圖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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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文致》不分卷,明劉士鏻輯,閔無頗、閔昭明集評,明天啟元年閔元衢刻朱墨套印本。北圖、首圖、人大、北師大、上圖、復旦、山東、南圖、浙圖、安徽、湖南、中山大學等40家圖書館有收藏。其中一館藏兩部以上的(如山東)又無法統計。

  (4)《蘭雪齋增訂文致》八卷,明劉士鏻輯,明崇禎元年刻本。科圖、吉大、浙圖、安師大藏。

  (5)《刪補古今文致》十卷,明劉士鏻輯,明王宇增刪,天啟刻本。北大、清華、天津、山東、山大、浙圖、浙大、湖北、湖南等34家藏。

  (6)《刪補古今文致》十卷,明劉士鏻輯,明王宇增刪,明天啟刻寶翰樓印本,北師大藏。

  (7)《刪補古今文致》十卷,明劉士鏻輯,明王宇增刪,明末翁少麓刻本。首圖真按:應係首都圖書館之縮稱. 復旦藏。

  (8)《刪補古今文致》十卷,明劉士鏻輯,明王宇增刪,明末刻本。首師大、湖北省圖藏。

以上共計8種版本,公共收藏處達100家之多,私人收藏及海外收藏尚不在內,怎麼能叫“不傳秘笈”呢?更令人費解的是,整理者和出版者所在地的圖書館至少收藏有兩種明版,可謂唾手可得,怎麼就失之交臂呢?上面的材料來自《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其他書目沒有查。查一查恐怕不止100家有藏,也不止8種版本。這位從事中國傳統學術研究的先生缺乏最起碼的目錄版本知識,所以腦子裡根本沒有查一查書目、查一查圖書館的概念,從而為他本人也為讀者造成了錯誤的認識,這是極不應當的。

   更有甚者,這本明末人選的西漢至明代的文章總集,並無稀見篇章,所依據的資料也 大抵不出常見的總集別集,而整理前言中卻大談其“文獻校勘”價值。整理者賴以校勘的資料多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唐文》等書,這些書是清人 編集的,《文致》不是它們的出處,而《文致》更不可能從它們中選出,二者並無互校的基礎,如果校也應找原始出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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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東漢繁欽《與魏文帝箋》,見蕭統《文選》卷四十,《藝文類聚》卷四十三作“魏繁欽《與太子箋》”,嚴可均《全後漢文》作《與魏太子書》,《文致》作 《與太子書》,這本來都是後人添上的題目。嚴可均的出處是《文選》,題目又參考《藝文類聚》改“文帝”為“太子”,合乎歷史身份。《文致》的來源也應是 《文選》,因為《藝文類聚》是節引,不全。但《文致》題目卻同《藝文類聚》。這裡頭談不上什麼優劣,而《文致》整理者在《校記》中說:“《全後漢文》題作 《與魏太子書》。當從《文致》本。”既不提原始的《文選》,亦不提較早的《藝文類聚》,好像是《文致》保存了一個正確的題目,可以糾正清人嚴可均《全後漢 文》,這是說不通的。《文致》和《全後漢文》都是“流”,不是“源”,不抓源而在流上作文章,可說是捨本取末。這說明整理者缺乏校勘學知識,結果是事倍功 半。

  (二)某一年的小學寒假作業,內封面或封底畫的是歷史故事,是一位知名畫家畫的,其中有漢代張良“圯下取履”的故事,其中一幅是黃石公授給張良《太公兵法》,畫的是線裝書一函。這位畫家大概不知道當時根本沒有紙,一般說來應是竹簡一卷(juăn),《史記‧留侯世家》明說是“出一編書”,一編是指竹簡編連成冊的書。線裝帶函套的書一般認為明代中期才有,秦代是絕對沒有的。這種歷史知識畫,傳給小學生的是什麼知識呢?

  (三)1998年上海一家出版社重印《偽書通考》,用1939年商務印書館排印本影印。《偽書通考》,近人張心澂撰,專門收集歷代學者考辨偽書的資料,以書為單位,逐條羅列,是查古書真偽問題的權威工具書。1939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1957年由商務出版修訂本。修訂本不僅訂正了初版的錯誤,而且材料大大豐富。今天重版此書,顯然應選擇增訂本作底本。選擇1939年的初版本,將會為讀者提供一部相對不完善的工具書,也是對已故作者的不尊重,這是不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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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1998年一家教育出版社排印近人董康《書舶庸談》,作為《新世紀萬有文庫》之一種。《書舶庸談》是董康在19261936年四次到日本訪問的日記,其中主要內容是在日本訪求中國古書珍本的記錄,在文獻學上很有價值。這部書1929年初次出版四卷本(石印三冊),僅有192611月至19275月訪日的記錄。1939年董康又自己出資刻印木版本九卷,內容增加了193311月至19341月日記三卷、19354月至5月日記二卷、19368月至9月 日記一卷。顯然九卷本是足本,初出四卷本只是四次訪日當中第一次訪日的記錄。今天出版整理本,顯然應以九卷本為底本,四卷本可作為校本,這樣才能為讀者提 供一個內容足、錯誤少的新版本。《新世紀萬有文庫》是精心策劃的一部叢書,但《書舶庸談》選擇底本的失誤,無疑是這部叢書的一個小小的缺點。該書的九卷足 本已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採用的是該書的另一名稱《董康東游日記》,不但內容足,點校精,而且加編人名、書名索引。兩相比較,優劣自見。

   現在再版舊書熱,同時又要出精品書,精品書是什麼?很多人把精品理解為印刷、紙 張、裝潢美,而忽視了內容精這個根本問題。就新作品來說,精品應是作者深思熟慮,嘔心瀝血,經過長時期艱苦努力寫出的著作,不僅要求超越前人,而且要求充 分汲取前人的長處,每立一說,均證據鑿鑿,而不是標新立異,趕時髦。那些一朝一夕拼湊出來的所謂新論,排印再精、裝潢再美,也不能叫作精品。如果不是創 作,而是再版舊書,那首先要精心選擇底本,同時還要對底本的錯誤進行精心校勘。沒有標點斷句的,要進行精心細緻的標點斷句。文字古奧或內容艱深,一般讀者 讀不懂的,則要精心加以注釋。前人注釋很多的,又要廣泛搜集舊注,再精心加以別擇,成為“集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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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需要作普及讀物的名著,如《詩經》、《論語》、《孟子》,還要翻譯成現代漢語,甚至其他語文的本子。整理完畢後,在排版過程中,要精心校對,盡最大可 能避免排印錯誤。然後才是紙張、印刷、裝訂及封面設計。好的整理本往往還附有相關資料作為附錄(包括作者小傳、前人評論等),還要編製必要的索引(包括人 名、地名、書名、篇名、專有名詞等)。這是對著書人、整理人、出版人的要求,同時這也是對讀者的要求,如果讀者並不考究,那編者、出版者還考究什麼?所以 整個知識界文化學術界都應具備這樣的精品意識,才能使我們這個社會不斷產生可靠的文獻,為後人留下可靠的歷史資料,這是每個文化人應盡的職責。我想,學習 了文獻學之後,起碼要有這種觀念根植於頭腦之中。

   在現代、當代,不少有成就的作家、學者,他們不僅學貫中西,而且博通古今,蔡元 培、魯迅、胡適、朱自清、劉半農、錢玄同、周作人、聞一多、鄭振鐸、馮沅君、郭沫若、葉聖陶等都有深厚的古典文獻修養,而且這些人的文獻修養為他們的著作 或創作都注入了新的營養,其間的內在關係是頗有研究之必要的。我們要深入研究這些人物的作品,有些常識就應當具備。比如林紓(琴南)有《致蔡鶴卿太史 書》,開頭稱呼“鶴卿先生太史足下”,鶴卿是蔡元培的字,過去的人有名有字,對人稱字,自稱稱名,是舊的禮儀規範之一(《論語》中別人稱孔子一般稱“仲 尼”,學生稱“子”,孔子自稱“丘”)。先生,尊稱,比自己小的,也要稱先生。如以兄弟稱,則比自己小的也要稱“兄”,自稱“弟”。對好友的兒子要稱“世 兄”。足下,與殿下、閣下、左右、執事、侍者皆是自謙之辭,表示自己不能與對方平起平坐,而只能與對方的侍從講話。“太史”就是一個特殊稱呼了,不是什麼 人都可以稱太史的。說到“太史”必然想起司馬遷,因為司馬遷稱“太史公”,他的官職是太史令,後代有了史館,在史館任修撰、編修的人,也就被人尊稱為“太 史”。什麼人充任史館修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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