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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ne 1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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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鏊(一四五○—一五二四),字濟之,江蘇吳縣人。成化進士,著有震澤集。王鏊是一個經學家,但是 所作古文,也取法唐、宋的名家,平正而有法度。在文必秦、漢的擬古風氣瀰漫之下,王鏊能卓然自立,不依傍門戶,同時能認識唐、宋散文的價值,可說是以後興 起的唐宋派作家的先知了。

  馬中錫 字天祿,故城人,成化十一年(一四七五)進士,累官至兵部侍郎。劉瑾用事,中錫被斥為民。劉瑾伏誅後,起撫大同,遷右都御史,提督軍務,進左都御史,以師老無功,下獄,瘐死。著有東田集六卷。

   中錫是康海的老師,生活時代與前七子同時,但是卻不與他們同群。他的中山狼傳,是譏斥李夢陽負心 的,全文採取寓言的形式,以狼比作負心的人物,而諷刺李夢陽的忘恩負義。最後借丈人之口說:「禽獸負恩如是,而猶不忍殺,子固仁者,然愚亦甚矣。……」說 得很感慨,也可見君子與小人的分野。

  王守仁(一四七二—一五二八),字伯安,浙江餘姚人。弘治十二(一四九九)年進士,授刑部主事,後改兵部。忤劉瑾,謫貴州龍場驛丞。劉瑾伏誅後,守仁又復起用,歷官至太僕寺少卿、鴻臚寺卿、兵部尚書等,封新建伯,卒諡文成。著有王文成全書,共三十八卷。

   王守仁是有明一代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他嘗平定大帽山、斷藤峽諸賊,及寧王宸濠之亂,勳業彪炳。謫遷 龍場之時,又潛心向道,悟得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奧妙,成為一代理學大師。他嘗築室陽明洞,自號陽明子,學者稱陽明先生,門人學生,遍佈天下。他的事業, 當以哲學為代表,可以永垂不朽。

  然而他的散文,雅健典正,工鍊整飭,不求工而自工。尤其他和李夢陽諸子交遊,卻不受他們的污染。在有明一代的散文作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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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承宋濂、方孝孺之緒,下開王慎中、唐順之、歸有光之先,在明代的文學史,固有其不移的地位。今錄其瘞旅文中一段如下:

    ……嗚呼傷哉!翳何人?翳何人?吾龍場驛丞餘姚王守仁也。吾與爾皆中土之產,吾不知爾郡邑,爾烏 為乎來為茲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鄕,遊宦不踰千里,吾以竄逐而來此,宜也。爾亦何辜乎?聞爾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爾率妻子躬耕可有也。烏為乎以五斗而易 爾七尺之軀,又不足而益以爾子與僕乎?嗚呼傷哉!爾誠戀茲五斗而來,則宜欣然就道,曷為乎吾昨望見爾容蹙然,蓋不任其憂者?夫衝冒霧露,扳援崖壁,行萬峯 之頂,飢渴勞頓,筋骨疲憊;而又瘴癘侵其外,憂鬱攻其中,其能以無死乎?吾固知爾之必死,然不謂若是之速;又不謂爾子爾僕,亦遽爾奄忽也!皆爾自取,謂之 何哉!………

  情文並茂,不由人讀了不流眼淚。

  在詩歌方面,不同前七子合流的,有楊慎、薛蕙、王廷陳等。對唐宋派來說,這幾個正是承先啟後的作家。

  楊慎(一四八八—一五五九),字用修,新都人。正德六年(一五一一)廷試第一,授翰林院修撰。嘉靖間,以議禮杖謫永昌。天啟初,追諡文憲。

  楊慎的著作很多,有升菴集八十一卷、遺集二十六卷。他的詩,宏深淵博,獨立於李、何等七子之外,如宿金沙江一首:

    往年曾向嘉陵宿,驛樓東畔闌干曲。江聲徹夜攪離愁,月色中天照幽獨。豈意飄零瘴海頭,嘉陵囘首轉悠悠。江聲月色那堪說,腸斷金沙萬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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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缺點,在專講格調,未免和李夢陽等一樣,墮入擬古的魔道。所以錢謙益說他:「援據博則舛誤多;摹倣慣則瑕疵互見。」(列朝詩集小傳丙集)不過楊慎宏才碩學,富於才華,他的詩究非一般空泛者可比。只惜他久謫永昌邊遠之區,因此交遊鮮少,對於詩壇的影響力也小了。

  薛蕙(一四八九—一五四一)字君采,亳州人。正德九年(一五一四)進士,授刑部主事,遷吏部郎中,以議大禮詔下獄。尋復職,未幾罷歸,著有考功集十卷。他的詩,清削婉約,瀟灑溫醇,不跟擬古諸子同流。如月夜坐憶:

    明月三五時,流光千里外。虛館風泠泠,寒墀霜靄靄。不見南樓客,徒憶西園蓋。歡酒無盈觴,憂襟有餘帶。沉吟靜夜思,緬邈佳人會。

  薛蕙的詩,即擬古諸子亦亟稱之。王世貞即說他的詩「如宋人葉玉,幾奪天巧;又如倩女臨池,疏花獨笑。(藝苑巵言)

  王廷陳 字稚欽,黃岡人,正德進士,官至吏部給事中,以諫南巡杖謫裕州知府,免歸,著有夢澤集二十三卷。他的詩意足語圓,軒然出俗,其烏母謠一首云:

    烏母謂烏子:弋人在傍汝勿啼,弋人得知將汝歸,我但高飛起,安能救汝為?

  華察(一四九七—一五七四)字子潛,號鴻山,江蘇無錫人。嘉靖五年(一五一六)進士,官至侍讀學士。他與同里施漸、王懋明、姚咨,有「錫山四友」之稱,著有巖居稿八卷。他的詩,沖淡閒曠,深得淵明自然之風。如秋日觀稼樓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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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天氣清,山中悵幽獨。登高一眺望,風物凄以肅。流水映郊扉,炊煙散林屋。秋原一何曠,薄陰翳荒竹。時聞鳥雀喧,因念禾黍熟。悠悠沮溺心,千載猶在目。

  高叔嗣(一五○一—一五三七)字子業,祥符人。嘉靖二年(一五二三)進士,官至湖廣按察使。著有蘇門集八卷。

  叔嗣的詩,能直抒胸臆,擺脫擬古窠臼,不拘於一家一格,而且詩品清逸,沈婉雋永。所以王世貞說他的詩,「如空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脫,石氣自清。又如衞洗馬言愁,憔悴婉篤,令人心折。」(藝苑巵言)今錄其分水嶺晚行一首:

    客興日無奈,兵荒歲屢加。少年曾許國,多難更移家。遠水通春騎,孤城起暮笳。憑高一囘首,何處是京華?

   其時吳中有皇甫四兄弟沖、涍、汸、濂,並以詩名,號「四皇甫」。沖(一四九○—一五三八)字子浚, 著有華陽集六十卷。涍(一四九七—一五四八)字子安,著有少玄集二十六卷。汸(一四九八—一五八三)字子循,別號百泉子。著有司勳集六十卷。濂(一五○八 —一五六四)字子約,一字道隆。著有水部集二十卷。四人之中,以皇甫汸的詩最為特出,整飭雍容,不事雕琢。如對月答子浚兄見懷諸弟之作:

    南北何如漢二京,迢迢吳越兩鄕情。謝家樓上清秋月,分作關山幾處明。

        三、唐宋派

  以上所述的那些作家,在前七子擬古文風領袖文壇之時,雖然都能卓然自立,不同群合流,而能與之頡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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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卻沒有明顯公開的理論主張,以駁斥擬古派,因此力量不大。待王慎中、唐順之出,始有堅決反對擬古主義的主張。王、唐都是散文家,他們的理論主張,也就偏重於散文方面。更由於他們反對盲目尊古,進而提倡唐宋古文,所以世稱「唐宋派」。

   王慎中(一五○九—一五五九)字道思,福建晉江人。嘉靖五年(一五二六)進士,官至河南布政使參 事,罷官後,屏居二十年卒。著有遵巖集二十五卷。他在早年也深受前七子的影響,認為秦漢以下之文不足取。二十八歲以後,漸漸喜歡唐宋諸家的文章。「學六經 史漢最得旨趣根源者,莫如韓、歐、曾、蘇諸名家。」(寄道原弟書九)他特別推重曾鞏,以為鞏文「信乎能道其中之所欲言,而不醇不該之蔽亦已少矣。」(曾南 豐文粹序)所以他的文章,學曾鞏之處最多,而得力於曾鞏者也最多。

  唐順之(一五○七—一五六○)字應德,一字義修,江蘇武進人。嘉靖八年(一五二九)進士,官至僉都御史,巡撫淮揚,力疾巡海,卒於廣陵舟中。崇禎初,追諡襄文。著有荊川先生文集十七卷、外集三卷。

   他和慎中齊名,世稱「王唐」。初時,他論文與慎中不合,後來相互傾挹。在理論上受慎中的影響極深, 而表達上卻更深刻明快。他的文章學歐、曾,但比慎中更為出色。所以提倡唐宋散文的口號,雖出自慎中,但在理論主張、創作實踐上,順之都居於更重要的地位。 他有答茅鹿門知縣論文書,為他論文的重要理論,今節錄於下:

   ……只就文章家論之,雖有繩墨布置奇正轉折,自有專門師法,至於中間一段精神命脈骨髓,則非洗滌心源,獨立物表,具古今隻眼者,不足以與比。今有兩人:其一心地超然,所謂具千古隻眼人也。卽使未嘗操紙筆呻吟學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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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直據胸臆,信手寫出,如寫家書。雖或疏鹵,然絕無煙火酸餡習氣,便是宇宙一樣絕好文章。其一人猶然 塵中人也,雖其顓顓學為文章,其於所謂繩墨布置則盡是矣。然翻來覆去,不過是這幾句婆子舌頭語,索其所謂真精神與千古不可磨滅之見,絕無有也。則文雖工而 不免為下格,此文章本色也。……

   在這篇文章裏,順之主張文章應該直抒胸臆,信手寫出,富有內容和情感,才是絕好文章。所以反對句摹 字擬,翻來覆去的婆子舌頭語。對於擬古派的盲目擬古,認為是「蓋頭窃尾,如貧人借富人之衣,莊農作大賈之飾,極力裝做,醜態盡露,是以精光枵焉,而言不久 湮廢。」(答茅鹿門知縣論文書)

  王慎中、唐順之既倡論一洗當時剽擬之習,同時有李開先、陳束、趙時春、任瀚、熊過、呂高等六人,為之羽翼,合稱嘉靖八才子。其後後七子擬古運動再起,王世貞獨主文壇之時,則有茅坤、歸有光起,標榜唐宋散文,與世貞頡頏。

   茅坤(一五一二—一六○一)字順甫,別號鹿門,歸安(今浙江吳興)人。嘉靖十七(一五三八)年進 士,官至大名兵備副使,中吏議罷歸,屏居五十餘年卒。他著有白華樓藏稿十一卷、吟稿八卷、玉芝山房稿二十二卷、耄年錄七卷。又選唐宋八大家文為唐宋八大家 文鈔一百六十四卷。後人唐宋八大家之說,即始於此。

   茅坤最欽佩唐順之,他編唐宋八大家文鈔,則是反對擬古主義的直接表現。但是根柢稍薄,所以文鈔中評 語批點,都有不妥之處。在創作表現上也不如唐順之、歸有光等人。但是他在八大家文鈔總序、文旨等文章裏,發表他的文學理論和主張,都比唐順之來得更具體和 更有全面性,這是不能抹煞的。明史茅坤傳說:「其書(唐宋八大家文鈔)盛行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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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鄕里小生無不知茅鹿門者」。可見他在當時,自也是一個豪傑之士。

  歸有光(一五○六—一五七一)字熙甫,江蘇崑山人。八上春官不第,在嘉定安亭江上,讀書談道,學徒常數百人,稱為震川先生。他六十歲始成進士,官至太僕寺丞。著有震川先生文集三十卷、別集十卷。

  有光喜讀韓愈、歐陽修之文,斥擬古派為妄,時王世貞主盟文壇,有光即斥其為妄庸巨子,世貞回答說:「妄誠有之,庸則未敢聞命。」有光說:「唯庸故妄,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其銳利如此。

   明代唐宋派的文章,繼承韓愈「文以載道」的理論,不能引起當時文人的興趣,以致並不能徹底打到擬古 派的主盟文壇。再加擬古派中,有詩有文,前後七子,俱以詩名,而唐宋派僅偏重散文,以致始終無法遏制擬古的鋒芒。再說,唐宋派本身不能產生很多出色和有影 響力的作家,自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假如唐宋派多有幾個歸有光,則當時的情勢,和文壇的風氣,恐怕就會大大的不同了。

  有光之文,如先妣事略、亡兒敬孫壙志、思子亭記、女如蘭壙志、女二二壙志、寒花葬志、項脊軒志等,都是大家熟知的好文章,清淡自然,感情真摯,寫家庭骨肉瑣事,委婉細致,情韻洋溢,極其傳神。如亡兒敬孫壙志:

   ……嗚呼!孰無父母妻子,余方孺慕,天奪吾母。知有室家,而吾妻死。吾兒幾成矣,而又亡。天之毒子,余何其痛耶!吾兒之孝友聰明,與其命相,皆不當死。三月而喪母,十六而棄余,天之于吾兒,何其酷耶!……

又如先妣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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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兒見家人泣,則隨之泣,然猶以為母寢也。傷哉!於是家人延畫工畫,出二子命之曰:『鼻以上畫有光,鼻以下畫大姊。』以二子肖母也。

  讀了無不令人感動。正如王錫爵在明太僕寺丞歸公墓誌銘中所說:「無意於感人,而歡愉慘側之思,溢於言語之外,嗟嘆之,淫佚之,自不能已已。」

   有光鄉居很久,出仕以後,特別注重民間的疾苦,他在一般贈序的文章裏,如送同年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送同年李觀甫之任江浦序、送同年光之英之任真定序、送張子忠之任南昌序、送陳子達之任元城序諸文,無不以民生國事為重,所以他的文章,題材實不限於記家庭 之瑣事,自另有一番濟世利民的境界。

   有光與王慎中、唐順之並稱嘉靖三大家,或益宋濂、方孝孺、王守仁而稱明代六大家,徐渭稱他為「今之 歐陽子」,黃宗羲以為「議者以震川為明文第一,似矣。」這些讚美,可見他在當時的文名。他生當後七子極盛之時,以優秀的創作與擬古派相抗衡,雖不能完全轉 變當時的風氣,但是他在散文創作上的成就,則早有定評,不是隨便可以動搖的了。

  第五節 公安派與竟陵派

    一、公安派的先驅者

  前後七子所主持的擬古運動,雖有王慎中、唐順之、茅坤、歸有光等人強烈的反對,但終不能給予致命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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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王慎中他們尊奉唐、宋,廣義地說,仍脫離不了迷古的範疇,只是把摹擬的對象,從秦、漢易為唐、宋而已。直到公安袁氏兄弟的崛起,才真正擺脫了迷古的魔障,改變了文壇的風氣。在袁氏兄弟以前,則有幾位作家,卓然獨立,反對擬古,成了公安一派的先驅。

  徐渭(一五二一—一五九三)字文清,更字文長,一字天池,晚年又號青籐,浙江山陰人。他天才超逸,工書畫,詩文皆有奇氣,自稱「吾書第一,詩次之,文次之,畫又次之。」其自負如此。文長的人品,近於清朝金聖嘆一流,蓋縱才放恣,不復檢束所致。著有《徐文長集》三十卷。

  他對於擬古派末流的摹擬剽竊,大肆反對,譏之為「此雖極工,逼肖而已,不免於鳥之為人言矣。」他的詩不避俗語俗物,無所不入詩,而又富於奇思,實開公安一派之路,今錄〈懷陳將軍同甫〉一首如下:

   飛將遠從戎,翩翩氣自雄。椎牛千嶂外,騎象百蠻中。銅柱華封盡,昆池漢鑿空。雁飛真不到,何處寄秋風。

   李贄(一五二七—一六○二)字卓吾,號宏甫,福建晉江人。他受佛教思想的影響很甚,泉州是溫陵禪師 的住地,所以他自號溫陵居士,又號龍湖叟。他著的書很多,有名的如《焚書》、《續焚書》、《藏書》、《續藏書》。他的文學主張,主要見於《焚書》中的〈童 心說〉一文,今錄一段如下:

    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於童心者也。苟童心常存,則道理不行,聞見不立,無時不文,無人不文,無一 樣創制體格文字而非文者。詩何必古選?文何必先秦?降而為六朝,變而為近體,又變而為傳奇,變而為院本,為雜劇,為西廂曲,為水滸傳,為今之舉子業,皆古 今至文,不可得而時勢先後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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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謂童心,也即是指真摯的感情,唯真摯的感情,才能產生至文,即小說戲劇,苟情感真摯,也是天下至文。這一種說法,自是以道為重的唐宋派,所說不出來的。李贄是三袁的老師,因此,三袁的文學思想,是受李贄的影響很深的。

  焦竑(一五四○—一六二○)字弱侯,號澹園,江寧(今南京)人。他與李贄交往甚好,論學則力主調和儒、釋兩家的思想。焦竑的散文寫得很好,而尤反對擬古一派,稱之為謬種。他有〈與友人論文書〉,主張好的文學作品,應該:

   脫棄陳骸,自標靈采,實者虛之,死者活之,臭腐者神奇之。

  焦竑這種思想,深深地影響了袁宏道,他曾跟宏道見過面,宏道尊之如師輩,兩人又通過不少信,所以袁宏道在文學理論上,得之於他的很多。

  湯顯祖 明代的戲曲大家,在詩文方面,他特別尊重李贄,而和徐渭、三袁兄弟,又交往甚密,所以在文學主張上,他們是一致的。他對於擬古派的詩文,極為痛恨,詆之為「贋文」,譏之以「枯薄」。他論文強調創作精神,即所謂靈性與靈氣:

   天下大致,十人中三四有靈性,能為伎巧文章,竟佰什人乃至千人無名能為者,則乃其性少靈者與?(〈張元長噓雲軒文字序〉)

   予謂文章之妙,不在步趨形似之間。自然靈氣,恍惚而來,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狀,非物尋常得以合之。(〈合奇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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