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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ne 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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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教育既如科舉制度,流弊叢生,炎武因此提出二點改革之道。其一為廢生員鬻賣諸生之制。炎武強調,處於專制之時代,人民為保障財產之安全,免受惡吏劣胥之侵擾,而孜孜營求能與官府交通之特殊地位,係人之常情,未可厚非,真按:人之常情 然 不可假借學校以為其庇佑之處。蓋學校係培養俊異之場所,故其入學資格,應憑其智慧與學力,而非憑藉財富或門第。若學校不問入學者之稟賦如何?動機如何?是 否實心向學?而僅視其符合某一條件,如捐資救災,或為大臣子弟等,皆一概允其入學,則不但敗壞學校制度,無法培養真才實學之士,而且此種不公不實之學風, 更予人心風俗以無窮之患。炎武因此主張為順應事實需要,可仿秦漢之制,另立賜爵之法,真按:人之常情 真按:人之常情的因應措施 使人民「入粟拜爵」而保身家,「其名尚公,非若鬻諸生以亂學校者之為害也。」(註一一九)至於學校功名,係國家名器,不得輕易權宜而啟開惡例。

   其二為辟舉之法與生員之制並存。明代學校教育之弊端固多,然其為國儲才之功能仍在,而國家求有用之 人才,亦以學校最為便捷。故炎武強調生員之制,仍宜保留,惟就其已有之缺點,加以徹底改革而已。生員名額與資格,「為之限額」,則取之不濫。師資之選, 「必聘其鄉之賢者以為師,而無隸於仕籍。」則潛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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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效必宏。學校考察之事,「領其事於郡守」,則不至懈怠。生員之出路,「有薦舉而入仕者,有考試而成 進士者。」則學以致用,愈能激發其上進之心。至於因學校生員減少,而無法為之造就之士,則兼用辟舉之法,以補生員之制之不足。「無問其生員與否,皆得舉而 薦之於朝廷,則取士之方,不恃諸生之一途而已也。」(註一二○)必也如此,故野無遺才,人皆得貢獻其才智於國家。

   科舉制度與學校教育二者之關係,至為密切,前者係國家登庸人才之制,後者為國家作育人才之所。有國 者必先求人才之作育,而後始足以講人才之登庸,故後者實為前者之所本。有明一代,因八股取士之制發生弊端,取士專重進士科,以經義論策為考試內容,故學校 教育亦僅教讀時文,忽視經史諸籍之研讀與人格之陶冶,未能發揮百年樹人之任務,造成「不教不學之徒滿於天下」(一二一)之流弊,炎武因此詳究二者的立制與 實施情形,指出其弊端所在,並且提出改革之道,真按:摘要 真按:經世方法論範例 真按:經世方法論 用能達到「人盡其才」之目的,其救世心志的熱切,於此又得一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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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 顧炎武與清初思想界的主流-經世思想

   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儒家思想即成為中國思想界的主流。儒家思想的內涵,可分為外王 的體用之學和內聖的講學論道,而外王的理想,以「用」為其最終目的,故儒者皆有用世之願望。此種願望在缺乏外在的條件下,即隱藏不露,如孔子所謂的「用之 則行,舍之則藏」。然一旦外在情況發生變化,特別是「政治社會有深刻的危機的時代」,(註一二二)「經世致用」的思想即特別發達。明末的東林運動,晚清的 經世學派皆為顯著之例子。

  清初是一個「天崩地解」的時代,(註一二三)政治、經濟、社會與學術思想等,皆如余英時所謂的「有深刻的危機的時代」。因此儒家經世致用的觀念顯得特別活躍,學者群起謀求社會秩序的安排與重建。黃宗羲、王夫之、顏元、朱之瑜等,皆為此思想界主流的重要人物。

  黃、王、朱三大儒,於滿清入關後,皆曾起兵抗清。朱之瑜且曾乞師日本,復奔走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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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羅等地,圖謀明室的再復。及大勢不可為,皆矢志不仕異族,或以傳一代史事自任,搜集明室經營恢復事 蹟,以寄故國之思;(註一二四)或遯隱林谷,隨地託跡,寄經世思想於著作之中,以至於歿;(註一二五)或客死異邦,傳經世思想於日本。(註一二六)顏元雖 因其生也晚,(註一二七)未曾參與抗清運動,然出關瀋陽,萬里尋父屍骨歸葬;以明聖道,救蒼生自任,(註一二七)其志行較之黃、王、朱三大儒,亦不多讓。

   黃、王、顏、朱諸大儒皆講經世致用之學,其共同之點,即皆尚身體力行,反對空談,對晚明王學末流, 皆持排拒態度。其中,顏元則進一步連程、朱亦一併排斥,態度最為堅決。(註一二九)其為學,則皆尚實用,以能見諸實用為鵠。然諸儒各依其所學與會通,成就 各有不同。黃宗羲之為學,務博綜,尚實證,兼通經史藝數。生平以「多讀書」與「反求之心」二語,為其體用之兼盡;而讀書又以經史二途論體用,(註一三○) 特別強調學者必先通經,而以史學植事功之根基。所著「明夷待訪錄」一書,(註一三一)發揮民本思想,反對君主專制政治最力;他如中央與地方政府的組織,教 育、土地、財經、國防、官吏任用等,(註一三二)書中皆曾作精闢之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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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見與顧炎武略同。(註一二三)

   黃宗羲著重史學,王夫之則重哲理之探討。王夫之於哲理之探討,幽微精警,其論知論性,本體論,心 物、身心、己物之說等,皆甚圓通,足成一家之言。其治學,博大精深,取精用宏,一切以實用為鵠。他強調天下之用,皆其有者,從其用而知其體之有。所著「讀 通鑑論」、「宋論」二書,(註一三四)泛論史事,而時標獨見,雜論政治、社會、人生種種問題,而運以一貫之精思,以寄託其政治理想,強調法制不能泥古,為 政最要之綱領在「簡」而已。(註一三五)又著「噩夢」、「黃書」二書,專言經制,略如黃宗羲的「明夷待訪錄」,而「黃書」於種姓夷夏之防,尤再三致意。

   黃、王二儒,皆以著作傳其經世思想,顏元則異其道而行。顏元生平最反對讀書與著書,譬之為吞砒霜與 販砒霜之事,故僅著存學、存性、存治、存人四編以立教,及「會典大政記」一書,推論明制之得失,所當因革者,(註一三六)以寄託其經世思想而已。生平極力 提倡「習」字,認定凡學一件事,都要用實地練習工夫,否則無以見功。顏元論學,講求實用,認為凡學問都要以有益人生,可施諸政治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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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點與炎武論學目的-明道與救世,不謀而合。至於強調「正其誼以謀其利,明其道以計其功」,富功利主義的色彩,則為其獨特之處。顏元之學,賴其弟子李塨而彰於世,故世稱「顏李學派」。李塨曾四方交游,思得同志以實現其師之經世思想,惜終無機會。(註一三七)

   朱之瑜「深藏若虛」,因不肯薙髮,故亡命日本以終老。其生平「無有言而不能行者,無有行而不如其言 者。」(註一三八)獨行其是,而不問有非之者,其德行之純粹,意志之堅強,皆非常人所及。之瑜博學精藝數,然不尚著書,惟存文集而已。生平主張實踐,排斥 談玄。其論學問,以實用為歸;而其所謂實用者,一為有益自己身心,二為有益於社會而已。比較言之,之瑜之學,與炎武、顏元皆有相近之處。其博學於文的工夫 不如炎武,而守約易簡或過之;摧陷廓清之功不如顏元,而氣象比顏元博大。梁啟超稱,之瑜的經世之學,「不行於中國,是中國的不幸;然行於日本,也算是人類 之幸了。」(註一三九)自係有感而發。

 黃、王、顏、朱諸大儒,皆為開創清初思想界主流-經世思想的重要人物,已如上述。然論倡導最力,且有示範性之著作,影響後世最大者,則世推顧炎武。炎武因鑒於晚明學風的流於空疏浮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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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對於晚明學風,首施猛烈之攻擊」,(註一四○)大聲疾呼以促成思潮的轉捩。他強調為學的兩大目標 為「明道」與「救世」;「救世」是屬「用」的方面,而「明道」則非研究經學不可,故極力鼓吹讀經通經。他的努力完成音韻學的巨著:「音學五書」,即為便於 學者通經以明道,進而達到「救世」的目標而然。其通經致用的主張與黃宗羲的「學者必先窮經」,以及方以智的「藏理學於經學」的說法,實如出一口。(註一四 一)炎武考求山川風俗疾苦利病,以及歷代興衰得失,而提出的一套補偏救弊的經世主張,雖終無見諸實施之機會,然亦予學者們以莫大的啟示。而其提出「博學於 文」與「行己有恥」二語,以作為其經世的基礎,對有清一代學術的研究與教育的施行,尤有很大的影響。又炎武所說的「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註一四二)亦衍成後來中國一般知識階級的口頭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二語,人人視天下興亡為己任。其把保天下的責任,推至匹夫之賤之身上,很足以說 明炎武的經世思想,實有其廣闊的一面,非僅局限在儒士之間而已。真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凡此皆能說明,炎武在清初思想界主流-經世思想,實居創開風氣之地位。余英時認為,炎武之所以特別為群流所共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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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因為他有理論、口號,更重要的是他有示範性的著作,足為後人所取法。日知錄中關於經學的幾卷以及音學五書都是這樣的著作。」余英時又認為,真按:經典的誕生 真按:顧炎武對後世的影響 炎武反對晚明純主觀一路的心學,「口氣最為堅決,又處身於儒學傳統的樞紐的地位,因此影響也最大。真按:顧炎武能對後世影響的原因 」(註一四三)當係平允之論。真按:顧炎武對後世的影響

附註

註一:見杜維運,「學術與世變」,學術與世變,頁一-一○,民國六十年五月初版,環宇出版社,台北。

註二:見逯扶東,西洋政治思想史,「緒論」,頁一-三,頁國五十五年五月再版,三民書局,台北。

註三:見林尹,「顧炎武之學術思想」,師大學報第一期,頁一三九,民國四十五年六月,台北。

註四:見亭林餘集,「與潘次耕札」,頁一七三。

註五:同前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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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六:見亭林集卷四,「與人書二十五」,頁一○三。

註七:見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上)第四章,頁一三四。

註八:見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三」,頁九五。

註九:同前書卷二,「音學五書序」,頁二七。

註一○:同前書卷四,「答李子德書」,頁七六。

註一一:同前書卷二,「音學五書序」,頁二八。

註一二:見拙文,「博文知恥」,中央日報副刊,民國六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台北。又參見拙文,「淑人救世顧炎武」,明道文藝第一期,民國六十五年三月,台灣省台中縣。

註一三:見亭林文集卷三,「與友人論學書」,頁四四。

註一四:同前書卷四,「與人書三」,頁九五。

註一五:關於載之空言與見諸行事的分別,真按:空虛不實之學——空虛無用之學 炎武固認為如孔子的刪述六經,作春秋,亦可視同「見諸行事」,然他在「答王茂衍」一文,則持不同意見說:「矧望七之年,衰頹已甚,有志三代之英,恨未登乎大道,不忘百姓之病,徒自託託於空言。真按:空言的定義 」似不同意著作可視同「見諸行事」。見蔣山傭殘稿卷二,頁二○一。真按:空言的定義 真按:著作論 真按:著作的理念

註一六:見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二十五」,頁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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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七:同前書卷六,「與楊雪臣」,頁一四五-一四六。

註一八:同前書卷三,「與友人論門人書」,頁五一。

註一九:同前書卷三,「病起與薊門當事書」,頁五二。

註二○:德人施唐格對於儒家經世學派的經世方式,曾作解釋說:「中國從古代起,…自孔子…,直到兩漢或更後,中國的哲學家、政論家、學者們都主張如何得君行道,如何事君盡忠。如何注重經驗,指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道理。真按: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他們說話的對象不是群眾,真按:參考書目-碩士論文 而是君主。…簡單說,中國哲學的政論,注重得君行道。」見「中德在文化學術上的交流」,真按:說話的對象 真按:經世之學的對象 大陸雜誌第十二卷第十二期,頁三二,民國四十五年六月,台北。又據石錦的意見,炎武的經世方式有三種:真按:經世方法論 第一種是求得一官半職後,親自來幹一番事業;第二種是把經世的辦法寫下來,預備給以後的人採用;第三種是把自己的經世主張提供給當時在位的人,借重他們的力量去達成。見「顧炎武經世思想的界限」。史原雜誌第三期,頁一二○-一二一,民國六十一年九月,台大歷史研究所出版。真按:參考書目-碩士論文 又參見余英時,「清代思想史的一個新解釋」,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九卷第一期,頁二○-二一。真按:參考書目-碩士論文 真按:方法論,顧炎武的 真按:經世方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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