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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une 5,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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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明代的小說與話本

   明代小說的蓬勃發展,是我國文學演進的自然趨勢和必然結果。自宋以來,講史說書的風氣十分盛行,說 書人的稿本逐漸流傳,逐漸加工改寫,便自然形成了一些長篇或短篇的小說;自宋末迄元,無數戲劇作者,從史實和傳說中取材,編寫出一齣齣或長或短的戲劇,其 形式雖與小說不同,但它們的故事情節,却往往被小說作者吸收,互為影響,使明代小說作者在改寫前人作品的時候,獲取了無數養分與資料,啟發了更多的想像 力。有明一代絕大多數的小說,不論長篇或短篇,都是一再刪改前人的作品,這種累積了許多異時異地作者才情功力的小說,構成了這一時代小說的特色,也把我國 小說的成就,推向了一個新的紀元。

   在長篇小說中,有所謂四大奇書,即水滸傳、三國志演義、西遊記與金瓶梅,它們不但各自擁有無數的讀 者,更由於它們創作的成功,影響所及,都有一些續作或模仿其形式而產生的作品;在短篇小說方面,既有受講史說書影響而產生的短篇白話小說,也同時並存着自 魏晉以來卽有的志怪小說和唐代以來很受士人偏愛的傳奇小說,以下,我們將分節加以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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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長篇章回小說

     一、水滸傳

   水滸傳是中國第一部用語體文所寫的長篇章回小說。它在明朝初年經由施耐庵、羅貫中的先後撰編,初步 寫定以後,便開始大受讀者的歡迎。從明朝中葉到清朝初年,又歷經許多人的增刪潤飾,許多書賈的翻刻,形成了許多不同的版本,其中有繁本,也有簡本,有不同 的序,也有不同的評點,直到金聖嘆的七十回本刊行以後,才使得一再刪改的情形告一段落。由清初至今,七十回本由於最受讀者喜愛,所以幾乎淘汰了其他的本 子。在明、清時候,小說並非是正統的文學,小說家也沒有什麼社會地位,但水滸傳的成功,是鐵的事實,所以也能引起一些文人的注意,逐漸拓開了撰寫章回小說 的風氣。因此水滸傳的價值,不僅因為它本身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更由於他是長篇章回小說中,給後世作者引為楷模的首出之作。

       (一)水滸傳的歷史淵源

  水滸傳不是一時一地一人的創作,它之成書,是經過了長時間的孕育發展的。書中主要的人物,原本確有其人,宋江等三十六人的事蹟,甚至在正史中也略有記載,例如:

   「宋江寇京東,蒙上書言:『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清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腊以自贖。』帝曰:『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命知東平府,未赴而卒。」(侯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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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在徽宗本紀、張叔夜傳中,也都有片斷談到宋江等人的地方。

  宋江等人的事蹟,在民間流傳很廣,南宋時人的筆記、雜錄中,時有記載有關的傳聞。到了宋末,宋江等人在民間已有英雄化的跡象,因為已經有人為他們作贊作畫了。宋末周密的癸辛雜識續集中,錄有同時人龔聖與的一篇宋江三十六人贊序,就這麼寫:

    「宋江事見於街談巷語,不足采著。雖有高如李嵩輩傳寫,士大夫亦不見黜,余年少時壯其人,欲存之 畫贊,以未見信書載事實,不敢輕為。及異時見東都事略載侍郎侯蒙傳,有書一篇,陳制賊之計云:『宋江三十六人橫行河朔、京東,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材必有 過人。不若赦過招降,使討方腊,以此自贖,或可平東南之亂。』余然後知江輩真有聞於時者。於是卽三十六人,人為一贊,而箴體在焉。」

   到南宋末年,宋江等人的事蹟,由於早已事渦境遷,所以「士大夫亦不見黜」,因此,在當時相當盛行的 民間說話人,就逐漸以「梁山人物」為對象,作為他們的說話題材了。南宋時人羅燁的醉翁談錄,其中就有青面獸、花和尚與武行者的篇名的記載。在宋元之際編定 的一部話本集「大宋宣和遺事」中,其十節中的一節,就是專寫梁山瀝聚義本末的事。今本水滸傳中前六十回的文字,有許多重要的情節,可以肯定是由大宋宣和遺 事中的簡單敍述演化而來的。

  元代是雜劇盛行的時代,以水滸人物為中心編寫的雜劇,數目非常之多,其中雖然多數現在已經亡失了,但是由各家所記的劇目,一目瞭然那些戲劇必然是水滸故事。例如有關黑旋風李逵的故事,見錄於鐘嗣成錄鬼簿、賈仲名續錄鬼簿、朱權太和正音譜的,就有以下各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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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旋風喬斷案、黑旋風喬教學、黑旋風鬥鷄會,黑旋風詩酒麗春園、黑旋風大鬧牡丹園、黑旋風敷演劉要和、黑旋風窮風月、黑旋風借屍還魂、黑旋風志收心、板沓兒黑旋風。

  這些劇本、現在雖多已亡失,但在元末明初,未必亡失,甚至還有一些話本、戲曲,彼時看得到而現在連篇名也不存的,亦可能有。所以水滸傳在元末明初開始編撰成為一部長篇章回小說之前,是已經有了許多可供參酌取拾的片斷情節故事存在了。

       (二)水滸傳的作者與版本

  最早把許多零星的水滸故事編撰成長篇章回小說的人是誰呢?明朝人的意見,頗有參差,但其中多數人的說法,以及後世學者大部份的看法,是偏重於相信先後經由施耐庵與羅貫中二人的撰修:

  高儒百川書志:「忠義水滸傳一百卷,錢塘施耐庵的本,羅貫中編次。」

   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今街談巷語,有所謂演義者,蓋尤在傳奇雜劇下。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編水滸傳, 特為盛行,世率以為鑿空無據,要不盡爾也。余偶閱一小說序,稱施某嘗入市肆細閱故書,於敝楮中得宋張權夜禽賊招語一通,備悉其一百八人所由起,因潤飾成此 編。其門人羅本亦效之為三國志演義,絕淺陋可嗤也。」

  郎瑛七修類稿:「三國、宋江二書,乃杭人羅本貫中所編。予意舊必有本,故曰編。宋江又曰錢塘施耐庵的本。」

  李卓吾批百回本水滸傳:「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

  施耐庵的生平,現在已不可考,我們只知道他是元末時人,籍貫杭州。耐庵似是他的號,本名是什麼,業已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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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羅貫中,這位據田汝成西湖遊覽志餘所稱「編撰小說數十種」的小說家,生平也不大為後人所知。賈仲名續錄鬼簿說:

   「羅貫中,太原人,號湖海散人,與人寡合。樂府隱語,極為清新。與余為忘年交,遭時多故,各天一方。至正甲辰復會,別來又六十餘年,竟不知其所終。」

   羅貫中既與賈仲名同時,那麼應是元末明初時候的人了。他的籍貫除太原(屬山西省)外,也有說是東原 (屬山東省)人,也有說是杭州(屬浙江省)人的。現在一般推想他是北方人,曾經寓居杭州,至於他是否真是施耐庵的門生,就不敢確信了。至於他名本字貫中, 則各家記敍,大致相同。

  經過施耐庵、羅貫中二人編撰過的水滸傳,已經初具長篇章回小說的規模,也相當受到一般讀者的歡迎。這一本書的結構,據鄭振鐸氏的推測,大致如下:

    「原本水滸傳的結構,當係始於張天師祈禳紸疫,然後敍王進、史進、魯智深、林冲諸人的事,然後敍 晁蓋諸人智取生辰綱的事,然後敍宋江殺閻婆媳、武松打虎殺嫂、以及大鬧江州、三打祝家莊的事,然後敍盧俊義的被賺上山,一百零八個好漢的齊聚於梁山泊,然 後敍元宵夜鬧東京,三敗高太尉,以及全夥受招安的事。……全夥受招安之後,卽直接征方腊的事。在征討方腊的一役中,一百零八位好漢便陸續喪亡,十去七八。 最後宋公明、盧俊義等衣錦還鄕之後,却又為奸人所害,身喪於他們之手。」(中國文學研究)

  到了明朝嘉靖年間,由武定侯郭勳家中傳出了一個百回本的水滸傳,篇幅較之施、羅的著作,放大了兩三倍。胡應麟野獲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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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定侯郭勳在世宗朝號好文多藝,能計數。今新安所刻水滸傳善本,卽其家所傳。前有汪泰函序,託名天都外臣者。」

  郭本在結構上與施、羅本最大的不同點,是在招安之後,征方腊之前,增加了一段征遼的文字。但是郭本最大的長處,還在於它的文字上的加工。鄭振鐸氏說:

    「這一百回的郭本水滸傳,與羅氏的原本是大差其面目的。他將羅氏本的文句完全加以改造、潤飾。淺 的改之為深;陋的改之為雅;拙的改之為精妙;粗笨的改之為精美;直率的改之為婉曲。特別是在遣辭用句上,幾乎和羅本完全改觀。我們如果取任何一部簡本來, 與郭本一對讀,便可知郭本的藝術是如何的進步。他直將一部不大有情緻的水滸傳改成一部生龍活虎的大名作了。」

  施、羅本大體上是把大宋宣和遺事中的水滸情節,增添加工若干倍,在每段故事前加一標題。而郭本除了把施羅本增加兩三倍以外,形式上更分成了一百回,而每回前面,又標以用對仗的兩句回目,至此,水滸傳終於發展完成為內容形式俱很完美的章回小說了。

   在施、羅本完成以後,為它做潤色加工的文士與書商,原不止郭本這一宗;在郭本完成以後,據之加以增 減以便翻刻流傳圖利的文士與書商,也是大有人在。於是水滸傳便有了各種大同小異的板本,有繁本也有簡本,有一百十回的,有一百十五回的,也有一百二十回 的,更有一百二十四回的。還有把水滸同三國縯義合刻稱為「英雄譜」的。

  這時期較重要的一個本子,是由書商余氏兄弟刊行的「新刋京本全像揷增田虎王慶忠義水滸傳」。因為這個本子在征遼與征方腊二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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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進了征田虎與征王慶兩個節目。

  到了明末,楊定見改寫了征田虎、征王慶兩部分約二十回的文字,會同郭本原有的百回文字,再以擁有嫡傳李卓吾批語為號召,刊行了百二十回的「忠義水滸全傳」,水滸故事的膨脹,才算告一段落。

   明末清初時候,金聖歎又推出一部自稱為古本的七十回本水滸,由他自己評點,稱為第五才子書。其實, 他是腰斬水滸,只保留七十一回,把第一回改為楔子,在末尾加上「梁山泊英雄驚噩夢」一段作結。由於水滸故事最精彩的片段都集中在前五十回、七十回本使故事 在高潮時結束;又因為百二十回本是歷經增添而來,後半部的文字、情節,都很拙劣,尤其征遼、征田虎、征王慶三次戰役,梁山好漢,未曾折損一人,也與情理不 合,再加上金聖歎刪改過後的七十回本文字,也比較老練雅馴,所以七十回本的「古本」一出,其他各本就逐漸絕跡。至於七十一回以後的文字,清代的書商也曾將 之獨立另行出版,則稱為後水滸,或名征四寇。

       (三)水滸傳的特色——逼上梁山

   水滸傳這部書,是描寫梁山泊一百零八個人物的故事。梁山泊人物的真正身份,用九紋龍史進未上山落草 時,指著跳澗虎陳達喝駡的話:「汝等殺人放火,打家刼舍,犯着迷天大罪,都是該死的人!」來形容,最為恰當。但是編撰和歷次修改水滸傳的人,都很清楚一件 事,就是如果水滸傳的讀者都覺得這一百零八人都是該死的強盜,則這部書就注定失敗了,甚至不能流通、不能存在了。

  但是,事實具在,通過水滸傳生動的文筆,讀者承認了梁山泊上的一百零八「將」,不是強盜,而是不折不扣的好漢、頂天立地的英雄。水滸的成功,證明小說的作者,運用匠心與技巧,能夠達致出人意表的效果。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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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最討厭的人,本是打家刼舍的強盜,本是殺人放火的土匪,然而大群的強盜土匪一進入水滸傳中,一上了梁山泊,一登了英雄榜,就不同了,讀者的意念隨著作者指揮,毫不保留地接受作者的意見:他們是英雄好漢!

   水滸裡殺人最多的,是黑旋風李逵,他不但殺人如麻,而且最殘忍兇暴,開膛破腹,處置婦孺,都由他經 手,然而,李逵不正是讀者最欣賞的人物嗎?此外,天罡星三十六人中大部份的人,身上都背著十幾條命案,而這些人,不也正是讀者所偏愛的人物嗎?讀者何以會 喜歡他們,難道是喜歡他們殺人放火,欽佩他們打家刼舍?當然不是。其原因一言以蔽之,是讀者在不知不覺中,相信了種種技巧的描敍和如真的幻像,於是對書中 那一群流落為強盜者的印象,從同情原諒,逐步發展到喜愛、欽佩。

  就小說論小說,水滸傳刻劃的人物是成功了,作者預期的效果也完全達到了。所以金聖歎會這種讚美:「天下文章無出水滸右者,天下格物君子無出施耐庵先生右者!」

  此地金聖歎所稱的施耐庵,我們不如視為一群作者的總名。這一群作者曾先後經營水滸,究竟玩了些什麼文字的魔術,而使得強盜成了英雄呢?大致地說:

  (1)作者寫這一百零八將是妖魔轉世,說他們是天上的星宿,到人間來歷刼。他這麼寫,當然是要讀者覺得他們不同凡響,既是妖魔轉世歷刼,那麼做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不應做的事,也彷彿理所當然;何況他們還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子呢。

  (2)作者強調那個時代的政治背景,是絕對的昏君庸臣當朝。在那種「朝廷閉塞、奸臣不明」的時代,梁山好漢們都覺得「這般時節認不得真」,所以,讀者對書中好漢的所作所為,縱然越軌,似乎也不必太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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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歷來增飾水滸的作者,都努力刻劃梁山人物有其可愛的一面。怎樣刻劃呢?例如對書中的領袖型人物,宋江、盧俊義、晁蓋、柴進等,努力寫他們「天下聞名,仗義 疎財」的情形;對書中英雄型人物,像馬軍五虎將(關勝、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就努力寫他們那種「武藝超群,義氣深重」的情形;對那些儍將型的人物, 李達,武松、魯智深、劉唐等,就努力寫他們那種「見義勇為,敢作敢當」的情形。平心而論,水滸在這方面的描寫,實在動人,特別是刻劃梁山人物彼此間的「義 氣」,常常肝膽相照,人間少有。在人心叵測的現實社會,人們每天只能遭遇到見利忘義、落井下石的小人,一但在水滸中發現了這些人物,實在禁不住產生了嚮往 仰慕之情,於是乎便不十分計較他們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4) 梁山人物,其中雖不乏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之輩,但水滸作者特地給他們一個胸有城府的人坐上第一把交椅,那就是宋江。宋江不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常有金銀 可分為滿足。他時時在憂慮之中,知道這些人沒有將來,所以他隨時灌輸兄弟們一個概念,即國家正處於多難之秋,只要朝廷招安,大家應為國效力。水滸作者這樣 安排,是在告訴讀者,這些人物並非安於作盜,他們也願意改邪歸正,只是朝廷若不來招安,就怪不得這些人了。

  (5) 以上四點,已頗能使讀者覺得這群強盜雖然是「盜亦有道」的,然而,若是讀者產生一種疑問,「這群人為什麼別的事不好幹,偏要去做強盜?」那麼水滸傳就可能 會失去讀者而註定失敗。為此,水滸的作者們匠心獨運,苦心經營一重心理的攻勢,就是水滸成功的關鍵,也是小說技巧顛峰的表現,即所謂「逼上梁山」的氣氛。

  「逼上梁山」,它的意義應是「某人」受官府或官吏一再逼迫,因而「有家難奔,有國難投」,被逼者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只有上梁山落草的一條活路。這樣寫法的意思,說穿了就明顯不過:這些人雖做了強盜,雖有為盜的種種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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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能怪他們,只能怪那些逼他們為盜的官府或官吏,因為,誰叫你官逼民反!

   水滸中所描寫的逼上梁山的典型,是由林冲的遭遇建立起來的。林冲原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可是妻子被高 衙內看中,結果無端端判配滄州牢城,臨行寫下了休妻之書。在路上正要被差人所害時,為魯智深所救。到了滄州,高太尉仍不放過,派人尾隨要置之死地而後已。 於是林冲被迫殺人,最後經由柴進介紹,投奔梁山。

  這種逼上梁山的寫作技巧,主要是從兩方面以對照的方式來描寫。官吏方面是寫得越橫蠻無理、越目無法紀、越趕盡殺絕越好;而「好漢」這面,則越遭無妄之災、越走投無賂、越九死一生越好。水滸傳對林冲這一段故事的描寫,實已到了無瑕可擊的地步。

  但是,我們如果仔細翻檢水滸全書,去找像林冲這種真正被官府與官吏毫無道理地逼上梁山的例子,一定會意外地發覺,竟是絕無僅有。甚至,多少能把上梁山這筆帳算在官府頭上的,也意外的少。像雷橫,就是少數的例子之一。

   雷橫的情形,是因打死了和知縣相好的賣唱女郎,問成死罪以後,被朱仝放走。因為以前雷橫也放過晁 蓋、宋江,所以順理成章投奔梁山泊。雷橫雖也是被逼,但仔細計較起來,知縣雖然無理,雷橫殺人應該償命,並不委屈什麼,這種「逼上梁山」的寫法是很弱的, 並不能得到讀者的同情。

   其實,仔細算起來,梁山好漢中的大多數人,上山較遲,他們的上梁山,不是由官府所逼,而是由已上梁 山的人所逼。如馬軍五虎將中,除林冲以外的其他四人,均本為朝廷方面的武將,打敗被擒,然後梁山上人用種種方法斷了他的歸路,然後又動之以義,使他不得不 降了梁山。這樣的寫法,意義也是很明顯的,那就是說,上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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