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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喧爭如竊語⑬。

①刀鋸：古代刑具。《漢書‧刑法志》：「中刑用刀鋸。」顏師古注引韋昭曰：「刀，割刑；鋸，刖刑也。」

②蟬鬢：古代婦女的一種髮式。馬縞《中華古今注》：「瓊樹始製為蟬鬢，望之縹緲如蟬翼，故曰蟬鬢。」瓊樹，姓莫，魏文帝宮人。

③蛾眉：女子長而美的眉毛。《詩‧衛風‧碩人》：「螓首蛾眉。」

④舊里：舊時鄉里，這裏指家園。

⑤六親：古說不一。《漢書‧賈誼傳》應劭注：「六親，父、母、兄、弟、妻、子也。」這裏泛指親人。

⑥膾：細切的肉。

⑦眉猶赤：猶言赤眉。《漢書‧劉盆子傳》：「樊崇恐其眾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別，由是號曰『赤眉』。」《全唐詩外編》作「狵眉赤」。敦煌遺書斯五四七六卷作「眉狵赤』。諸家校作「眉猶赤」，是。

⑧衣裳顛倒：胡亂著衣。世說新語‧言語第二：「邊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堯聘許由，面無怍色，先生何為顛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堯德未彰，是以賤民顛倒衣裳耳。』」

⑨蘭省：即秘書省。唐高宗龍朔二年改秘書省為蘭臺，故云。　郎：掌管一部分工作的職事官。

⑩象笏：象牙製成的朝笏，上書欲奏皇帝之事的要點，上朝時執於手中。　三公：歷代所指不同，唐代指太尉、司徒、司空，這裏泛指高級官職。

⑪金魚：金魚袋的簡稱，內裝皇帝授予的信物魚符，佩於腰間。　兩史：杜佑《通典‧職官（三）》：「隋初，改中書為內史，……大唐武德初為內史令，三年改為中書令，亦置二人。龍朔二年改為右相。」這裏泛指高級官職。

⑫五鼓：五更鼓，這裏指天將明的時候。

⑬竊語：私下紛紛議論。《漢書‧匡衡傅》：「一夫竊議，語流天下。」或校作「竊議」，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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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探馬入皇城：昨日官軍收赤水①。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來兮暮應至。兇徒馬上暗吞 聲，女伴閨中潛生喜。皆言寃憤此時銷，必謂妖徒今日死②。逡巡走馬傳聲急③，又道官軍全陣入。大彭小彭相顧憂④，二郎四郎抱鞍泣⑤。沉沉數日無消息，必謂 軍前已銜璧⑥。簸旗掉劍卻來歸⑦，又道官軍悉敗績。四面從茲多厄束⑧，一斗黃金一升粟。尚讓廚中食木皮⑨，黃巢机上刲人肉⑩。東南斷絕無糧道⑪，溝壑漸平 人漸少。六軍門外倚殭屍⑫，七架營中填餓殍⑬。

　①赤水：在今陝西省華縣。其地至長安一百三十餘里，下文稱「一百里」者，蓋約數也。

　②必謂：信以為真地說。必，信以為真。論語‧顏淵：「必也使無訟乎。」

　③逡巡：退卻。

　④大彭小彭：大奴小奴。蘇鶚《蘇氏演義》：「俗呼奴為邦。今人以奴為家人也，凡邦家二字多相連而用，時人欲諱家人之名，但呼為邦而已。」陳寅恪《韋莊秦婦吟校箋》：「彭、邦二音相近，故書為邦者，宜亦得書為彭。」這裏指黃巢的部下。

　⑤二郎四郎：泛指黃巢起義軍首領。或謂指黃巢及其弟黃揆，亦通。

　⑥銜璧：兵敗投降。左傳‧僖公六年：「冬，蔡穆侯將許僖公以見楚子於武城。許男面縛，銜璧。」杜預注：「縛手於後，唯見其面，以璧為贄。手縛，故銜之。」

　⑦簸旗：揚旗。　掉劍：舞劍。

　⑧厄束：圍困阻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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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尚讓：黃巢起義軍的高級將領，後為黃巢大齊政權宰相。山東濮州（今山東省鄄城縣北）人，因其兄奉使見誅而率部眾入黃巢起義軍。

⑩机：「几」的俗字，小桌。　刲：割。史載黃巢起義軍因缺糧而以人肉為食，然道藏‧洞玄部‧紀傳類引杜光庭錄異記卷三僅有黃巢「剝榆皮而充御廚」之語。可見史載未必確當。

⑪東南：指江淮地區，唐時長安糧食主要依靠這一地區供給。

⑫六軍門：《長安志》卷六：「太和門外之北從西，第一曰左羽林軍，第二曰左龍武軍，第三曰左神策軍。以上左三軍。九仙門外之北從東，第一曰右羽林軍，第二曰右龍武軍，第三曰右神策軍。以上右三軍。」六軍門即為左、右各三軍之合稱。

⑬七架營：陳寅恪《韋莊秦婦吟校箋》以為「架」為「萃」之訛。七萃即禁軍。

長安寂寂今何有？廢市荒街麥苗秀①。採樵斫盡杏園花②，修寨誅殘御溝柳。華軒繡轂皆 銷散③，甲第朱門無一半④。含元殿上狐兔行⑤，花萼樓前荊棘滿⑥，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內庫燒為錦繡灰⑦，天街踏盡公卿骨⑧。來時曉出城東 陌，城外風煙如塞色⑨。路旁時見游奕軍⑩，坡下寂無迎送客⑪。霸陵東望人煙絕⑫，樹鎖驪山金翠滅⑬。大道俱成棘子林⑭，行人夜宿牆匡月⑮。明朝曉至三峯路 ⑯，百萬人家無一戶。破落田園但有蒿，催殘竹樹皆無主⑰。

①麥苗秀：麥苗抽穗。史記‧宋微子世家：「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墟，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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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杏園：唐時長安名勝，故址在今陝西省西安市郊大雁塔南。

　③華軒繡轂：華美的車輛。

　④甲第：富貴顯赫者的住宅。

　⑤含元殿：長安志卷六：「丹鳳門內當中正殿曰含元殿，武太后改曰大明殿，郎龍首山之東麓地。……龍朔二年造蓬萊宮含元殿，又造宣政、紫宸、蓬萊三殿。」

　⑥花萼樓：即花蕚相輝樓。長安志卷九：「南內興慶宮，……其西榜曰『花蕚相輝樓』。」

　⑦內庫：皇帝的府庫。

　⑧天街：京城中的街道。

　⑨塞色：邊塞荒涼的景色。

　⑩游奕：游弋，即巡邏。

　⑪坡下：指霸陵一帶。霸陵，詳見下注。

　⑫霸陵：漢文帝陵墓，在今陝西省西安市東。附近有霸橋，歷來為送行之地。

　⑬驪山：在今陝西省臨潼縣南，其下有宮室殿堂。　金翠：宮殿金碧輝煌的氣象，這裏指宮室殿堂。

　⑭棘子林：荊棘如林。老子‧第三十章：「師之所處，荊棘生焉。」

　⑮牆匡：中間已為平地的牆圈。匡，圈、圍。

　⑯三峯路：指華山一帶。華山上有蓮花、落雁、朝陽三峯，故云。

　⑰摧殘：折斷。全唐詩外編誤作「催殘」。據敦煌遺書原寫卷改。

路旁試問金天神①，金天無語愁於人。廟前古栢有殘枿②，殿上金爐生暗塵。一從狂寇陷中國，天地晦冥風雨黑。案前神水咒不成③，壁上陰兵驅不得。閑日徒歆奠饗恩④，危時不助神通力。我今愧恧拙為神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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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向山中深避匿。寰中簫管不曾聞，筵上犧牲無處覓⑥。旋教魘鬼傍鄉村⑦，誅剝生靈過朝夕。妾聞此語愁更愁，天遣時災非自由。神在山中猶避難，何須責望東諸侯⑧！

①金天神：原注「華嶽三郎」。唐玄宗於先天元年八月二日封華嶽神為金天王（參見《唐大詔令集‧典禮門‧嶽瀆山川門》），故云。

②殘枿：同「殘蘖」。殘，餘。枿，樹木被砍伐後復生的新芽。

③神水：《食物本草》：「立春、清明雨水名神水。」　咒：念咒乞靈。這裏指金天神也不能以案前神水為咒物顯靈除災了。

④歆：享。奠饗：奉獻給神明的祭品。

⑤愧恧：慚愧。恧，慚羞。

⑥犧牲：祭祀所用的豬羊一類祭品。

⑦魘鬼：俞平伯《讀陳寅恪〈秦婦吟校箋〉》自注：「『魘』字亦誤，蓋是『野』之音訛。疑當作『野鬼』，對山神而言。」

⑧東諸侯：地處東南的藩縝，這裏指淮南節度使高駢等人。《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三： 「廣明元年三月，淮南節度使高駢遣其將張璘等擊黃巢屢捷。後巢以金啖璘，且致書請降於高駢，求保奏。駢欲誘致之，許為之求節餓。時昭義、感化、義武等軍皆 至淮南，駢恐分其功，乃奏賊不日當平，不煩諸道兵，請悉遣歸。朝廷許之。賊詗知諸道兵已北渡淮，乃告絶於駢，且請戰。駢怒，令璘擊之，兵敗，璘死。巢勢復 振。」

前年又出楊震關①，舉頭雲際見荊山②。如從地府到人間，頓覺時清天地閑。陝州主帥忠且貞③，不動干戈唯守城。蒲津主帥能戢兵④，千里晏然無戈聲。朝攜寶貨無人問，暮插金釵唯獨行。明朝又過新安東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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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乞漿逢一翁。蒼蒼面帶苔蘚色，隱隱身藏蓬荻中。問翁本是何鄉曲⑥？底是寒天霜 露宿⑦？老翁暫起欲陳辭，卻坐支頤仰天哭⑧。鄉園本貫東畿縣⑨，歲歲耕桑臨近甸⑩。歲種良田二百廛⑪，年輸戶稅三千萬⑫。小姑慣織褐絁袍⑬，中婦能炊紅黍 飯。千間倉兮萬絲箱，黃巢過後猶殘半。自從洛下屯師旅，日夜巡兵入村塢⑭。匣中秋水拔青蛇⑮，旗上高風吹白虎⑯。入門下馬若旋風，罄室傾囊如捲土。家財既 盡骨肉離，今日垂年一身苦⑰。一身苦兮何足嗟，山中更有千萬家。朝飢山上尋蓬子⑱，夜宿霜中卧荻花。

　①楊震關：即潼關。楊震，東漢華陰人，明經博覽，生徒千數，時稱「關西孔子」。

　②荊山：在今河南省靈寶縣閿鄉南。

　③陝州主帥：即陝州節度使王重盈，河中（今山西省永濟縣）人，以驍勇聞名於軍中。陝州，治所在今河南省陝縣。

唐僖宗廣明元年九月，黃巢起義軍攻占虢州（治所在弘農，即今河南省靈寶縣）。未入陝州。

　④蒲津主帥：即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王重盈之弟。蒲津，即蒲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永濟縣蒲州鎮。　戢兵；息兵。

　⑤新安：即今河南省新安縣。

　⑥鄉曲：鄉里。

　⑦底事：何事。

　⑧支頤：以手托頰。

　⑨東畿縣：即新安縣。因係唐東都畿內之縣，故云。

　⑩甸：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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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⑪廛：古代一家所居之地，面積為二畝半。

　⑫戶稅：一家所繳之稅。

　⑬褐絁袍：粗綢所作褐袍。絁，粗綢。

　⑭村塢：村莊。塢，村落外圍構築的土堡，係村莊的屏障。

　⑮秋水、青蛇：均指寶劍。白居易《李都尉古劍》：「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郭元振《寶劍篇》：「精光黯黯青蛇色。」

⑯白虎：旗名。杜佑通典唐開元禮大駕鹵簿：「左青龍旗、右白虎旗各一。」

⑰垂年：垂暮之年。

⑱蓬子：飛蓬的果實。飛蓬，多年生草本植物。

妾聞此父傷心語，竟日闌干淚如雨①。出門惟見亂梟鳴②，更欲東奔何處所？仍聞汴路舟 車絕③，又道彭門自相殺④。野色徒銷戰士魂，河津半是寃人血⑤。適聞有客金陵至⑥，見說江南風景異，自從大寇犯中原，戎馬不曾生四鄙⑦。誅鋤竊盜若神功， 惠愛生靈如赤子⑧。城壕固護教金湯⑨，賦稅如雲送軍壘⑩。奈何四海盡滔滔⑪，湛然一境平如砥⑫。避難徒為闕下人⑬，懷安卻羡江南鬼。願君舉棹東復東⑭，詠 此長歌獻相公⑮。

　　（本篇錄自《全唐詩外編》第一編）

　①闌干：縱橫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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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梟：貓頭鷹，古人以為是不祥之鳥。

③汴路：由汴州（今河南省開封市）乘船行運河中，經宋州（今河南省商丘縣）、永城（今河南省永城縣）。宿州（今安徽省宿縣）到泗州（今江蘇省泗洪縣東南）的路綫，又叫汴宋路。這是唐代由中原去江淮地區的一條重要交通綫。

④彭門：彭城，即徐州（今江蘇省徐州市）。　自相殺：指徐州牙將時溥殺害武寧軍節度使支詳，自為留後，又與泗州于濤爭戰事。

⑤河津：指汴河渡口。

⑥金陵：指潤州丹徒。唐代潤州治所在丹徒（今江蘇省鎮江市）。鎮海節度使治所亦在此。

⑦戎馬：小馬。　四鄙：四郊。

⑧赤子：嬰兒。禮記‧大學：「如保赤子。」疏：「謂心所愛之子。」

⑨教金湯：令如金湯。教，使、令。白居易《琵琶行》：「曲罷能教善才服。」金湯，金城湯池的略語。《漢書‧蒯通傳》：「邊地之城，必將嬰城固守，為金城湯池，不可攻也。」注：「金以喻堅，湯喻沸熱不可近。」

⑩軍壘：軍營。

⑪滔滔：同「慆慆」。《漢書‧敘傳》注：「慆慆，亂貌。」

⑫砥：磨刀石。

⑬闕下：宮闕之下，這裏指京城。

⑭棹：同「櫂」，船槳。

⑮相公：這裏指周寶。韋莊因黃巢起義軍攻陷長安而流寓洛陽，旋又客居金陵（潤州）。其時，周寶以鎮海節度使同平章事鎮潤州。故這裏的相公係指周寶無疑。

　　　　　　　　　　　　　　　　　　　（顏廷亮　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