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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December 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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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終宋之世,競議論而罕成功”,而“當南北橫裂”時,亦不能有所恢復或作為。又他們把韓琦(1008-1075)、范仲淹(989-1052)、富弼(1004-1083)、歐陽修、李綱(10831140)、宗澤(1059-1128)等,真按:宗澤之生卒 真按:李綱之生卒 真按:富弼之生卒 真按:范仲淹之生卒 真按:罵人的技巧 都“不列之儒者之林”。就是宋儒之間也互相排斥,如程頤不能容納蘇軾,朱熹亦力排陳亮為功利之學。他們又“多推本朝人物,而卑抑漢以下諸賢”,並且自詡“自孟子沒”,至“宋儒出而始接其統”。真按:宋儒的嘴臉 真按:罵人的技巧 在邵廷采看來,宋儒所以這樣,因為他們不明白“道固一貫,其流則萬”的道理,由於他們“析焉既精”,“設一格以名儒者,距千百世之英傑于理學、心性之外”,反而使到道“不行不明”124。

   本著“道固一貫”的論據,他反對“元人修《宋史》,于〈儒林〉外別立〈道學傳〉。他主張“專家”應 去掉“道學”一名,理由是“吾道一貫”,沒有什麼不是“道學中事”,所以不應“以此立儒家標幟”。他相信陳亮“所以謂不當學為儒”,亦是因為這個緣故 125。可見邵廷采所謂“道學中事”的“道學”,乃指廣義的道學,不是專講心性理氣的狹義的道學。

   由於他以研治理學出身,所以起初對吳興老儒沈子固對“道學之黨”的批評(詳第一節)感到驚詫。後來 察覺到理學家“崇性命,薄事功,矯揉偏重”確有很大的弊病,他才不能不相信。由此而引申,他指出王守仁數傳之後,“士喜言覺悟,漸流禪定”,就算“天下以 良知為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邵廷采主張的道,是廣義的道,世人所非議的,卻是“道學”的道,因此他堅信“天下有千萬人訾譽,不足輕重吾道者”。所以他 對“今世之議陽明”的人和“東莞陳建(1497-1567)之異幟”,真按:陳建之生卒 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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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獨怪顧憲成身為“東林君子之首,而攻排王學”,“仇王者至今”還奉為“依歸”。邵廷采所以獨怪顧 氏,因為他認為顧氏不過是王守仁的“支子”;又顧氏“崇直節,而孔、孟之道,不止直節”而已。其次,他批評顧憲成“于朱子之學,未之全見,止以墨守扞邊圉 為衛朱。見有一言之及簡易,則以為深于陸(九淵);一言之及經綸,則以為深于陳(亮)”。他認為陸九淵並不是“異端”,陳亮也不是蘇秦、張儀(?-前310)、范雎(?-前255)、蔡澤之流。真按:范雎之生卒 真按:張儀之生卒 因此,顧憲成攻擊王守仁,無異於子游(言偃,前506-?)、子夏(卜商,真按:子游 507-?)及程頤、蘇軾的“門人相譏”,真按:子夏 而給“老、佛以卞莊刺虎之會”。真按:子夏之生卒 真按:東林黨之不足 真按:蘇軾 真按:顧憲成 真按:門戶之見 真按:程頤 126 上述對理學家互相攻擊的評論,仍是奠基在前文所述的“道固一貫,其流則萬”和“儒者之學,以經世務為驗”的思想上。而在他心目中,王守仁是體用俱備的大 儒,“事功由學而出”,所以“能以勳名完立卓然為一代安國家、定社稷元臣。127東林諸儒未有見及此,又不知追本溯源,竟以王氏“數傳而後”的弊病來攻 王,更蔽於執一端以為“孔、孟之道”,所以廷采認為他們對回復儒道大全,也無補於事。相反來說,儒家門戶的鷸蚌相爭,無疑是使佛、老兩家坐享漁人之利。真按:邵廷采說

   “道固一貫,其流則萬”,因此求道的方法雖有不同,卻是殊途同歸。他教誨學生要以此作為宗旨,必要 “掃除”“朱、陸之辨”,“只問自家得力何如”便可。同時,學術趨向“或為小異,不害大同”128。學者只要能有“得力”之處,從朱從陸,都可以致知明 道。現把他對“尊德性”和“道問學”離合異同的意見,引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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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知即明德,是為德性;致之有事,必由問學。尊德性而道問學,致良知焉盡之矣。故謂象山為尊德性而墮于禪學之空虛,非尊德性也;謂晦菴為道問學而失于俗學之支離,真按:朱子 非道問學也。非存心無以致知,後人自分,而晦菴、象山自合耳。顧晦菴之學已皎然如日月之麗天,先生(王守仁)欲表章象山以救詞章帖括之習,使人知立本求自得,故其言曰:朱、陸二賢,天姿頗異,途徑微分,而同底于聖道則一,其在夫子之門,視如(仲)由(前542-前480)、(端木)賜之殊科焉可矣,而遂擯放廢斥,若碔砆之于美玉,奚為也。……致良知實功,唯為善去惡,故曰“致知在格物”。其小異于朱子者,正心誠意之事,并攝入格、致中,舉存心、致知,不分為二,是固《中庸》尊德性、道問學之本旨也。”129

世人訾議王守仁,在於他“尊德性”而不“道問學”,邵廷采強調二者並合,則致良知無以復加,實為他對王學的修正。他以朱、陸比擬由、賜,不外指出朱、陸兩派同為儒學的支流,雖然兩派在方法上“或有小異”,但“不害大同”,真批:何冠彪先生在此引用前人之句以成己意,然原句原意並不講此道,如此作法,愚甚不能茍同也! 所以又指出“聖學固以致知為終始”,王守仁所說的致知,是“攝于約禮之內,始學即審端一貫”;而朱熹所說的致知,真按:朱子 是“散于博文之中,銖銖而稱,兩兩而積,其後乃豁然通焉”,這就是“同歸中有殊途之別”130。邵廷采認為“學術各有沿流,固非作者之過”131,可惜學者不明“自家得力”的意義,守於拘曲,致有“習而沿之,其失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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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弊病。由於“世之學者不究其同歸,而喜摘其殊途,所以從朱從陸,杳無定見,去聖愈遠,畢累世而不能相合”132。所以他提倡“因時指授,取其篤信,不必定宗一家”的學說133。真按:門戶之見 真按:兼容並蓄 又立志“不避狂瞽,極思明辨,務于掃去生平之惑,使天下後世,曉然知聖道昭垂,殊途一致”134。

   討論過邵廷采的學術主旨後,現在言歸正傳,談談他對經學與道學之辨的看法。邵氏明瞭“學術各有沿 流”,而且時間久遠,便會“本遠原分,微言大義,各有流極”,這時“固賴學者補偏起敝,以振興之”135。晚明以來的經學與道學之辨,可以說是學者對宋、 明理學“補偏起敝”的表現,然而,邵廷采對學術界把漢、唐經學和宋、明理學劃分為壁壘分明的派別感到憂慮,他說:

    “夫經學與心性之學本出一原,聖人作經,皆以發揮心性,《易》道陰陽易簡,《書》記政事,《詩》 別勸懲好惡,《禮》順秩敘,《樂》滌邪穢而蕩渣滓,《春秋》辨是非。今于經學之外,別有心性,則道無統紀,而不得聖人之心,於是乎逐事物,溯源流,求同 異,解愈繁,而經愈晦。譏朱子末流之弊,其弊乃甚于朱子也。”136

邵廷采說“聖人作經,皆以發揮心性”,“經學之外,別有心性,則道無統紀”,與費密“經傳則道傳”,“舍經無所謂聖人之道”,及顧炎武“古之所謂理學,經學也”的大前提並無二致。又所謂《六經》“道陰陽易簡”,“記政事”,“別勸懲好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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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 秩敘”,“滌邪穢”,“蕩渣滓”,“辨是非”,則凡國計民生、人倫日用、道德性命,統攝其中,和 費、顧的看法也相去不遠,同時也可視為他對宋、明理學,特別是王學末流的修正。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喪失王學派理學家的立場,所以認為嚴辨經學和理學,提倡以 經學取代理學,必致“逐事物,溯源流,求同異,解愈繁,而經愈晦”,甚至此“朱子末流之弊”更厲害。由此可見,他一方面隨著清初學術的新趨勢,提倡尊經, 發出“自宋以後語錄諸書,一切且束勿觀,而惟從事于《六經》、孔、顏(淵,前521-前490真按:顏淵之生卒 、曾(參,前505-前436)、孟之教”的呼籲137,真按:曾子之生卒 作為理學傳人對理學的醒悟及自我檢討,另一方面站在王學的立場,發出提撕本原,探求大義的口號,回應建議通經必須考據的學者的挑戰。

  提撕本原的治學方法,並不是由邵廷采創始的。他的祖父曾可(1608-1658)便本這個方法教授弟子和孫兒138。至於邵廷采之說,是晚年和李塨(1659-1733)論學時提出的。他說:

   “夫論學當提撕本原,使人知用功下手處,若博聞強記,講求剌刺,窮年勞攘,總歸喪失。若孟子論井田、封建,止述大略。此謂之善於師古,知時務之要。後此荀淑(83-149)不為章句,(陶)淵明(365372376-427)不求甚解;真按:陶潛之生卒 外期經世,內養性情。兩賢雖未違聖功,要為窺見體用。弟見今之儒者,討論太劇,徵實太多,未免如謝上蔡所云玩物喪志之戒。真按:謝良佐 自顧精力既衰,不能搜羅詳核,惟有省心省事,期無悖乎先聖先師之意,早夜之間,惟有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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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而已。”139

以約馭博,立大本,求放心,本是王學一貫宗旨。但陸、王所論,畢竟就德性而言,邵廷采論德性,也有“先立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之說140。

   邵廷采所評“今之儒者”,並不指以“道問學”為途徑的程、朱學派,因為他所指的是“譏朱子末流之 弊”的人。事實上,邵廷采亦贊同朱熹致知的方法,如當他答覆“一事必有一理,逐物而格之,不已勞乎”之問時,他的答案是“不勞”。他指出“理皆本于心,合 下是一以貫之”,正如朱熹所謂“非存心無以致知”;但強調“須要心作得主宰”,否則如“俗儒詞章訓詁之學,一切向外馳求,不思用心于內,即浩博如馬、班,真按:班固 真按:司馬遷 其歸無益”。他認為這樣才是“不勝勞”,又說“先儒以讀書為玩物喪志,正指此病”141。由此可見,邵廷采雖主張明經,但因講求“存心”,“須要心作得主宰”,所以沒有折入考據訓詁之途。

  其次,邵延采提倡通經,目的在致用,深恐沈溺於考據,就會本末倒置。他說:

    “明經將以致用,漢儒一生第窮一經,立朝服官大節,皆取足其中。今人不唯其用之,為徒貪多務得, 思攫取詞藻,雷同剿說而已。才力薄而見聞漁獵之富,或返遇乎古人,乃如之人盡身通六藝者也,可謂之明經乎?夫紀事必提其要,纂言必鉤其玄,斯道也有行之 矣。其分門摘類,脫落掛漏,專事節略,而忘全經,斯攫取勦說之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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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雖 然邵廷采認為“聖道昭垂,殊途同歸”,但恐怕專門考索,過於細微,終無與於本義,而才力有限,不能盡 通六藝,所以主張以提要鉤玄的方法去明經,並以“孔子論三代之禮,有因有損益,孟子述井田,止曰大略”為例,再三反覆,加以闡明143。當他講授於姚江書 院時,立下訓約,指導學生。於讀書中尋取本原”144。引申到寫作文章,亦主張“行文貴有原本”,如果“徒敝精神、窮日夜以求其似”,雖成亦無用,反“不 如所云略觀大意”,認為“雖非甚至”,但於“性情之地,微有存焉。真按:人情解放? 真按:人情 真按:性情論 145。

   陸、王派重德性而輕問學,邵廷采認為“師惟希聖,何紛紛於朱、陸異同”146?不但將以約馭博的精 神從德性引申到問學方面,並提倡尊經以及“於讀書中尋取本原”之說,修正陸、王派不重視讀書的偏失,亦在反王學的潮流中找到了路向。近代有些學者因為邵廷 采曾向黃宗羲請教,便附會他的學問繼承自黃氏147,看過邵廷采“經學與心性之學同出一原”之說與黃宗羲的經學與道學之辨的精神背道而馳後,那些牽強附會 的說法不攻自破。

   邵廷采處身在理學過渡到考據學的時代,他的學說不受到重視,但在乾嘉時期考據學風行之際,章學誠采 取了邵廷采的觀點,本著讀書觀大意,未始不可求學問的宗旨來抵抗時風148。雖然章氏的學術也不為當世所重視,但自清末以來,中外學者推崇唯恐其後。邵廷 采的潛德幽光,將賴誰顯?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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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穆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指出清代經學考據和宋、明理學有內在發展淵源,並且提出因義理之爭而折入考據的寶貴意見149。余英時對義理之爭而折入考據的演變尤為關注,他說:

    “近人論清代經學考證之興起,往往溯源至顧亭林“經學即理學”一語,就思想上的直接影響言,這個 看法自然是有根據的。但是我們必須指出,亭林在清初,雖卓然大師,而此意則決非由他一人“孤明先發”;他不過是用最簡潔有力的語言表達了明代晚期以來儒學 發展中早已萌芽的一種新動向(即“義理之爭必然折入經學考證”)而已。事實上,遠在十六世紀時羅欽順(原注:整菴,1466-1547)已主張義理是非必須“取證於經學”了,而與亭林同時的方以智(原注:密之,16111671) 晚年也深以理學之流入“虛掠高玄”為病,並明白地提出了“藏理學於經學”的口號。亭林於明代理學家中極推尊整菴,或有思想上的淵源,至於亭林與密之則有入 世出世之別,而持論造語竟能不謀而合至此,則清代考澄學與宋、明理學之間,有其內在的發展綫索,觀此不益可信乎。”150

宋、明理學與清代考證學有其內在的發展綫索,固為定論,但以顧炎武“古之所謂理學,經學也”之說為“義理之爭必然折入經學考證”的代表,及可能源於羅欽順“學而不取證於經書”等說,似有未盡善的地方。現先引錄羅欽順之說,然後再作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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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言:性即理也;象山言:真按:陸九淵 心即理也。至當歸一,精義無二,真按:此乃羅欽順之說 此 是則彼非,彼是則此非,安可不明辨之?昔吾夫子贊《易》,言性屢矣,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曰成之者性;曰聖人作《易》,以順性命之理;曰窮理盡性,以至 於命。但詳味此數言,性即理也明矣!於心亦屢言之,曰聖人以此洗心,曰易其心而後語,曰能說諸心。夫心而曰洗,曰易,曰說,洗心而曰以此。試詳味此數語, 謂心即理也,其可通乎?且孟子嘗言:理義之悅我心,猶蒭豢之悅我口,尤為明白易見。故學而不取證於經書,一切師心自用,未有不自誤者也。”151

首 先我們要留意羅欽順所說的是“學而不取證於經書”,而不是“義理是非必須‘取證於經學’”,他並沒有 把經學和義理對立起來。其次,他不過為程頤的“性即理”與陸九淵的“心即理”兩說求證於經書,從而肯定程是而陸非,而且始終沒有喪失理學家的立場。誠如錢 穆和余英時指出,理學家取證於經典乃為自己的門戶所持的義理而爭辯,他們取證的經典往往有意無意之間受其理學背景支配152。真按:方法論的謬誤:有色眼鏡 真按:有色眼鏡 所以義理之爭雖折入考據,卻毫無以經學取代理學的意味。反觀顧炎武“古之所謂理學,經學也”的主張,是把漢、唐經學和宋、明理學的界限劃分得一清二楚,接觸到學術流變的問題,超然於理學家為義理相爭的境界之外。真按:顧炎武 真按:顧炎武對後世的影響 真按:解構 真按:批判的切入點 他說:

   “經學自有源流,自漢而六朝、而唐、而宋,必一一考究,而後及於近儒之所著,然後可以知其異同離合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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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論字者必本於《說文》,真按:知本 真按:知本之論 真按:知本之論的根源 真按:探本 未有據隸楷而論古文者也。”153

所以他提倡治經學是整體的儒家經典,並不受理學背景支配,真按:典範的改變 真按:「不受……的支配」不即典範的轉移乎? 而 他注意古今思想的異同離合態度,也和理學家保衛自己門戶所持的義理的態度截然不同。此外,顧炎武主張把理學納入在經學的範圍內,(請注意,不是“經學即理 學”),是把經作為主,理作為副,言理必須本於經,跟羅欽順對義理和經典之間的關係有不同的看法。還有最重要的是,顧炎武提出通經以明道的學說,和明亡有 密切關係,所以明道的背後有著救世的使命。總括來說,顧炎武通經的動機和明代理學家求證於經的目的大相逕庭,而他所採求的道,更和理學家所辨的義理不可同 日而語。

  竊以為從婁諒“將聖賢言語來護己見”、羅欽順“學以取證於經書”,真按:婁諒 以至明末清初《大學》古本之辨、《古文尚書》之爭及李塨所論《尚書》和《周官》,乃一脈相承,真按:學術淵源,顧炎武學術淵源 從理學家的立場,為所持義理或學派義理的辨明而折入考據學154。另外自歸有光、錢謙益開始,著眼於學術流變而區分“講經”與“講道”之別,以至費密、顧炎武、方以智、黃宗羲的經學與道學之辨,又成一脈,主張以理學作為經學的一部分或直接以經學代替理學而折入考據學。真按:學術淵源,顧炎武學術淵源 真按:學術淵源,顧炎武學術淵源 兩脈的重心并不相同,如前者著眼於義理的探索,後者偏重恢復儒學的整體,義理僅佔一次要的地位;所以前者通經祇屬片面,而後者則為全面。真按:通經 總之,自明中葉以後,因義理之爭而折入考證及以經學代替理學(或以理學納入經學)的主張成為兩股潮流,並進同趨,滙合而成乾嘉考據學。真按:考證學興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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