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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September 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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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戌本眉批,曹頫說:「舊族後輩受此五病者頗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年後,今余想慟,血淚盈腮。」10

  書中既然雜寫兩家之事,已可見雪芹接手後擴大了原先石頭故事的構想,怎能再用「石頭記」名書呢?曹頫或者改得心安理得吧。

  不論怎麼說,曹頫利用「凡例」和「楔子」這種增益文字的方法,改李鼎「石頭記」書名為「紅樓夢」的意願,終於得逞;不過,他等到李鼎死後來動手腳,若李鼎泉下有知,他會同意嗎?

<注釋>

1陳慶浩「新編紅樓夢脂硯齋評語輯校」稱甲戌本此條為「回前總批」。文末並註明:「己卯、庚辰、有正、全抄、程乙此段混入正文。甲辰此段比正文低一格,仍作總批。」

2潘重規「甲戌本石頭記核論」,見「台灣紅學論文選」,胡文彬、周雷編: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一九八一。頁四○五——四○六。

3吳世昌「殘本脂評石頭記的底本及其年代」,見北京師大學報叢書之三,「紅樓夢研究資料」,一九七五年。頁一五三——二一四。

4吳世昌「曹雪芹與紅樓夢的創作」,見「散論紅樓夢」,香港,建文書局。一九六三年。

5楊光漢「脂硯齋與畸笏叟考」,見劉夢溪編「紅學三十年論文選編」下冊,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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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

6戴不凡「畸笏即曹頫辨」,見劉夢溪編「紅學三十年論文選編」下冊,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一九八四。

7孫遜「曹雪芹、脂硯齋、畸笏叟三者關係之探尋」,見「紅樓夢學刊」,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一九九一年,第四輯。

8參看「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史事探源」一節。

9本人「紅樓夢一書五名解題」一文,最初發表於民國七十年聯經出版公司「中國古典小說研究專集」第三集。後收入七十三年出版的「紅樓夢考論集」,台北,聯經出版公司出版。

10一九八八年我寫「脂硯齋應是李鼎考」時,特別舉出此二批,更強調「余家更甚」這一句,用以說明「二人當屬曹李二家,而且唯曹頫李鼎才足以當之,因從批語中流露出破敗家族家長的語氣」。現在已能更進一步分辨,夾批為李鼎先批,眉批為曹頫後寫。

   說到夾批與眉批,使我想到批語中有三處提到「紅樓夢」,各家解說紛紜的問題。現在以李鼎、曹頫的角 度來解釋:兩條眉批都是以「紅樓夢」為書名,乃曹頫所寫;一條夾批,「紅樓夢」不是指書名,而是指第五回,乃李鼎所寫。二人對「紅樓夢」一名的認定,涇渭 分明。由此看來,曹頫要改李鼎「石頭記」書名為「紅樓夢」,更增添了一個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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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畸笏回應脂硯批語選釋——兼論畸笏即曹頫、脂硯即李鼎

    (一)

   脂硯與畸笏是「石頭記」兩大批家,以筆者的了解,原先只是雪芹主寫,脂硯主批,故有「一芹一脂」說 法。但脂硯主批,實際只進行到「庚辰(一七六○)秋月定本」八十回大致完成為止,以後因年老體衰,或臥病,便停止了工作。實際上,脂硯批書署年,止於「己 卯冬夜」。然後是畸笏接手,在壬午(一七六二)年起成為主批,除了在壬午、丁亥(一七六七)兩年他的批語較多以外,其他各年似乎批得甚少,直到署年辛卯 (一七七一)的尚見一批。總體的來說,畸笏批語的數量,是遠遜於脂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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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畸笏批書是即興式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余閱此書,偶有所得,即筆錄之。」這和脂硯的計劃式不同,也用畸笏的話說是「從首至尾閱過,復從首加批者」,當然差別很大。

  不過畸笏批書有一點方便,即除了他所說的「偶有所得,即筆錄之」的批語以外,他在看稿本時,便自動參看了脂硯的批語,於是畸笏在有意無意的情形下,便批下了不少回應脂硯的批語。

  其實,在畸笏還沒有接手成為主批人以前,他早已熟讀了小說和脂硯評語。因此以後畸笏主批,許多地方也便不知不覺走入脂批的模式,甚至用語遺詞也很相似,這是以往許多人相信畸笏與脂硯是同一個人,只是壬午年開始,才改用畸笏為筆名的原因之一。

  畸笏多數是用眉批來回應脂硯的夾批和側批。由於脂硯的批語,絕大多數是「評小說」,只有少數在不小心、不得已、忍不住的情況下,才批出了自己的心情感受,批出了家史背景和「擬書底裡」,可名之為「述家史」,所以畸笏的回應之批,自然也跟隨著脂硯批語內容,有所評述。

  從「石頭記」列「紅樓夢」,從各種抄本到印本,兩百多年來,許多人評過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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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脂硯當然是第一個評「石頭記」的人,畸笏應該是第二個,以後蒙古王府本,戚序本也加了不少評語,結 束了「石頭記」評語時代。百二十回「紅樓夢」問世以後,評書的人更多,其中王希廉、姚梅伯、張新之等人評語亦頗獲好評。但所有評書者,多少都受到最早評書 的脂硯影響,而這些評書人無論怎麼標榜,甚至能指陳脂硯評語的缺失,卻有一個共同之點,即他們只能「評小說」。唯一的例外是畸笏,畸笏「評小說」雖不怎麼 高明,卻能在「述家史」方面和脂硯搭得上腔。1

  事實上,畸笏不僅止於搭腔而已,他晚年獨自批書,時常忘記了「將真事隱去,而撰此石頭記一書」的約定,時不時的批出了真事:

  說「雪芹舊有風月寶鑑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的,是他。

  說「若云雪芹披閱增刪,然後(則)開卷至此這一篇楔子又係誰撰?」的,也是他。

  說「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的,自然也是他。

  說「浩蕩宏恩,亘古所無。母孀、兄死、無依,變故屢遭,生不逢辰,回首令人腸斷心摧」的,非他莫屬。

  說「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命芹溪刪去」的,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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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何必定用『西』字,讀之令人酸鼻」的,一定是他。

  說「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的,可憐又是他。

   正由於畸笏批出了這些真事,紅學界愈來愈多的人,都慢慢相信,他就是曹頫。而晚年批書的曹頫,竟時 常回應脂硯之批,不僅在「評小說」方面回應,更且在「述家史」方面,一吹一唱: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家有的,我家更甚;你我以外,知者寥寥。由此看來, 脂硯不但與曹頫年輩相若,而且是個曹家以外的,非常了解曹家的人——正好像曹頫非常了解脂硯家的情形一樣。

  這個脂硯是誰呢?筆者經由多方檢驗論證,堅信他就李煦之子李鼎。但此說目前相信的人並不多,本文之作,便是選錄一系列畸笏回應脂硯的批語,旨在說明只能由曹頫、李鼎的角度,方能合理的解釋明白,從而更增加畸笏即曹頫、脂硯即李鼎的可信度。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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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書中寫到「只金陵城內,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時。

  甲戌本側批:「此銜無考,亦因寓懷而設,置而勿論。」

  甲戌本眉批:「又一個真正之家,特與假家遙對,故寫假則知真。」

  案:民國十年胡適的「紅樓夢考證」修訂稿,其中有關「著者」的一條結論說:

   「紅樓夢是一部隱去真事的自敍:裡面的真假兩寶玉,即是曹雪芹自己的化身;甄賈兩府即是當日曹家的影子。」

  此條結論,可說成為了七十年來紅學考證的基本綱領。但不幸的是,這是一條與事實不符的錯誤結論。七十年來的紅學考證,特別在「著者」方面,何以會出現俞平伯所謂的「你越研究便越覺胡塗」呢?罪魁禍首就是這一條錯誤的結論。

  三十年前,從吳世昌開始,不少紅學家先後覺察批書的脂硯齋才是寶玉原型,但雖經多方考索,終未能考出脂硯究係何人,故「自傳說」雖搖不墜。

  數年前筆者先後寫了「脂硯齋應是李鼎考」、「蘇州李府半紅樓」後,斷言脂硯必是李鼎。但七十年來「自傳說」、「唯曹說」深入人心,積重難返,要翻此如山鐵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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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談何容易!

  但事實畢竟是事實,多角度的探考追蹤,相信必能真象大白。即以此地兩批而論,前一條甲戌側批,當為脂硯所寫,它隱約透露了一點信息,即是書中的甄(真)家之設置,乃是為了「寓懷」。

  後一條眉批,並未署名,我們認為它是畸笏所批。原因不僅是如孫遜所說:「眉批恰恰多為畸笏之批」,主要因為脂硯既已在夾批中說了「置而勿論」,那麼這眉批自然是另一人,亦即畸笏所論了。

  畸笏此條眉批透露的信息非常寶貴,首先,它告訴了我們「又一個真正之家」的話,這表示以曹頫的了解,書中所描寫的不止一個家族,也就是說真正之家,不止一個曹家。

  其次,他說出了真家與假家「遙對」,這「遙對」二字,十分傳神,使我們很自然的想到了與金陵曹家遙遙相對的蘇州李家。

  最後畸笏說,「寫假則知真」,亦不難明白。我們已多次說明了「曹、李二家何相似」,書中寫一個賈府已足,例如「借省親事寫南巡」,已可概括兩家之「憶昔感今」,難道還須寫兩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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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十三回鳳姐分析寧府弊端一段。

  庚辰本眉批:「讀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聲大哭,三十年前作書人在何處耶?」(靖藏眉批同)

  甲戌本眉批:「舊族後輩受此五病者頗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年後,今余想慟,血淚盈(腮)。」(靖藏眉批「見書」作「見知」,末句作「令余悲痛,血淚盈面」。)

   案:筆者雖堅信李鼎即早年寶玉之原型,十二金釵正出蘇州,但卻一直認為「紅樓夢」為雜寫曹李兩家之 事,而「假作真時真亦假」,可意會為「曹作李時李亦曹」。為什麼?因為我們不可忘記書中的確交代了有那麼樣極為相似的甄、賈兩府,而雪芹接手寫書後,也的 確把十二金釵之事,搬到了金陵。兼寫兩家之事,這兩條批語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在「脂硯齋應是李鼎考」一文中已討論過此兩批,此地只簡略地由「回應」方面稍作說明;前條李鼎「失聲大哭」,當然是有感於所寫為他家之事,而後條說「余家更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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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曹頫。二人年輩相若,動言「三十年前」,又是破敗家族家長的口氣,所以從後一批回應前批,不但能看出這「五病」風俗為兼寫兩家都有的陋規,而且只有是以曹頫回應李鼎,才能把這兩批解讀清楚。

    (四)

  二十二回「鳳姐亦知賈母喜熱鬧,更喜謔笑科諢」一段。

  庚辰本夾批:「寫得週到,想得奇趣,實是必真有之。」

  庚辰本眉批:「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

  另批:「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乎!」

   案:此三批中之後二批,討論的人很多,意見紛歧。首先是第二批為何人所批,若說是和第三批一樣,是 畸笏所批,當然可能,那即是說,畸笏證實了一件事:脂硯就是書中的寶玉,鳳姐點戲時,脂硯寫下戲碼。值得注意的是,二十二回並未寫到「鳳姐點戲,寶玉執 筆」這一情節,所以這完全是批出了家史當年事。若說第二批為脂硯自己批出,亦有可能,因為書中脂硯以寶玉自居的批語,不知多少,此地不過再添一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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