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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詩中提到“寒風”、“懸冰”來看,該是春初時作。王蘧常謂此詩“是思赴南明之作”;“詩云‘思縈嶺嶠’,則意在桂林也”。(見《顧詩匯注》本詩注)
36.2【綱】秋,至湖上。
36.3【綱】作《賦得江介多悲風用風字》詩一首。
【目】此詩載《亭林詩集》卷一,他譜亦未詳作于何月,但從詩中提到“清秋”、“寒蟬”來看,當是深 秋時作。王蘧常解其題曰:“曹植《雜詩》:江介多悲風。”“詳詩意,蓋傷何騰蛟之受降而無所成。受降諸人,皆開鎮湖南、北,故以‘江介’為言。曹詩取《楚 辭‧九章‧哀郢》:悲江介之遺風。洪興祖《楚辭補注》云:薛君《韓詩章句》云:介,界也。又引曹詩此句,注云:介,間也,諸鎮所在,正楚之舊疆。”(《顧 詩匯注》本詩題注)
盧興基則認為此詩不過是讀曹植《雜詩》有感而賦。他說;曹植《雜詩》“江介多悲風”是一首述志詩, 內容大意是說,現在天下還未統一,他願意為征服吳國捐軀效力,為統一天下而出征,可是現在卻要他仍舊回到封邑任城去過閑適的生活。他欲報效國家,卻沒有這 個條件(“惜哉無方舟”),內心異常痛苦、悲憤。這首詩,就是顧炎武為曹植詩的感發而寫的。當時明朝的統治雖然實際上已經滅亡了,詩人願意為重整山河、雪 民族之恥而身赴國難,作為一介書生,他也有報效無路之感。詩人用“江介多悲風”為題,突出亡國之“悲”,但它不是個人身世的哀嘆,它在激楚之聲中,奏出了 民族救亡的呼聲,所以具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見《顧詩譯釋》本詩簡析)
36.4【綱】又作《擬唐人五言八韻》詩六首。
【目】此六首詩俱載《亭林詩集》卷一,其題目分別是:《申包胥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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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漸離擊筑》、《班定遠投筆》、《諸葛丞相渡瀘》、《祖豫州聞雞》、《陶彭澤歸里》。《張譜》于此 六首題下注云;“六詩皆非泛擬,《乞師》,悲往事也。《擊筑》、《投筆》,明素志也。《渡瀘》、《聞雞》,以不忘恢復望諸公也。《歸里》,則知時之不可為 而倦鳥思還也。云擬唐人者,曾膺唐王之詔,受其冠帶也。”
楊鍾羲《雪橋詩話續集》(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8月 版)卷一:“亭林謂:陶徵士、韋蘇州非直狷介,實有志天下者。陶詩:惜哉劍術流,奇功遂不成。韋詩:秋郊細柳道,走馬一夕還。何等感慨!何等豪宕!至于 《逢楊開府》一詩,則少年之才氣,與中年之砥礪,大略可見矣。大凡伉爽高邁之人,易與入道,夫子言狂者進取,正謂此爾。吾謂亭林身負沉痛,不忘恢復,知時 之不可為,負經世之略,不得一遂?其《擬唐人五言八韻》六首,即先生言志之作。……始以沉鬱悲慨,終以放達閑適,亦猶柴桑之志也。”
盧興基解本詩題曰:“五言八韻,這是唐代試帖詩(科舉考試的詩)的形式之一。這種詩一般以古代經書 摘句命題,或五言七言,或六韻(十二句)八韻(十六句)。此處作者借用了這一形式,所以叫‘擬’。‘擬’是模仿的意思。”又評其詩曰:此六首詩“分別詠六 位歷史人物,作者雖然用的是唐代試帖詩的形式,但在思想內容上,積極歌頌了古代那些節行高潔,胸懷大志,通過勤奮刻苦的努力和奮鬥,終于實現了自己的理 想,在歷史上作出了可貴貢獻的人物和事跡。作者在這些詩裡,特別贊揚了他們不畏艱險,不辭艱辛,努力奮鬥的精神和他們的反抗侵略壓迫的愛國行為”。(并見 《顧詩譯釋》)
顧頡剛在《顧炎武——近代大思想家傳略之二》一文(見《中學生雜誌》第64期,1936年4月)中說:先生三十六歲那年作《申包胥乞師》、《高漸離擊筑》、《班定遠投筆》、《諸葛丞相渡瀘》、《祖豫州聞雞》、《陶彭澤歸里》詩六首。我們只看他的篇名,就可以窺見他的雄心壯志的一二。他的志願大,才力更大,不幸生非其時,到了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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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自托于陶彭澤。也許人們要奇怪他不慷慨赴死,其實他哪裡是貪生怕死之徒,他之所以不死有兩個理 由:他以為殺身本來要成仁,殺身不能成仁則何必殺身。(原注:“天下之事,有殺身以成仁者;有可以死,可以無死,而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子曰:‘吾未見蹈 仁而死者也。’聖人何以能不蹈仁而死?時止則止,時行則行,而不膠于一。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于是有受免死之周,食嗟來之謝,而古人不 以為非也。使必斤斤焉避其小嫌,全其小節,他日事變之來,不能盡如吾料,苟執一不移,則為荀息之忠,尾生之信,不然,或至并其斤斤者而失之,非所望于通人 矣,”——《亭林文集》卷四《與李中孚書》。)其次,他相信自己是一個大有可為的人,如果假之以年,即使在功業上無法發展,在學術方面一定有所貢獻;同時 他認為治學與救民初無二致,所謂“孔子之刪述《六經》,即伊尹、太公救民于水火之心”。(《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三》)
36.5【綱】作《常熟縣耿侯橘水利書》詩一首。
【目】此詩載《亭林詩集》卷一。
《常昭合志》:“耿橘,字蘭陽,獻縣人。進士。萬曆三十二年以調繁至,講求水利,東浚橫浦、橫涇、 李墓、鹽鐵塘,北浚福山塘,西浚奚浦、三丈浦,凡土田高低,宜蓄宜泄,尺寸不遺,其開浚之法,區畫周至,約束嚴明,具載所著《水利全書》。其立說以水利用 湖不用江,尤不易之論。邑人陸化純、瞿汝稷序之。”(《錢譜》引)《人名大辭典》;“耿橘,明獻縣人,字庭懷,萬曆舉人。講學虞山書院。官至監察御史。有 《周易鐵笛子》。”案:《張譜》引《常昭合志》,字“蘭陽”作“蘭錫”。《張譜》又謂耿侯《水利書》,先生《郡國利病書》采之頗備。又常庸《顧亭林年譜斠 識》引《萬曆辛丑進士題名碑錄》:“耿橘,直隸河間府瀋陽中屯衛軍籍,順天府宛平人。”
上《陶彭澤歸里》詩云;“結駟非吾願,躬耕力尚堪。”此詩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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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作勸農官,巡行比陳靖。”下《偶來》詩云,“赤米白鹽猶自足,青山綠野故無求。”“鳥獸同群終不 忍,轍環非是為身謀。”是足見先生雖決意不與清朝合作,卻也無意獨善其身,而是有志于幹一番濟世救民的大業。他說耿橘“洋洋河渠議,欲垂來者聽”,這其實 是反映了他自己亦有志于著書立說以垂來者聽。他此時正在從事的《天下郡國利病書》的寫作,便是實現這一宏大志向的重要舉措之一。他這首詩當是在寫作過程中 讀耿氏《水利全書》時有感而作。
36.6【綱】作《偶來》詩一首。
【目】此詩載《亭林詩集》卷一。
黃節注此詩云;“詩作于順治五年戊子,亭林三十六歲。秋至湖上,似壯心消滅,見于詩中。然而鳥獸不 與同群,尚欲轍環天下。是年永曆帝在桂林,四川巡按御史錢邦芑疏報四川全省恢復;江西提督金聲桓、王得仁以南昌內附;廣東總兵李成棟以廣東內附;魯王在閩 安,先後收復三府、一州、二十七縣;皆見《南疆逸史》。亭林至是有遠游之志,其所謂‘栖遲一丘’者,乃偶來之意,揭之于題矣,非是本志也。觀《浯溪碑歌》 云‘卻念蒸湘間,胡騎已如林。西南天地窄,零陵山水探’,則亭林不忘西南,于此可見。”王蘧常曰:“黃注深得此詩本旨。惟所引《逸史》,不盡可憑。如:錢 邦芑之奏,徐鼒云:無論邦芑奏報虛誣,且四川亦無百三十縣,此由載筆者得之傳聞,故多荒謬。其實,此時四川分崩離析,號令各擅,托名恢復而已,不久即為清 兵所破。至魯王在閩,雖先有克獲,然旋亦盡失。《浯溪碑歌》‘卻念蒸湘間’四句,足為當時寫實。亭林之拳拳南明,固不繫其盛衰而為消長也。”(俱見《顧詩 匯注》本詩匯注)
黃先生謂先生至是已有遠游之志,誠是。然其志并不在西南,而是在中原。前《常熟縣耿侯橘水利書》詩云:“願作勸農官,巡行比陳靖。畎澮遍中原,粒食詒百姓。”下《將遠行作》詩云:“夢想在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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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的《流轉》(或作《剪髮》)詩又云:“丈夫志四方”,“浩然思中原”。凡此皆見先生確有遠游 中原之意,旨在開發中原,實現其“畎澮遍中原,粒食詒百姓”之理想。此時,先生雖仍念念不忘恢復,并因而密切關注著南明的抗清鬥爭,但他對恢復事業已不抱 多大的希望,否則便不會有《陶彭澤歸里》這樣的詩作出現。所以,他此時已經在考慮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即恢復不成則將何所為的問題了。是獨善其身,隱居終 老,還是轍環天下,造福人民呢?他的答案非常明確:“鳥獸同群終不忍,轍環非是為身謀。”他要“轍環天下”(韓愈語,見《進學解》),以為百姓(而不是 “為身”)謀幸福。
36.7【綱】作《浯溪碑歌》詩一首(有序)。
【目】此詩載《亭林詩集》卷一。自序云:“萬曆元年,先曾祖官廣西按察副使,道浯溪,得唐元次山 《中興頌》石本以歸,為顏魯公筆,字大徑六七寸。歷世三四,此碑獨傳之不肖。歲旃蒙作噩(引者案:即乙酉年),命工裝潢為冊,工人不知碑自左方起,而以年 月先之,遂倒盭不可讀。方謀重裝,而兵亂工死,不復問者三年。碑固在舊識楊生所,一旦為余重裝以來,則文從字順,煥然一新。有感于先公之舊物不在他人,而 特屬之嗣人之稍知大義者,又經兵火而不失,且待時而乃成。夫物固有不偶然者也,為之作歌。”
吳曾《能改齋漫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 版)卷十四云:“湖南浯溪,在永州北一百餘里(引者案:在今祁陽縣西南),流入湘江,其溪水石奇絕。唐上元中,容管經略使元結罷任居焉,以其所著中興頌刻 之崖石,撫州刺史顏真卿書。”王漁洋《摩崖碑》惠棟注引范成大《驂鸞錄》云:“浯溪,近山石澗也。噴薄有聲,流出江中。臨石崖數壁,才高尋丈,《中興頌》 在最大一壁。碑之上,餘石無幾。所謂‘石崖天齊’者,說者謂或是天然整齊之義。”(《漁洋精華錄集注》卷十,齊魯書社1991年版)潘耒《游浯溪記》云:“湘江兩岸多小山,連綿靡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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