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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像陸小鳳、楚留香那樣風流倜儻、遊戲江湖的瀟洒人物，其內心同樣是寂寞孤獨的。表面看來他們不拘 小節，以酒色自娛，無牽無掛，浪迹天涯，擁有的是歡樂人生，而其心中自存悲涼的況味，歡樂是短暫的，寂寞卻是長久的。從本質上說，古龍筆下的人物是一群精 神無根的浪子，無根正在於他們的孤寂感。古龍小說努力表現的是一個孤獨的主人公對整個社會的反叛，對自己命運的抗爭，所蘊含的主題與存在主義哲學中「他人 即地獄」的思想是相通的。從古龍小說人物身上能依稀看到存在主義者的影子。古龍受西方現代思潮的影響是多方面的。除了存在主義之外，對他影響較大的還有以 弗洛伊德為代表的現代心理分析學說等。古龍創作顯示出泛「性」化傾向，幾乎每部小說都要細緻地描寫人物最基本的「原欲」，表現人物的性心理。尤其值得注意 的是，古龍小說寫了大量心理變態的人物。弗洛伊德認為人的欲望和本能受到壓抑時，往往產生變態心理，不少罪惡便由此萌生。古龍小說便不乏這類因欲望受壓抑 而心理變態的人物。作者揭示了這些人物身上欲望的衝突、人性的背離、道德觀念的崩潰。

　　古龍小說在文體上不斷創新。其最為突出的特點便是將推理的表現方法和技巧引入武俠小說，從而形成了武俠推理小說這一亞文類。這是古龍對武俠小說的一大貢獻。在1961年 出版的《失魂引》中，古龍首次引入推理的結構方式和技巧，布局奇詭，想像力豐富奇妙，開武俠推理小說之先河。從《鐵血傳奇》開始，古龍大量引用推理手法， 幾乎每部作品都有懸念，並以懸念來推動情節發展，作品從頭至尾疑雲密布，情節撲朔迷離，結局常大出讀者意料卻又合情合理，大大增強了武俠小說的可讀性和讀 者的閱讀趣味。古龍的武俠推理小說開創了武俠新天地，並對武俠小說創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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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蕭逸的《甘十九妹》、溫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走的都是武俠推理小說的路子。古龍還成功地借鑑 了影視表現形式，盡量減少冗長的描述，常用寥寥數筆勾勒某一情景，營造環境氛圍。為了加強場景感，把一個個跳躍、轉換的場景更加生動形象地展現給讀者，古 龍吸收了畫面交錯、背景切割、鏡頭分攝等蒙太奇手法。這就較好地切合了武俠小說場面緊張、氣氛熱烈、動用快捷的特點，有效地提高了武俠小說的表現力。同 時，古龍借鑑劇本中對話的表現形式，大量穿插電報式的對話和性格化的語言，形成簡潔、凝煉的文體特徵。從成熟期開始，古龍錘煉成了一種極為簡潔明快的敘事 模式：多用短句，配上大量的對話，有意省去不少人物、事件詳細的交代，通過頻繁的分段營造藝術空白，以喚起期待視野。突出的例子是，自《鐵血傳奇》以後， 在古龍的作品中很少見到超過三行的段落，且常常是一句一段，很難分清行與段的區別。這種形式曾引起詬病，其本身有時確也存在分段過頻而造成割斷文理、文氣 的毛病，但從總體上來說，這種形式與古龍作品的內容是和諧的，並進而形成了獨特的古龍文體。

　 　中國武俠小說在經歷了漫長的發展之後，至金庸崛起，出現了嶄新的面貌。金庸以他的博大精深，大大提 高了武俠小說的審美境界和文化品位。再發展到古龍，則又是一變。以「求新、求變、求突破」為己任的古龍在武俠小說中引入強烈的現代意識和豐富的現代內容， 以對人性的深度表現顯示了積極進取的開拓精神，以創新的語體和獨特的風格獨樹一幟，使武俠小說這一傳統的通俗文類呈現出多樣的發展可能和巨大的發展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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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高陽的歷史小說

　　高陽（1922—1992），本名許晏駢，字雁冰，浙江杭州人。許家為錢塘巨族。其高祖曾任廣東學政，官至江蘇巡撫。高陽少時深受母親影響，喜好歷史掌故，博覽群書，從小培養起對文學史學的濃厚興趣。抗戰期間，他曾在上海讀大學，因戰亂未能完成學業。1948年赴臺。1956年後，長期擔任《中華日報》主筆、總主筆。高陽是臺灣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歷史小說作家。《中國時報》稱高陽歷史小說「部部膾炙人口，兼及史實與趣味，質量之豐美，堪稱現代歷史說部第一人。高陽說部，『以考證入小說，以小說成考證』，尤其開創了中國歷史說部的新類型」③。

　　1951年，高陽開始文學生涯，創作了《霏霏》、《猛虎與薔薇》等以現實生活為題材的中、長篇小說。六十年代以後，高陽沉潛於歷史風雲和小說迷宮之中，以廣博的歷史知識和超拔的藝術想像力創作了60餘 部長篇歷史小說。高陽歷史小說題材廣泛，大致可分為六大系列：㈠宮廷系列，如《玉座珠簾》、《清宮外史》、《乾隆韻事》等。㈡將相系列，如《李鴻章》、 《大將曹彬》等。㈢紅曹系列，如《紅樓夢斷》、《曹雪芹別傳》等。㈣商人系列，如《胡雪巖》等。㈤青樓系列，如《李娃》、《小鳳仙》等。㈥俠士系列，如 《風塵三俠》等。這些作品奠定了高陽作為歷史小說巨匠的地位，在臺灣文壇建築起一座宏偉的、引人矚目的藝術殿堂。

　　走進高陽的小說世界，撲面而來的是恢宏的歷史感。鮮明的時代色彩和卓越的史詩品格是高陽歷史小說最為突出的特徵。早在創作歷史小說之前，高陽便對歷史產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並品嘗到沉潛於歷史煙雲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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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他沒有成為專治史學的著名學者，但他對歷史、對歷史與小說的關係有著深刻的認識。他認為：「歷史 與小說的要求相同，都在求真。但歷史所著重的是事實，小說所著重的是情感。」進而又提出：「歷史小說應合乎歷史與小說的雙重要求，小說中的人物，要求其生 動、突出；歷史小說中的人物，還得要求他或她能反映時代的特色。」④高陽歷史小說描寫了數以萬計的人物形象，從先秦的荊軻，到漢代的王昭君、唐代的李世 民、虬髯客、李娃、宋代的曹彬、趙匡胤、明代的唐寅，直至清代的康熙、雍正、乾隆、慈禧、曹雪芹、胡雪巖等等，以這些人物為核心，高陽在宏偉的歷史框架中 注入了豐富的歷史內涵，其作品依次展開從先秦到北洋軍閥時期中國社會的巨幅歷史畫卷。兩千多年的歷史滄桑和社會變革，歷代人民的生活狀態和精神風貌，被高 陽化作三千餘萬言的鴻篇巨著。

　 　有臺灣學者曾把高陽比擬為法國小說大師巴爾扎克⑤。他正是在史詩性上找到了這兩位作家的共同點。巴 爾扎克有意識地去完成法國社會的「編年史」和「風俗史」，「作品聯繫起來，調整為一篇完整的歷史，其中每一章都是一部小說，每一部小說都描寫一個時代。」 ⑥他的《人間喜劇》全景式地展示了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法蘭西社會的壯闊生活畫面，具有深廣的社會內容和豐富的歷史容量，被譽為不朽的史詩性傑作。與此相類 似，高陽也想為歷史畫像，中國歷史上出現過的眾多的歷史人物使他血脈僨張，他要依次寫出他們的音容笑貌，復活他們的藝術生命。他巧妙地在歷史和小說之間搭 起了一座藝術橋樑。「桓溫、唐太宗、劉仁軌、范仲淹、戚繼光、清世宗、胡林翼、喻培倫等等，常會出現在我的腦中，因此，我一直想嘗試著寫一寫歷史小說。」 ⑦於是，我們在高陽的小說中看到了從歷史故紙堆裡躍現出的一個個鮮活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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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驗到歷史人物背後變幻的歷史風雲。上至皇帝太后、將相名士，下至販夫走卒、奴婢僕役，三教九流的各 色人物，無不在高陽筆下煥發了藝術生命。高陽以淵博的學識和豐富的想像力藝術地寫出了一部中國社會的變遷史和百科全書。在中國的各個朝代中，高陽對大清王 朝情有獨鍾。他以清朝生活為題材的作品占了全部創作的三分之一有餘，其中有《慈禧全傳》六部八冊，《胡雪巖》三部七冊，「紅曹系列」四部十二冊，此外還有 《乾隆韻事》、《狀元娘子》、《再生香》、《清宮冊》等，構成了蔚為大觀、氣勢壯闊的清代社會立體圖景。作品廣泛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外交等眾多 領域，描寫了許多重大的歷史事件，成為反映清王朝從興盛到滅亡的極具形象性的「編年史」。在這一系列作品中，《慈禧全傳》是頗具代表性的力作。它包括《慈 禧前傳》、《玉座珠簾》（上、下）、《清宮外史》（上、下）、《母子君臣》、《胭脂井》、《瀛台落日》，計270萬 字。這部鴻篇巨著以慈禧太后地位和命運的變遷為主線，從宮廷生活寫到疆場廝殺，從京城王公寫到邊地黎民，從縱情享樂寫到亡命出逃，從垂簾聽政寫到維新變 法，從太平天國寫到義和團，從圓明園寫到避暑山莊，從「辛酉政變」寫到「辛丑降約」。這裡既有驚心動魄的政治鬥爭，也有刀光血影的戰火硝煙；既有統治集團 內部的矛盾衝突，也有帝國主義列強與中華民族的尖銳對立；既有慈禧與恭王、慈安的鬥爭，也有慈禧與同治、光緒的衝突。小說在特定歷史背景下，全方位地描寫 了慈禧太后為核心的清末統治集團在內外交困的形勢下不斷分化、重組，最終難逃覆滅的命運，從而從歷史角度對清末中國社會的積貧積弱進行了深入的探索。作品 引用極為豐富的歷史事實，正面描寫了許多重大事件，在深廣的歷史背景下全方位地展示了清末社會生活，通過富有歷史特徵的典型事件和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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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者可以窺探到整個時代的特點。而這，也正是高陽歷史小說的共同特色。情節結構的宏偉性，歷史事件的 具體性，歷史人物的真實性，社會生活的廣闊性，藝術情感的豐富性，構成了高陽歷史小說傑出的史詩品格。高陽以極為豐富的藝術想像和卓越的史識溝通了史學與 文學、歷史與現實的界限，突破了傳統的歷史演義的框框，開闢了以小說建構歷史的新方向。

　 　從本質上說，高陽是一位具有濃厚傳統文化意識的作家。他的歷史小說表現出強烈的傳統文化精神。在高 陽的文化思想中，占主導地位的是儒家文化。作為一個思想學派，從先秦時期起，儒家在中國文化中便占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而從宋代開始，更建立起了哲學、倫 理、政治三位一體的博大精深的思想體系。到了現代，則出現了以梁漱溟、熊十力、張君勱、馮友蘭等為代表的新儒家。1949年 以後，港臺和海外又活躍著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方東美、杜維明、余英時等新儒家的傳人，他們將儒家文化的薪火廣泛傳播，出現了新儒學熱潮。高陽開始歷 史小說創作之時正是現代新儒家風起雲湧、聲勢浩大之際。原有的文化積澱加上時代潮流的影響，使高陽歷史小說表現出鮮明的儒家文化傾向。他曾坦陳自己的創作 動因：「知識分子逐漸了解自己除了關心政治，還有傳播知識和文化的使命。海禁開後，更有探索世界、貢獻國家的抱負……到了清末，一連串戰爭之後，對知識分 子刺激非常深，大家認為失敗的原因是政治不清明、老百姓太愚昧。因此，如果能透過小說改革政治、破除迷信、啟迪民智，不僅發洩了牢騷，也完成了使命感。」 ⑧高陽反對將小說當作遊戲和消遣的工具，他自覺地把歷史小說創作看作是與歷史對話的過程，其價值取向、文化意識和使命感便在這一過程中充分地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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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陽按照儒家的政治理想和人格模式塑造了一系列正面人物形象。他一方面以這些形象介入歷史、闡釋歷 史，另一方面又據此來觀照實現人生，建構自己的文化思想。儒家提出「忠君」、「愛國」、「仁者愛人」，追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人生境界，恪 守「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道德規範，在此基礎上確立了施仁政、行王道、重義輕利等一整套行為準則。《大將曹彬》中的主人公曹彬便是高陽塑造 出來的一位深具儒家風範和人格魅力的理想人物形象，他的身上集中了儒家傳統文化的精華。曹彬是忠臣，是清官，是一代儒將，是道德完人，他的身上凝聚著深厚 的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發散著巨大的人格力量。《乾隆韻事》中的乾隆也是一位深具儒家文化精神的人物。在高陽筆下，曾寫過許多君王的形象，乾隆則是明主、聖 君的典型。孔子提出「為政以德」，孟子也主張「以德服人」，幾千年來，儒家一貫主張要以「德政」治理天下。這一思想深深地植根於乾隆的心靈中。他一旦登 基，便勤於政務，施行一整套開明舉措，匡正時弊，整肅宮禁，從而使大清的國力空前強盛，迎來了「乾嘉盛世」。乾隆在政治上推行「德政」，與此相聯繫，他的 道德觀念也深受儒家影響。《乾隆韻事》正面弘揚了乾隆的「孝道」。乾隆的生母是個漢人，雍正心血來潮的一次寵幸使她在熱河行宮生下了乾隆，但從此母子分 離。他不嫌生母出身卑微，是個連名份都沒有的宮女。傳統的倫理道德觀念壓倒了封建的「君尊民卑」的等級觀念，使乾隆這一人物展現出人情美、人性美的光芒。

　　高陽小說的文化內涵是十分豐富的。他廣泛涉獵和描寫了多種文化景觀。《慈禧全傳》全方位地展示了封建時代的宮廷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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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 場文化。清朝的皇宮景觀、朝章制度、宮中禮儀、皇帝選后大婚習俗、登基慶典、喪葬體制、宴飲娛樂、宮 廷奏議、軍機執政、開科取士、官吏任免等等，在高陽的筆下都被描寫得生動逼真，躍然紙上，從而使作品洋溢著濃郁的文化氣息。《胡雪巖》則主要表現了清代的 商場文化，其中所蘊含的文化內涵遠遠超出了許多專業性的著作，諸如北方票號、南方錢莊、漕幫、沙幫、典當業、絲茶貿易、金融投機等等，作品都有廣泛涉及， 其豐富性和生動性是出類拔萃的。作家主要描寫了作為商人的胡雪巖命運的發展變化，寫他「平步青雲」的發迹、「紅頂商人」的輝煌、「煙消雲散」的結局。以此 為主要線索，著力表現了他的經商謀略、商戰技巧、生財之術、處世之道，在對其絲茶生意、軍火生意、錢莊生意、當鋪生意、醫藥生意的描寫過程中，多方面地展 示了商場文化。

　　高陽是一個具有強烈的傳統文化精神的知識分子，「這個時代最後的舊式文人」，但這並不意味他是時代的落伍者。他的歷史小說固然表現了傳統知識分子的價值觀念和人生理想，同時也充溢著現代人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現代意識構成了高陽小說文本的現實語境。20世 紀是中國人觀念大變革的時代。在西方文明的衝擊下，傳統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發生嬗變。民主意識，科學精神，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觀念的變革深刻地影 響著文學創作。高陽在選擇題材、描寫人物時，便貫徹和滲透著鮮明的現代意識，這使他非但沒有將古人寫得更死，反而賦予古人嶄新的藝術生命，從而使作品給人 以強烈的現實感。在中國歷史上，商人地位低下。歷代統治者採取「重農抑商」、「重仕輕商」的政策，「商」居於「士農工商」的末位。因此「榮宦游而恥工商」 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內容。近代以來，隨著國門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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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這一問題的認識有了發展，開始意識到商業在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重要地位，逐漸改變了輕視商業的觀念。而高陽則以近200萬 字的宏大篇幅為商人胡雪巖立傳。這更是對傳統觀念的一大挑戰。胡雪巖明確表示自己對當官不感興趣，他把經商發財、做一個成功的商人作為自己的最高理想。即 使後來成了「紅頂商人」，在官場春風得意，他也無意於在仕途發展，念念不忘的是他的「生意經」，致力於提高商人的地位。胡雪巖「重商輕仕」的觀念與傳統的 價值觀念無疑構成了尖銳的衝突。20世 紀也是個開放的時代。擺脫老大帝國子民的所謂優越感，打破故步自封、夜郎自大的思維定勢，成為社會有識之士的共識。高陽通過一系列人物形象的塑造，表現出 強烈的開放意識。胡雪巖頭腦精明，手段靈活，善於經營，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成功的一條重要經驗便是順應潮流，觀念開放。《慈禧全傳》中有一條重要的線索， 即洋務派和國粹派、改良派與保守派之間的矛盾衝突。高陽有聲有色地描寫了這場鬥爭。他寫了洋務派的節節勝利，洋務運動的全面開展，寫了道學家、保守派的土 崩瓦解，讀者從中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作者的開放意識。他也正是以此為基點塑造了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等頗具爭議性的人物形象。民主意識也是高陽小說現代意 識的重要組成部分。當高陽以民主意識來觀照歷史現象時，他發現了中國歷史上黑暗的、專制的一幕幕醜劇。他寫過昏君、暴君，描寫封建專制統治的種種陰暗面。 相形之下，《八大胡同》則是一部很獨特的作品。這部小說描寫的主要歷史事件是1923年直系軍閥頭子曹錕收買議員，「賄選總統」。作者選取北洋軍閥統治時期這一幕醜劇，充分揭露了二十年代初期中國不民主、不自由的社會現實，以憂憤深廣的心情真實地展示了中國歷史上的黑暗一幕，表現出鮮明的民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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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筆文學」是中國通俗文學的一大傳統。這也因此充分顯示了通俗文學的文類優勢。「實筆文學」的特 點要求通俗文學作家有深厚的知識積累，做一個學者化的作家。高陽的歷史小說充分顯示出作者的學者本色。他的作品知識密度大，書卷氣重，藝術含金量高。一部 《慈禧全傳》，有名有姓的人物有數千人之多，《胡雪巖》對蠶絲的細緻描寫不亞於專業書籍……高陽學富才高，多年治學治史的經歷，使他成為精於文史考據的學 者。他一生親炙中國傳統文化，對歷史有著透徹的洞察力，因此能自由地出入歷史而不拘泥於歷史，具有超出一般文人學者的睿智。他長於考據，曾花了20餘 年時間研究「紅學」，寫出了《紅樓一家言》、《高陽說曹雪芹》等紅學專著。他以紅學家的身分來寫「紅——曹」系列小說，這使作品很有學術性。高陽試圖通過 《紅樓夢斷》、《曹雪芹別傳》等作品，藝術地、真實地展示曹雪芹的生活世界和情感世界。在創作過程中，高陽充分調動自己的「紅學」研究成果，使《紅樓夢 斷》既忠實於《紅樓夢》的人物性格和命運發展又不囿於《紅樓夢》原有的模式，沒有流於以小說的形式為《紅樓夢》作索隱，從而使作品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和文 化價值。高陽以嚴謹的治學態度對歷代典章制度、歷史事件、社會習俗進行過詳細考證，他的歷史小說廣泛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眾多領域。《慈禧全傳》 是一部集大成的巨著。為了強化「信史」的效果，高陽在作品中插入了大量的奏疏、函札、上諭和聖旨，這些全文照錄式的歷史文獻讀起來固然略嫌沉悶，在某種程 度上影響了敘述的生動性，但因此造成了作品強烈的歷史感。

　　高陽在對史實進行精詳考證時，經常會得出一些與流行的觀點不一致甚至相反的結論。他以此為依據，以學者的良知、膽略及小說家的才華大做翻案文章。因此，高陽小說所描寫的歷史事件常給人新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