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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興象深微、寄托高遠”與“彬彬乎質有其文”——紀昀的詩歌美學理想
中國古代文學理論批評,自《尚書‧堯典》的“詩言志”說以後,基本上以詩文為對象,其中重點又尤在 詩歌,因為,在《詩經》後的兩千多年間,“詩——抒情詩,始終是我國文學的正統的類型,甚至除散文外,它是唯一的類型。賦、詞、曲是詩的支流,一部分散 文,如贈序、碑志等是詩的副產品……”①。紀昀文學論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內容,就是從千年“源流正偽”中清理古代詩歌遺產,從中提取詩歌美學型範,從而為抒 情詩的發展指示方向。假如說,紀昀的小說論帶有濃烈的守舊性,那麼,他的詩論可謂眼力精審,識見精核,氣派非凡。
1.“興象深微,寄托高遠”
紀昀論詩,首重“興象”。
“興象”一詞首見於唐代殷璠的《河嶽英靈集》。“興”是一種由外物觸發情感的心理規律,“象”最初 作為物象概念在哲學著作中出現,以後從哲學領域引入文藝領域。興與象的契合構成一個新的審美範疇,用來表述主觀的情、興、意、理,客觀的人事、景物,以及 詞采、聲律等多種因素交融、渾一所構成的藝術意境。
紀昀以“興象”論詩,正著重於意與象、情與景的妙合無垠。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皆寂,惟聞鐘磬音。”常建的《題破山寺後禪院》是盛唐山水詩名篇
①《聞一多全集》,甲集,《文學的歷史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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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優游於幽美絕世的禪院,領悟空門禪悅的奧妙,詩人的心靈與無窮大化互相吞吐,融浹一體,情與景、 意與象高妙深融。《唐詩紀事》曰:“丹陽殷璠撰《河嶽英靈集》,首列建詩,愛其‘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紀昀也推重此詩,稱它:“興象深微,筆筆超 妙,此為神來之候。”①
宋初著名隱逸詩人林逋,長期遁跡西湖,“以鶴為妻,以梅為子”。他曾作《小隱自題》:“鶴閑臨水 久,蜂懶得花疏。”詩人之心在寂寥中與外在世界交融。紀昀十分欽慕林逋超然脫俗的人格,更盛讚他“妙機其微”、融身於大化的詩作意境。在《瀛奎律髓刊誤》 中,紀昀評述林逋的《小隱自題》云:“(此詩)景中有人,拆讀之句句精妙,連讀之一氣湧出,興象深微,毫無湊迫之跡,此天機所到,偶然得之,非苦吟所可就 也。”
蘇軾作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情景交融,巧奪天工。紀昀對蘇軾深為服膺,在《紀評蘇詩》中,真按:紀昀與蘇軾 他論蘇軾《定惠院海棠》“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句:“純以海棠自寓,風姿高秀,興象深微。”②蘇軾著名的《惠崇春江晚景兩首》(“竹外桃花三兩支,春江水暖鴨先知。”)。更得紀昀激賞:“此是名篇,興象實為深妙。”③
《總目》也多有以“興象”論詩者,如《遺山集》提要稱元好問的作品“興象深邃,風格遒上,無宋南渡末江湖諸人之習,亦無江西詩派生拗粗獷之失
①紀昀:《瀛奎律髓刊誤》,卷四十七
②《紀評蘇詩》,卷二十。
③《紀評蘇詩》,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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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蘭雪堂詩集》提要評清人謝賓王詩時亦有“意興頗遒”②之語。
紀昀對興象的高度注重,表明了他對中國詩歌傳統的精髓有深切把握,他由“興象”進發去品騭詩作品,又顯示出對再現與表現自在統一的古典美學理想的追求。
紀昀重興象,亦注重達到“興象深微”藝術境界的路徑。在《唐人試律說序》中,紀昀提出了“煉氣煉神”說:
氣不煉則雕鎪工麗,僅為土偶之衣冠。神不煉則意言並盡,興象不遠。雖不失尺寸,猶凡筆也。⑧
氣與神,古人往往把它們視為同義的兩個術語。其指向乃是充溢於作品字裡行間的含蓄深厚的勃勃生氣。 司空圖《詩品》有“精神”一品,即要求詩文必須具有作家的氣質與精神。“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只有生氣勃勃的作品才不會像死火寒灰那樣令人生厭。氣與神 無疑是通往興象深微境界的必經途徑。
然而,神又不僅僅指生氣,指精神,它還包含有餘意不盡、裊裊不絕的意韻。從這一意義上言,煉神便是以高度鍛鑄的“有限”去涵容“意象疊加”的無限,追求一種“興寄深遠”的意境,而這一點正是“興象”的藝術特徵,故紀昀一再強調:“神不煉則意言並盡
①《總目》,卷一六六,集部,《遺山集》條。
②《總目》,卷一八一,集部,《蘭雪堂詩集》條。
③《紀文達公遺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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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象不遠”。“寄托既遠,興象彌深”①。
著意於“妙在含蓄無垠”的“煉神”觀念出發,紀昀屢以“淳蓄深厚”論詩,以“有無窮之味”與“一唱 三嘆之致”為詩歌高致之品。為此,他批評宋詩“直而好盡”,“滯而不靈”,“惟不解溫柔敦厚之意,故意言並盡,流而為鈍根”②。也批評乏於“煉神”的其它 作品。如《總目‧〈節庵集〉提要》評明人高得暘的詩文“以清麗為宗,如曲澗回溪,瑩澈見底,而一往清澈,尚少渟蓄之致”③。真按:教育部國語辭典【渟】水-9-12 注音一式 ㄊ|ㄥˊ 解釋:水流停止不動。唐˙柳宗元˙游黃溪記:其略若剖大甕,側立千尺,溪水積焉,黛蓄膏渟,來若白虹,沉沉無聲。 《奉使錄》提要評明人張寧的詩作“少沉思”,“故王世貞謂寧詩如小櫂急流,一瞬而過,無復雅觀”④。《孔鍾英集》提要論清人孔毓瓊詩“意言並盡,真按:不知是否為孔鐘英集!中研院線上目無此書.以英為詞,故暫定為鍾爾.○按:迪志版武英殿總目作鍾!據定! 殆由蘊醞未深”⑤。《織齋集鈔》提要與《江冷閣文集》提要評清人李煥章和冷士嵋的詩作“一瀉無餘”⑥,“失之好盡”⑦。
黑格爾在《美學‧全書序論》中談到:“藝術的顯現卻有這樣一個優點:藝術的顯現通過它本身而指引到 它本身以外(譯者朱光潛注:“即意在言外”),指引到它所要表現的某種心靈性的東西”。中國傳統的“意欲委曲”、“詩貴含蓄”創作論正是意在釀造直逼文學 藝術內在規律的、具有多功能性與複合性的“意象”。紀昀批評用意平直、淡而無味、意言並盡、一瀉無餘的創作流弊,強化了中國注重含蓄、委曲的審美傳統,顯 示出真正藝術家的眼力
①《紀文達公遺集》,卷九,《鶴街詩稿序》。
②《總目》,卷一九○,集部,《御送唐宋詩醇》條;真按:當作御選唐宋詩醇,蓋選之簡化字选與送形近致誤也! 同卷,《唐賢三味集》條。真按:當作唐賢三昧集
③《總目》,卷一七五,集部,《節庵集》條。
④《總目》,卷一七五,集部,《奉使錄》條。
⑤《總目》,卷一八二,集部,《孔鍾英集》條。
⑥《總目》,卷一八一,集部,《織齋集鈔》條。
⑦《總目》,卷一八二,集部,《江冷閣文集》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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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作品的韻外之致、味外之味是一個詩人的心靈與對象世界相湊泊、相默契的境界,對“情景妙合”的追 求也自然成為“煉神”的重要方面。紀昀筆下的戴復古就是著意於“情景妙合”的“煉神”者。戴復古是宋代著名詩人,他的詩作“精思研刻”,“天然不費斧 鑿”。在《石屏集》提要中,紀昀記載了復古的一則軼事。“(復古)嘗見夕照映山,得句云:‘夕陽山外山’,自以為奇,欲以‘塵中夢中夢’對之,真按:塵中的中似有誤!下同. 而不愜意。後行村中,春雨方霽,行潦縱橫,得‘春水渡旁渡’句以對,上下始稱。”①從“塵中夢中夢” 到“春水渡旁渡”,看來只是語言文字發生改動,但其實質卻是一種高水平的“煉神”。由“夕陽山外山……春水渡旁渡”所構成的畫面,在意與象之間有著“神理 湊合”的有機聯繫,其間構造出的想像空間與意境美具有更為豐富的內涵與更引入入勝的魅力。紀昀因此強調,“研煉深穩,而自有高秀之韻”②。若“過求磊 落,……陶冶之功未至”③,便無法登堂入室,達到“興象深微”的藝術境界。
“煉氣煉神”說的提出,表明紀昀注重的是詩的內在意象結構而不是外在句法,故紀昀的《瀛奎律髓刊誤序》批評方回標舉“字眼”說:“響字之說,古人不廢,暨乎唐代,鍛煉彌工,然其興象之深微,寄托之高遠固別有在也。”《總目》集部提要亦對“修詞之功多於煉意”④者多有批評。真按:覈之迪志版武英殿總目當作修詞之工多於煉意!本書實在錯字太多!! 如南宋“永嘉四靈”徐靈輝(照)、徐靈淵(璣)、翁靈舒(舒)、趙靈秀(師秀)為對抗江西詩派的粗獷與生澀,力主“浮聲切響,單字隻句計工拙”是“風騷之至精”
①《總目》,卷一六一,集部,《石屏集》條。
②《總目》,卷一五○,集部,《劉隨州集》條。
③《總目》,卷一八二,集部,《後圃編年稿》條。
④《總目》,卷一八六,集部,《中興閑氣集》條。真按:覈之迪志版武英殿總目當作中興間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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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詩作亦努力在煉句煉字上見工夫。紀昀對“四靈”爭價一字一句之奇的創作路數批評頗嚴厲。《總目‧〈野谷詩匯〉提要》指出,真按:據中研院線上目疑當作野谷詩彚(野谷詩彙)然覈之迪志武英殿總目則作野谷詩稿也!註同!○查迪志版武英殿總目並無野谷詩匯、野谷詩彙或野谷詩彚,唯有野谷詩稿,不知周氏所據何本?殆乃浙翻刻本後者,如愚所發之藝文版類似者(據中研院線上目乃廣東書局翻刻本). “四 靈”“刻意苦吟,不過求工於五字”①,完全忽視了“煉神”之本。《芳藍軒集》提要更揭示出“四靈”孤立煉字煉句的創作實踐的失敗:“鏤心鉥腎,刻意雕琢, 而取徑太狹,終不免破碎尖酸之病”②。當然,紀昀著意講究“煉神”並非意味著對字句鑄煉的排斥。《總目‧〈履庵集〉提要》便批評明人萬士和“過任自然,罕 鑄詞之功”③。《劍南詩稿》提要則稱讚陸游“遣詞雅雋”④。但是,詩人的煉字煉句在本原上從屬於“煉神”或“煉意”。前者為第二位,後者為第一位。
紀昀高度注重興象,與清代詩壇領袖王士禎頗有一致之處。“士禎論詩,主於神韻”⑤。而“神韻”有時又與“興象”並提,如《梅氏詩略序》云:
予嘗觀唐末五代詩人之作,卑下嵬瑣,不復自振,非惟無開元、元和作者豪放之格,至神韻興象之妙以視陳隋之季,蓋百不及一焉。
①《總目》,卷一六二,集部,《野谷詩匯》條。
②《總目》,卷一六二,集部,《芳藍軒集》條。
③《總目》,卷一七七,集部,《履庵集》條。
④《總目》,卷一六○,集部,《劍南詩稿》條。
⑤《總目》,卷一九六,集部,《漁洋詩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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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議論,以“神韻”與“興象”為同一範疇,與“豪放”相對,可知“神韻”雖未必等同於“興象”, 但總與“興象”密切相關。在《池北偶談》中,士禎又盛讚“盛唐諸家興象超詣之妙”。士禎推重“興象”,是因為興象與神韻都不涉理路,不落言筌,同指向一種 深微悠遠、意餘言外的形象境界。
然而,紀昀與王士禎在詩歌意境的終極追求上卻旨趣大異。
士禎所倡導的詩歌美學意境,是一種禪的意境。士禎論司空圖《二十四詩品》,“最喜‘不著一字,盡得 風流’八字”①,而“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詩境,就是拈花微笑的禪境。佛教禪宗認為,任何語言文字和分析思辨都會導致對認識對象的人為的抽象與割裂,因 而都不是認識宇宙真諦的途徑。只有不立文字,不著判斷,以具體事物啟發人們的超語言、超邏輯的直覺,才能使人感受到妙不可言的宇宙真諦。世尊拈花示眾,即 含無限深意,迦葉破顏微笑,便已心領神解,真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便是禪境,也正是王士禎所嚮往的詩境。
紀昀所倡言的“興象”則浸潤著儒的意味,如果說禪的詩境是一種以美、真為主體的審美意境,那麼,儒 的詩境是一種以美、善為主的審美意境,其間包蘊著對社會倫理的強調以及對藝術社會功用性的注重。紀昀的“興象”意趣正一基於此。因此,他既批評“宋人惟不 解溫柔敦厚之義,故意言並盡,流而為鈍根”。又指斥王士禎“不究興觀群怨之原,故光景流連,變而為虛響”②,乏於渾厚的力度。針對王士禎“最喜‘不著一 字,盡得風流”之說
①王士禎:《香祖筆記》,卷八。
②《總目》,卷一九○,集部,《御選唐宋詩醇》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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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昀議論道:
司空圖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者,亦詩家之一派,不可廢也。然以為極則,則狹矣。①
指出宋代以降以“清微妙遠”為至境的審美趣味視野太狹,紀昀的眼光是犀利的,而他的詩論,正是力圖在綜合包括“神韻說”在內的種種詩歌美學理論的基礎上,建立起恢宏的古典美學殿堂。
2.“彬彬乎質有其文”
紀昀論詩,既重“興象深微”又重“文質兼備”。
自從孔子提出文采、質樸二者完美結合的“文質彬彬”論,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家幾乎莫不奉”文質兼備” 為圭臬。然而,每一時代雖然都有文質論,但是,它們的意向與旨趣卻大不相似:劉勰、鍾嶸強調“斟酌乎文質之間”,乃是針對齊梁文風靡麗,其側重面在“質” 的一面。力主文章“須綺觳紛披,真按:教育部國語辭典【觳】角-10-17 注音一式 ㄏㄨˊ 解釋 1.量詞。古代計算容量的單位。十斗為一觳,後改作五斗為一觳。周禮˙冬官考工記˙陶人:鬲實五觳,厚半寸脣寸。庾實二觳,厚半寸脣寸。2.見觳觫條。 真按:疑當作綺縠紛披! 宮 徵靡曼,唇吻遒會,情靈搖蕩”的蕭繹也主張“核量文質”、“文而有質”。但他卻是以此批評裴子野體的文風過於質樸。清代桐城派和為駢文張目的批評家都主張 華樸相兼、文質兼備,但前者反對藻麗駢偶,偏於質樸,後者卻是不滿於古文派的“質”而強調“文”。“文質互變”的文學流變以及文論家的主體性意識,使每一 時代的文質論在老調中透出新鮮活力。
紀昀的文質論亦蘊藏著它的文學時代的趨向。
“文質互變”的中國古代詩歌經魏晉之“正”、齊梁之“反”與盛唐“文質彬彬”之合
①《總目》,卷一九七,集部,《冷邸小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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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在兩宋風格大變。自從兩宋理學崛起,理學家“鄙唐人不知道,於是以論理為本,以修辭為末”。盛唐的 “文質兼備”因此陵替為“重質輕文”的詩風,在詩壇上流曳久遠。晚明公安、竟陵派崛起,“以清新幽渺為宗”,但又失之於佻巧,“文”與“質”關係仍未處理 妥當。清初“變而學北宋,漸趨板實”。王士禎接踵“以清空縹渺之音變易天下之耳目②,其癥結還是在文質這一對審美範疇的關係上。紀昀文質論的任務既在於以 傳統儒學文質觀去審視歷代文學作品,又著重於清理兩宋以來文學創作在處理文質關係上的失誤,回歸“文質彬彬”的正宗文學創作規範。
一如既往文論家,紀昀主張“文質兼備”,兩者不可偏廢。他在《明皋文集序》中說:“理扶直以立幹, 文垂條而結繁’,陸平原實先發之”③,對陸機文質論加以積極肯定。《總目‧〈古文雅正〉提要》也以聲、樂相得益彰一類社會文化現象來說明“文質相輔”的必 然性:“夫樂本於至和,然五音六律之不具,不能嘔啞吟唱以為和。禮本於至敬,然九章五采之不備,不能袒裼跪拜以為敬也。文質相輔,何以異茲。”④
由“文質相輔”觀念進發,紀昀大力褒獎歷代作品中“文質彬彬”者。他評陸云:“文藻麗密,詞旨深雅”⑤,既文詞華美,又具一定思想深度;評庾信的作品“皆華實相扶,情文兼指,抽黃對白之中,真按:教育部國語辭典【抽黃對白】 注音一式 ㄔㄡ ㄏㄨㄤˊ ㄉㄨㄟˋ ㄅㄞˊ 解釋:形容駢文工巧華麗。唐˙柳宗元˙乞巧文:眩耀為文,瑣碎排偶;抽黃對白,唵哢飛走。詞:【抽黃對白】謂只求對仗工穩。 唐 柳宗元 《乞巧文》:“眩耀為文,瑣碎排偶,抽黃對白,啽哢飛走。” 宋 孫奕 《履齋示兒編‧經說‧詩章句對偶》:“如‘誨爾諄諄,聽我藐藐’……之句,無一句非的對,則世之駢四儷六,抽黃對白者,得非又發端於是與?” 元 劉壎 《隱居通議‧駢儷二》:“ 次山 覽之,嘉歎曰:‘此乃以散文為四六者,正是片段議論,非若世俗抽黃對白而血脈不貫者也。’” 清 錢泳 《履園叢話‧雜記下‧唐竹莊》:“筆力沈雄,直接 漢 魏 ,非抽黃對白家所能道也。” 灝氣舒卷,變化自如
①殷璠在《河嶽英靈集序》中說:“開元十五年後,聲律,風骨始備矣”。風骨屬於“質”的方面,聲律屬於“文”的方面。
②《紀文達公遺集》,卷九,《冶亭詩介序》。
③《紀文達公遺集》,卷九。
④《總目》,卷一九○,集部,《古文雅正》條。
⑤《總目》,卷一四八,集部,《陸士龍集》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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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評韋應物:“五言古體源出於陶,真按:陶潛 而鎔化於三謝,真按:應是指謝靈運、謝惠連、謝朓也.均文選有收者. 故真而不樸,華而不綺”②;評明人倪謙“有質有文,亦彬彬然自成一家”③。朝鮮來華使節徐明皋以詩贈紀昀,紀昀的評價也從文質關係立論:“彬彬乎質有其文,是非雕章繪句者所能,亦非南宋以來方言俚語皆可入文者所能也。”④
確認“文質兼備”為詩文高格所在,紀昀對重質輕文或重文輕質的創作偏頗一一加以批評。
清人陳祖范是一位“重質輕文”論者,在他看來,“情實彌隱,詞采彌工;義理彌消,波瀾彌富”。文采 的華美必然以義理的消彌為代價,而情實與義理又是詩作品中須臾不可缺少的本體。因此,他主張詩文重質去文,他自己的作品便“不煩繩削”,“事事、言言皆著 實者也”。紀昀對於祖范將文質對立看待的觀念與重質輕文的主張極不贊同,他以“理勝而不文”的宋儒道學之詩為範例,著力闡述“文質相宜”的重要性:
文以載道,理不可移。而宋儒諸語錄,言言誠敬,字字性天,卒不能與韓、柳、歐、蘇爭文壇尺寸之地,則文質相宜,亦必有道矣。⑤
這個“道”,實際上就是文學創作的內在藝術規律。
①《總目》,卷一四八,集部,《庾開府集箋注》條。
②《總目》,卷一五○,集部,《韋蘇州集》條。
③《總目》,卷一七○,集部,《倪文僖集》條。
④《紀文達公遺集》,卷九,《明皋文集序》。
⑤《總目》,卷一八五,集部,《司業詩集》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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