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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May 1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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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裡,紀昀指出了“著書者之筆”的兩大特徵,一是“引經據古,博辨宏通”,有助於拓開眼界,充實 學問,資助敏悟,亦即所謂“廣見聞、資考證”。二是尚質黜華,在風格上簡淡妙遠。除了晉宋筆記小說以外,應劭的《風俗通義》與王充的《論衡》也成為紀昀靈 感的一個源泉。《總目》稱:應劭《風俗通義》“因事立論,文辭清辨,可資博洽”。“雜說之源,出於《論衡》。其說或抒己意,或訂俗訛,或述舊聞,或綜古 義。後人沿波,筆記作焉。大抵隨意錄載,不限卷帙之多寡,不分次第之先後。興之所至,即可成編”①。如此風格顯然頗對紀昀的口味。

  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正是以“著書者之筆”進行創作的典範作品。

   《閱微草堂筆記》中多考據文字。“其中每下一語,必溯本原,間及考證,無不確核。”②如辨正山西太 谷縣之糊塗神祠為狐突祠音轉之誤;考定楊令公祠應在古北口內;論斷大宛、烏孫、于闐不產方竹杖、青田核、芸香草之類;借扶乩問神形式,通過對《西游記》中 一些官制的考察,論證《西游記》係明代人著作;記載新疆巴里坤、昌吉等地文物。《灤陽續錄》中關於對聯源流的考索,《槐西雜志》中關於開通元寶錢(開元通 寶)的考證論述,均是中國古代文化史上極有趣味的掌故。《閱微草堂筆記》中又多學術議論,如比較漢、宋二學的優長短缺;評說宋儒的理氣心性、格物致知之 說,縱論儒、道、釋三家的社會文化功能……皆為“以精銳之筆說微妙之理,談言微中,聞者足興”。由於紀昀著意以學問家的意趣著書,他筆下的狐鬼也往往博洽 儒雅,富於書卷氣

①參見《總目》,卷一二○,子部,《風俗通義》條;卷一二三,“雜說”案。

②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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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槐西雜志》寫一個溫雅的鬼與塾師談論《孝經》,引證《呂氏春秋‧審微篇》來評說今文古文之爭。 《灤陽消夏錄》中一位自稱崔寅的鬼魅剖析易學源流,侃侃而談,詞致文雅。總之,《閱微草堂筆記》的運筆行文,處處閃爍著博學的眼光,滲透著深厚的學養。邱 煒萱《五百石洞天渾塵》說:“《閱微》五種,體例較嚴,略於敘事,而議論之宏拓平實,自成一家,亦小說之魁矣。”盛時彥《〈閱微草堂筆記〉跋》也說:《閱 微草堂筆記》“辨析名理,妙極精微;引據古義,具有根柢,則學問見焉。”而這樣一種與晉宋小說一脈相承的“引經據古、博辨宏通”的風格,正是紀昀力加推崇 的“著書者之筆”。

  《閱微草堂筆記》的語言風格也一如晉宋小說,“簡淡數言,自然妙遠”。筆墨只在阿堵之間。如《姑妄聽之(三)》中有一篇“鬼歌”:

  李義山詩“空聞子夜鬼悲歌”,用晉時鬼歌子夜事也。李昌谷詩“秋墳鬼唱鮑家詩”,則以鮑參軍有《嵩里行》,幻窅其詞耳。然世固往往有是事。

  田香沚言:嘗讀書別業。一夕,風靜月明,聞有度崑曲者,亮析清圓,凄心動魄,諦審之,乃《牡丹亭‧叫畫》一齣也。忘其所以,靜聽至終。忽省牆外皆斷港荒陂,人跡罕至,此曲自何來?開戶視之,唯蘆荻瑟瑟而已。

  作者言及“鬼歌子夜”的典故,順手拈來,毫無學究氣。所敘清夜聽曲,淡淡數語,其情其景,已歷歷如畫。紀昀的門人盛時彥為《姑妄聽之》作跋,稱《閱微草堂筆記》“敘述剪裁,貫穿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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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雲容水態,迥出天機”。魯迅也認為《閱微草堂筆記》的敘述”雍容淡雅,天趣盎然”。這都是對紀昀精彩寫作藝術的高度評價。

   《閱微草堂筆記》不僅瀟散淡雅,而且包含了多重寫作技巧。臺灣學者侯健論《閱微草堂筆記》,以為此 書“動以情,服以理,重複以堅信,多趣而增誘力,挾知名之士以踵華”①,從而大大強化了作品的魅力。大陸學者楊義指出,紀昀在《閱微草堂筆記》中“以出色 的功力不拘格套地調動敘事角度”,“別具匠心地操縱著作者、講述者和評議者的位置,使文筆輪番出入於內外兩種視角之間,顯示了非常高明的審美創造力”②。 《如是我聞(四)》中記翰林院一位官員敘述自己從征伊犁被創後的感覺則具有中國古典小說不多見的某種意識流的意味③。

   由於《閱微草堂筆記》聚風俗掌故、名士軼聞、議論評點於一爐,從容著墨,搖曳多姿,故一經問世,便 以異軍突起的身姿與《聊齋志異》和《紅樓夢》三峰並峙,成為清代三大流行小說之一④。紀昀《如是我聞序》說:“曩撰《灤陽消夏錄》,屬草未定,遽為書肆所 竊刊。……博雅君子或不以為紕繆,且有以新事續告者

  ① 侯健:《閱微草堂筆記的理性主義》,載《中國小說比較研究》,東大圖書有限公司,198312月版。

  ②楊義:《閱微草堂筆記的敘事智慧》,載《中國社會科學》,1992年第2期。

   ③ 作品敘該官員的感受是:“被創時,絕無痛楚,但忽如沉睡,既而漸有知覺,則魂已離體。……倏念 及子幼家貧,酸徹心骨,便覺身如一葉,隨風漾漾欲飛。倏念及虛死不甘,暫為厲鬼殺賊,即覺身如鐵柱,風不能搖。徘徊佇立間,方欲直上山巔,望敵兵所在;俄 如夢醒,已僵臥戰血中矣”。此處描寫人處於生死邊緣上迷離恍忽的意識滑動,與現代意識流手法頗有近似之處。

  ④ 蔡元培在《詳注〈閱微草堂筆記〉序》中說:“清代小說最流行者有三:《石頭記》、《聊齋志異》及《閱微草堂筆記》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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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閱微草堂筆記》在當時受歡迎的情狀。至清同光間,《閱微草堂筆記》已是“海以內幾家置一編矣”①。

  奉“著書者之筆”為圭臬,紀昀在《總目》中屢屢強調“小說”的價值繫於“廣見聞、資考證”的史料性。如《西京雜記》提要云:

  其中所述,雖多為小說家言,而摭採繁富,取材不竭。李善注《文選》,徐堅作《初學記》,已引其文。杜甫詩用事謹嚴,亦多採此語。詞人沿用數百年,久成故事,固有不可遽廢者焉。

《朝野僉載》提要云:

  其書皆記唐代故事,而於諧噱荒怪,纖悉臚載,未免失之纖碎。……然耳目所接,可據者多。故司馬光作《通鑑》亦引用之。兼收博採,固未嘗無補於見聞也。

《金華子》提要云:

  其於將相之賢否,藩鎮之強弱,以及文章之吟詠、神奇鬼怪之事,靡所不載,多足與正史相參證。

  ① 曾國藩《紀氏嘉言序》,《曾文正公著述八種》第六冊,大達圖書供應社19233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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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上書評積極肯定的小說價值是“摭採繁富、取材不竭”。書中素材能為詞人或史家所引據、沿用或者“足以補史闕”、“與正史相參證”。其間的學術意味顯然十分濃烈。與如此意緒相關聯,紀昀在小說的文筆上,肯定的是“簡澹”、“古雅”的風格:

且其詞旨簡澹,無小說家猥瑣之習。①

其文詞亦古雅,殊異小說之冗濫。②

這正是魏晉筆記小說所確立的簡淡傳統。

   作為“著書者之筆”的筆記小說在中國文學大系統中自有其存身、發展的價值。紀昀繼承發展晉宋筆記小 說傳統,將《閱微草堂筆記》推上筆記小說的高峰,以致“後來無人能奪其席”③,這是他對中國小說史所作出的無可抹煞的貢獻。但是,紀昀小說觀念的失誤在 於,他在崇奉“著書者之筆”之際,竟以“著書者之筆”與“才子之筆”相對立,進而排斥“才子之筆”。

  所謂“才子之筆”即純文學的小說創作方法。它以“有意作文”為宗旨

  ①《總目》,卷一四二,子部,《異苑》條。

  ②《總目》,卷一四二,子部,《還冤志》條。

  ③魯迅:《中國小說史略》,《魯迅全集》,第八卷,第176頁,人民出版社19755月 版。時人批評《閱微草堂筆記》,往往指斥它形象不夠鮮明突出,情節不夠曲折委婉,人物和事件不夠典型。然而,借用紀昀的一句話來說,此種批評是在“責弓人 不當為弓,矢人不當為矢”。因為,《閱微草堂筆記》本來就只是一種“筆記小說”,亦即記錄“小說”的筆記,而這裡“小說”一詞的含義又與當今流行的概念大 不相似,指的是“合叢殘小語,近取譬喻”的雜錄與隨感。紀昀以“著書者之筆”去排斥“才子之筆”固然大為謬誤,以《聊齋志異》為參照系去評判《閱微草堂筆 記》,進而“拘以一律”,無疑也有失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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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在小說的構思、文藻和娛悅性。這樣一股具有純文學意味的小說脈流,其濫觴亦可以追溯到先秦,《莊 子》中的一些淋漓酣暢的揮洒文字便已有生動的渲染和細緻的刻畫。唐人傳奇多為文人學士逞才馳筆、娛情悅性之作,其細膩生動的描寫與華美的文采,與魏晉志怪 小說或筆記小說的風貌大不相似,從而在傳統文言小說中拓出一片新洞天。清代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仿唐代短篇小說刻意求工”①,在創作方法上長於鋪敘描 述,形象生動傳神,想像豐富奇特,富於浪漫色彩;在結構上多數篇章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工巧;在語言上則精雕細琢,既波俏艷美又通俗易懂。對於這樣一種創作 風貌,紀昀稱之為“才子之筆”而“非著書者之筆”。

  對於“才子之筆”的縟麗,紀昀力加反對。他批評宋代康與之的《昨夢錄》說:“連篇累牘殆如傳奇,又唐人小說之末流,益無取矣。”②《總目‧〈板橋雜記〉提要》又說:“文章凄縟,足以導欲增悲真按:應係導慾增悲之意也. 亦唐人《北里志》之類。”他所指斥的“連篇累牘”與“凄縟”,正是唐代傳奇開創的細膩生動的小說創作手法。

  對於“才子之筆”的想像、幻設,亦即藝術思維,紀昀亦十分不贊同,他批評《聊齋志異》描寫人物的隱秘心理和人物之間的切切私語,認為這些情態是作者無以見到的,因此是不真實的。盛時彥在《姑妄聽之〉跋》中轉述紀昀的話說:真按:標點有誤!徑改! “小說既述見聞,即屬敘事,不比戲場關目隨意裝點。……今燕呢之詞、媟狎之態,細微曲折,摹繪如生。使出自言,似無此理。”與此相似的議論可見於紀昀的諸多小說批評,如《總目‧〈飛燕外傳〉提要》稱

①蔡元培:《詳注〈閱微草堂筆記〉序》,戊午秋上海會文堂書局發行。

②《總目》,卷一四三,子部,《昨夢錄》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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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 幃媟褻之狀,(樊)嫟雖親狎,無目擊理,即萬一竊得之,亦無娓娓為通德縷陳理,其偽妄殆不疑 也。”《灤陽消夏錄》記兩位書生在佛寺媟狎,壁上忽現圓鏡照之,檐間有語聲相斥,紀昀遂議論道:“余謂幽期密約,必無人在旁,是誰見之?兩生斷無自言理, 又何以聞知?”總之,在紀昀看來,曲盡細緻地敘述他人事跡與言行是不合理的,偽妄的,因而須予排棄。對於紀昀的質疑,清人馮鎮巒頗為不滿,他在《讀〈聊 齋〉雜說》中說,“或疑《聊齋》那有許多閑工夫,捏造許多閑話。予曰,以文不以事也。……且鉏麑槐下之詞,誰人聞之?左氏從何知之?文人好奇,說鬼說怪, 廿三史中指不勝屈,何獨於〈聊齋〉而疑之。取其文可也。”魯迅更從文藝的根本特性上予以鞭徹入裡的分析,他說:

   紀曉嵐攻擊蒲留仙的《聊齋志異》,就在這一點。兩人密語,決不肯泄,又不為第三人所聞,作者從何知 之?所以,他的《閱微草堂筆記》,竭力只寫事狀,而避去心思和密語。但有時又落了自設的陷阱,於是,只得以《春秋左氏傳》的“渾良夫夢中之噪”來解嘲。他 的支絀的原因,是在要使讀者信一切所寫為事實,靠事實來取得真實性,所以一與事實相左,那真實性也隨即滅亡。如果他先意識到這一切是創作,即是他個人的造 作,便自然沒有一切挂礙了。①

總之,紀昀之所以“夏蟲不免疑冰”,正在於沒有真正理解小說需要虛構

① 魯迅《三閑集‧怎麼寫》,《魯迅全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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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必須發揮想像,而是把“既述見聞”作為小說創作的前提,排除想像力的介入,從而陷入理論上的謬誤。

   當然,對於虛構和幻設在小說中的作用與意義,紀昀並非絕無認識。《總目‧〈世說新語〉提要》指出: “義慶所述,劉知幾《史通》深以為譏,然義慶本小說家言,而知幾繩以史法,擬於不倫。”《總目‧〈明皇雜錄〉提要》亦云:“則處誨是書,亦不盡實錄。然小 說所記,真偽相參,自古已然,不獨處誨。”在《閱微草堂筆記》中,紀昀又指出:“自來傳記所載,有寓言者,有托名者,有借抒恩怨者,有喜談詼詭以詫異聞 者,有點綴風流以為佳話,有本無所取而寄情綺語,如詩人之擬艷詞者,大都偽者十八九,真者十一二。……此類由於記錄者欲神其說,不必實有是事。”所謂“偽 者十八九”,所謂“欲神其說”,顯然包括了創作者的誇張、想像和虛構。由此可見,紀昀一方面對虛構存在著偏見,另一方面又不能拒絕某些虛構存在。正是基於 這樣的認識,當紀昀編纂《四庫全書》時,將“序述山水,多參以神怪”的《山海經》以及“恍惚無徵”的《穆天子傳》分別從原所屬的地理類與起居注類“退置於 小說家,求其當”①。此足證,紀昀對於小說不乏精審的眼力,其識見遠不是那麼固陋。但是,正如日本學者前野直彬所指出的:真按:似乎日人只此一家爾.

  以他(紀昀)的鑑賞力,足以充分認識到運用想像力創作出來的小說的妙處和洋溢在《聊齋志異》裡的豐富才能。然而他就到此止步,自身並不想涉足其間,因為,那與他所信仰的“著書”之理相去實在太遠了

①《總目》,卷一四二,子部,《穆天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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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紀昀對“才子之筆”的排棄並未給“著書者之筆”風格的小說帶來真實的生命活力。由於紀昀所推崇的小 說是“廣見聞、資考證”,作者自身的學問因而必須精湛深厚,換言之,只有具有像紀昀那樣的學問文章和闊達的氣魄,才有可能寫出《閱微草堂筆記》那樣出色的 作品,遺憾的是,紀昀似的作家總歸是少數,故起而仿效《閱微草堂筆記》的作品雖然為數眾多,但卻水平低下。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指出,紀昀小說論的 “影響所及”,“使文人擬作,雖尚有《聊齋》遺風,而摹繪之筆頓減,終乃類於宋明人談異之書”。這一議論正切中紀昀小說理論流弊的要害。

   概而言之,紀昀心目中小說沿以發展的道路是晉宋筆記小說式的“著書者之筆”,它應該廣泛地集錄零碎 的事實和知識,並發揮“寓勸戒、廣見聞、資考證”的文化功能。“才子之筆”的縟麗、虛構與娛情悅性固然可以備此一格,但終不是小說正宗。在小說創作與小說 理論有新態勢發展的清代,紀昀仍然努力將小說的發展納入傳統文學的軌道,這一生動確鑿的情形從又一個側面顯示了紀昀對傳統的總結是站在傳統的立場上,力求 完善傳統,優化傳統,而不是從傳統中開新,推動那些與傳統觀念相悖的形式與因子蓬勃生長與發展。正因為如此,紀昀固然學問淵深,識見過人,但其整體思維水 平與認知方式仍然只能囿於儒家正宗觀念,這正是這位“一代通儒”的基本思想特質

  ①前野直彬:《明清時期兩種對立的小說論——金聖嘆與紀昀》,《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五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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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紀昀的小說觀還隱蔽著人們少有覺察的另一面,這就是高度注重正視現實、描寫現實,這一意緒既 與他一貫強調的“經世實學”價值觀念一脈相通,也與“體現在《儒林外史》、《紅樓夢》中的作家的精神,有著共通的要素。從表面看,兩者在形式上有著文言與 白話的差別,但堅持正視現實、描寫現實的態度是相同的”①。著名作家孫犁在論《閱微草堂筆記》時曾說,《閱微草堂筆記》雖然“在寫法及其作用”上都不同於 《聊齋志異》,但“它與《聊齋志異》是異曲同工的兩大絕調”②。所謂“異曲同工”正是指兩者以不同的創作風格,表現出共通的批判現實的精神趨向。此處值得 一提的是前野直彬關於《閱微草堂筆記》現實精神的論說,這位對中國文學有深入研究的日本學者,以銳利的眼光揭示出紀昀小說理論的滯後性文化影響:

  乾隆時代的小說家的這種態度,到了現實變得更加嚴酷的清末,以譴責、暴露的形態爆發出來,可說是一種自然的推移吧。在這裡,紀昀所說的“寓勸戒”,可以理解為是以更加現實的、生動的形態表現出來了。③

筆者拳拳服膺於這一精妙之論。

  ① 前野直彬:《明清時期兩種對立的小說論——金聖嘆與紀昀》,《古代文學理論研究》,第五輯。

  ②孫犁:《關於紀昀的通信》,《天津日報》,1979121日。

  ③ 前野直彬:《明清時期兩種對立的小說論——金聖嘆與紀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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