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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本文因此也就不再討論,而將焦點完全集中在「訂正」的原因,尤其是「刪禁」的原因上。
吳哲夫師認為歷代帝王整理圖書均「潛藏著推廣政教的深遠目的」,又說乾隆「立意 修纂《四庫全書》的舉動,實可視為一位傳統知識分子,肩負起文化薪火遞傳的責任感」,⑧結合兩種觀點,筆者因而纔認為完全從「政治」單一的角度審視乾隆訂 正《四庫全書》的行為是不夠的,還必須從傳統知識分子那種「以天下安危為己任」的精神實踐上去瞭解,這種傳統知識分子對社會安危的關懷而引發的自我責任 感,可以舉近代大儒錢賓四先生(1895—1990)真按:錢穆 為例,賓四先生說:
顧 余息念,數十年孤陋窮餓,於古今學術略有所窺,其得力最深者莫如宋明儒。雖居鄉 僻,未嘗敢一日廢學。雖經亂離困阨,未嘗敢一日頹其志。雖或名利當前,未嘗敢動其心。雖或毀譽橫生,未嘗敢餒其氣。雖學不足以自成立,未嘗或忘先儒之榘 矱,時切其嚮慕。雖垂老無以自靖獻,未嘗不於國家民族世道人心,自任以匹夫之有其責。⑨
⑦ 吳哲夫師:《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1990年),頁212—254「四庫館燬禁圖書之內容分析」一節,歸納為「民族思想方面」、「詆譭清人」、「涉及明清史事」、「其他原因(首惡之人、三藩史事、兵書、非聖無法、明末閹黨、迷信與誨淫、書中有空闕等)」四項。
⑧ 見〈四庫全書修纂動機的探討〉,頁62及《四庫全書纂修之研究》,頁256。
⑨ 錢穆:《宋明理學概述‧序》(台北:台灣學生書局,1984年),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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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之富貴「十全」固與錢先生之「亂離困扼」有間,真按:引文作阨,此誤也! 然作為一個傳統知識分子的「共識」,應該是不會有多大差距的,真按:可議之處!真按 因此過度強調乾隆作為帝王的「個人私心」,真批:所謂應該,所謂因此,都不夠力也!所謂訴諸恆情之謬誤爾!此可以作研究之動機,以導出研究之方向,焉可作為研究之結論,以成見橫陳? 遂因而抹煞其他可能性,當然是偏頗而未盡圓滿的。筆者乃推衍吳師之意而以「教化子民」之觀點另加考察,吳師以為或有一論之價值,遂秉師命而述一愚之見焉。
從「教化」的觀點考察乾隆嚴命訂正的原因,其動機應是提供他認為最合適的教化的典籍,目的則是希望透過這類典籍的引導發用,而造就其心目中良善的士民,以達到社會和諧,國家安康的熙皞之世。真按:國無!待查!詞:【熙皞】和樂;怡然自得。 明 李東陽 《送仲維馨院使還淮南》詩:“況當朝省盛才賢,且向山林樂熙皞。” 明 唐寅 《嘉靖改元元旦作》詩:“世運循環世復清,物情熙皞物咸亨。” 明 張四維 《雙烈記‧策勛》:“喜朝廷清平再逢,臣工相慶熙皞中。” 清 俞正燮 《癸巳類稿‧地丁原始》:“自丁歸地,而賦額不虧,吏民不擾,熙皞之盛,皆 康熙 五十年聖恩之所留。” 嚴復 《主客平議》:“熙皞之民,耕三餘一,鼓腹含和,無過庶過富之通患。” 乾隆此種思想的發展如何?茲分三點述之。
㈠君師牧民的責任
乾隆帝是歷史上少見的好學皇帝,而他所受的教育可說是最完整最典型的儒家教育,尤其是程朱等宋代理學的純粹教育。乾隆在七十一歲(1781)時曾自述其學習之歷程:
國語(滿語)自幼習之;六歲習漢書;乾隆八年(1743,33歲)始習蒙古語;二十五年(1760,51歲)平回部,遂習回語;四十一年(1776,66歲)平兩金川,方習番語;昨四十五年(1780,70歲)因班禪來謁,兼習唐古忒語。今蒙古及回語已精通,其番語、唐古忒語亦能解名物器數,而尚弗純熟,未能言達事之始末,然並國語及漢文,則已通六處語音矣。使自八年弗習此四處語,則至今尚藉人通譯,不能盡悉其情,而亦無過虛度此數十年,可見諸凡不可自畫而弗勤學也。⑩
⑩ 〔清〕蔣溥、彭元瑞等編:《清高宗御製詩文全集‧御製詩四集‧古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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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乾隆勤學之程度,其在乾隆六年(1741,31歲)時曾告訴上疏勸其不可游逸的叢洞說:「朕性耽經史,至今手不釋卷」,⑪事實上乾隆自始即以「書生」自許,雍正十三年(1735,25歲)回答督撫等「書生不能勝任」、「書氣未除」的疑惑時就說:
夫 讀書所以致用,凡修己治人之道,事君居官之理,備載於書。……人不知書,則偏陂以 宅衷,操切以處事,生心害政,有不可救藥者。若州縣官果足以當「書生」二字,則以易直子諒之心,行寬和惠愛之政,任一邑則一邑受其福,…朕自幼讀書宮中, 講誦二十年,未嘗少輟,實一書生也。……至於「書氣」二字,尤可寶貴,果能讀書,沈浸醞釀而有書氣,更集義以充之,便是浩然之氣。人無書氣,即為粗俗氣、 市井氣,而不可列於士大夫之林矣。……且朕聞外間斥人之短,每云「伊欲做好人」,朱子云:「學者通痛,在思作貴人,而不思作好人」,人人果欲做好人,行好 事,則甚有益於民生,有益於國事,造福無窮。⑫
乾隆肯定讀書的功能,由此可見。如果前引文只在說明他學習語言的勤奮,那麼他在七十五歲(1785)所謂:
(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1976年),卷80/1a—b/冊8「象譯由來通六音」句下〈自注〉。
⑪ 〔清〕慶桂等編:《清高宗實錄》,《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影本),卷136/11b/961/冊10。
⑫《清高宗實錄》,卷5/3b—5a/231-2/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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髫齡以至古稀歲,實與簡編手未離;《四庫》新看編纂就,抽翻無有不宜時。⑬
詩中的自白,也就可以見到乾隆勤學不懈的精神了。而其對經書的學習則「《易》《書》《詩》自幼背讀成誦,《禮記》《春秋》則長而翻閱粗習,不似三經之深沃也」,⑭除《五經》的學習外,乾隆最熟悉的是朱子之著作,真批:如此則可留意于四庫全書中,朱子全書編得是否戰戰兢兢,若否,則一來可見乾隆根本沒有這麼熱熟于朱子,二來也可見四庫全書諸書良窳攸關之意義! 乾隆六年(1741)七月一日「訓諸臣公忠體國諭」中自白云:
從 古帝王以優柔寡斷而致敗者,恆有之;從未有振綱肅紀,生殺予奪,大權不移而致敗者 也。朕自幼讀書,研究義理,至今《朱子全書》未嘗釋手。所謂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者,朕時時體驗,實踐躬行。凡用人行政,發號施令之際,實皆本於憂勤, 出以乾惕,自信公正無私,不稍偏倚,可以對天地,可以告天下臣民。真批:如乃知天下後世者評己乃如何之不堪也!然則為人者,真但求無愧我心了! ⑮
⑬ 見《御製詩五集‧安瀾園十詠:四宜書屋》,卷12/16b/冊9:又五十五年(1790,80歲)所作(釋奠禮成有作)「望不入經七十載」句下〈自注〉云:「予自六歲讀書,至今七十四載」,卷53/12a/冊10,亦可見乾隆自少至老的勤學態度。
⑭ 見《御製詩四集‧題五經萃室岳珂宋版五經‧禮記》「實異三經饜飫醇」句下〈自注〉,卷94/3b/冊8,時為乾隆四十八年(1783,73歲)。
⑮ 見《清高宗實錄》,卷146/1b—3b/1094—5/冊10;又《御製詩初集‧讀朱子全書》云:「少時慕才華,研精味辭藻;……雖云俗慮無,卻被詩魔擾。至理在目前,棄而求深窈;曠蕩無所歸,悵悵盈懷抱。近讀文公書,習氣從茲掃;因知九仞山,一簣功不少。作此聊自訟,詎足云見道」,卷5/3b/冊2,由此可見乾隆對朱子著作的欣賞認同,故乾隆二十七年(1762,52歲)所作〈過紫陽書院示諸生〉有「道重繼濂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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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謂「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實指朱子(1130-1200)辛丑(1181)〈延和奏劄二〉、戊申(1188) 〈延和奏劄五〉二處所論為君需去「人欲」而行其「天理」之公一事,⑯而乾隆此番告白,實其一生行政之準則,至老未變,可見朱子學說對乾隆之影響,⑰前文引 錢賓四先生之論,正因其「在宋代理學家中獨尊朱子」,⑱而用以見在朱子影響下之儒者,固有以「於國家民族世道人心,自任以匹夫之有其責」之共識,況以乾隆 之為帝王而自任有君師之責者,其以教化之存心而蒐輯考訂群書,自為理所當然之舉。
,《御製詩三集》,卷21/1b/冊5;而以為朱子之解〈大學〉「得歷聖傳心之要」,《樂善堂全集定本‧跋朱子大學章句》,卷8/21a/冊1。又可參戴逸:《乾隆帝及其時代》(北京:中國人民大學,1992年),頁86—91所論。
⑯〔宋〕朱熹著,郭齊、尹波點校:《朱熹集》(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卷13/514—8/冊2、卷14/538—543/冊2。
⑰如乾隆之於刑獄,所謂「明刑弼教」、「刑期無刑」、「辟以止辟」、「除莠正以安良」、「明刑所以弼教,教莫大於綱常」等觀點,實均可在朱子戊申(1188)〈延和奏劄一〉及〈延和奏劄二〉論「刑獄」中見之。乾隆之觀點可參見《清高宗實錄》,卷5/29a—31a/2445/冊9,雍正十三年(1735)、卷78/29b—30a/237/冊10,乾隆三年(1738)、卷439/9b—10b/716/冊14,卷449/24a—b/854/冊14,乾隆十八年(1753)、卷1141/8a—9b/278/冊23,乾隆四十六年(1781)、卷1450/7a—8a/336/冊27,乾隆五十九年(1794)等處所論,實則乾隆在位六十年,有關刑獄觀點的言論不少,此處僅舉幾條以供參考,有興趣之讀者可再加深究。朱子之文見《朱熹集》,卷14/532—535/冊2。
⑱見余英時先生:〈錢穆與新儒家〉,《猶記風吹水上鱗》(台北:三民書局,1995年),頁68。錢先生之尊朱子至謂孔子而外,再無第二人,見《朱子新學案‧朱子學提綱》(台北:三民書局,1989年),第1冊,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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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不但身居帝王之位,且熟悉《五經》,而《易》《書》《詩》均能成誦,故於《尚書‧泰誓》「元后,作民父母」、「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之言,⑲自當了然於胸,因此乾隆以「君父」、「君師」自居,而自謂有教化子民的責任,當是一自然而然之態度,真按:摘要-正是如此!否則何貴乎學與教乎!不知封建何以論封建,不知中國之教者,何以論中國之教哉!今台灣逐西,大陸逐馬,則孰逐吾中者!愚故曰中國早已亡了,何中國之有.而一存于清,現略存于日,則日猶清之在東北也,其未能臨御,使漢人之日賤中國者,亦可慨嘆! 乾隆二年(1737)九月為其父雍正帝(1678—1735)建「聖德神功碑」之〈頌〉即謂
曰予作君,在厚其生,其災其害,我躬是膺。曰予作師,在正其德,其薄其頑,我躬之忒。設監置牧,惟民之安。……興禮明教,以示之則;禁暴詰姦,以除其慝。……重道崇文,德心是懋。⑳
這雖在崇頌其父,然乾隆既以為帝王之道在「敬天法祖,勤政愛民」,﹝21﹞則稱頌其父者,亦正以自期許也,因此乾隆五年(1740)仲秋丁祭孔子時
⑲ 〔漢〕孔安國傳,〔唐〕孔穎達等正義:《尚書注疏‧泰誓上》(台北:藝文印書館,1981年影印阮刻《十三經注疏》本),卷11/4a—6a/152—3/冊1。
⑳ 《清高宗實錄》,卷50/27a—29a/855—6/冊9。
﹝21﹞ 「敬天法祖,勤政愛民」、「法祖勤民」、「敬天愛民」、「敬天尊祖」、「敬天法祖」等,其實所蘊涵之意義皆同,即清朝之帝王,自以為係上天之子,以天為父,故行政措施應依天理而行,效法祖先愛民養民之君師君父之責,以不負上天及祖宗付託國家之重責大任,其文自康熙、雍正而乾隆,於為文昭告天下,真批:重二文字不易讀! 或奠祭祖先時每用之。見《清聖祖實錄》,卷1/9a/43/冊4、卷128/8b/370/冊5、卷138/14a/507/冊5、卷186/3a/984/冊5、卷286/6a/787/冊6;《清世宗實錄》,卷6/14a/132/冊7、卷30/31b/461/冊7、卷88/3b/177/冊8、卷159/20a—b/954/冊8;《清高宗實錄》,卷7/4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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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有「君師誠有愧,仰止志方長」之期許,至五十五年(1790)仲春丁祭時又有「踐阼承天五十五,君師兼責愧難當」的客套語。真批:三字下得主觀了. ﹝22﹞實則乾隆五年(1740)十月十九日〈訓飭士習流弊申明為己之學諭〉中已謂「國家養育人才,將用以致君澤民,治國平天下」,而以太學生不知「求至於聖賢」為憂,因自謂「朕膺君師之任,有厚望於諸生」,乃引朱子之論,以勸戒諸生,﹝23﹞乾隆十年(1745)作〈撿近稿偶誌〉詩則謂:
少小學為文,韓蘇有卓型;別裁及詩格,李杜真前旌。立言人所志,見道羌孰能;自讀宋儒者,始知朱與程。詔我為學方,主敬與存誠;空言信何補,要道在躬行。矧茲繼百王,君師任匪輕。﹝24﹞
294/冊9、卷146/23a—b/1105/冊10、卷576/4b/331/冊16、卷921/1b/346/冊20、卷1268/2a/1096/冊24、卷1442/12a/258/冊27、卷1446/1b/285/冊27、卷1475/4b/708/冊27、卷1487/27b/896/冊27、卷1489/19a/926/冊27等處,此僅摘錄,非全部之文,然已可見清帝王之自我期許矣。
﹝22﹞見《御製詩初集‧庚申仲秋丁祭先師孔子》,卷4/8a/冊2、《御製詩五集‧仲春丁祭至聖先師禮成述事》,卷53/11b/冊10,所以謂其「客套」,乃其在「闕里將臨祇面牆」句下〈自注〉云:「數十年欽承至教,返之躬行莅政,猶覺未敢自信耳」,然乾隆六十年(1795)正月卻下諭說:「今思先師孔子,道集大成,師表萬世。朕自沖齡服膺聖教,久而無倦,凡行政典學,悉皆得自心傳」,《清高宗實錄》,卷1468/9a/606/冊27,觀其言豈非謂得孔子之師傳,則其意當是可為士民之師矣。真批:諭乃公文,詩集乃自撰者,容有代筆與主筆,公心與私心之別(猶詩作余,而諭作朕也).不足怪也.且以謙德,亦士子之當然爾.
﹝23﹞《清高宗實錄》,卷129/17a—19a/887—8/冊10。
﹝24﹞《御製詩初集》,卷27/6b—7a/冊2;又《御製詩四集‧經畬書屋即事》亦有「士不通經不足用,況予身繫作君師」之言,時為乾隆三十八年(1773),卷15/15b/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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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見其以君師自任,及程朱學的影響。乾隆四十二年(1777)效白居易《新樂府)真按:標點有誤! 詩中〈繚綾〉一詩更可見乾隆自認為君師乃無可逃避之責任,他說:
繄余實懼風氣日趨華,更思亦有不得不然之勢已;大都開刱必儉樸,承平日久定奢靡。……日甚一日將安窮,……人心世道與文風,日流日下皆如是,……反樸還淳豈不願,言易行難,君師之任將誰諉?將誰諉?惟有業業兢兢、懷敬懷慙,欲以責人先責己。﹝25﹞真按:真按:無求備於一人 真按:反求諸己 真批:不要說貴為君王難得了,連一平民百姓乃至讀書修養之士,幾人能念茲.乃見今新權貴者,則莫由也矣! 摘要
身為統治者對於有關人心世道之變化,有不得不負的責任,而作法則是懷戒慎之心以身作則,乾隆由於特別重視為師者以身作則之要求,故在乾隆五十七年(1792)發現有老師替學生考試的鎗手案,而刑部所擬罰則太輕時,大為震怒的訓斥官員外,並謂自己有「統御萬方,教育斯民,兼作君作師之責」,故於此等無恥之事,真批:故于錢謙益之輩,乃所以不盡其惡也! 要重加懲創,真批:然則乾隆先生何故卻又寵信和珅,乃有不為之勢耶! 「以端師範而正人心」。﹝26﹞嘉慶元年(1796)傳位給嘉慶帝(1760-1820)的詔書中,更明白宣稱「天生民而立之君,使為司牧」的任務,﹝27﹞從以上諸引文所言,則乾隆自任為士民師範之態度,殆無疑義。而其意則在以身作則以教化士民,故有「要道在躬行」、「責人先責已」的自我要求。﹝28﹞
﹝25﹞ 《御製詩四集‧用白居易新樂府成五十章並效其體‧繚綾》,卷44/27b—28a/冊7。
﹝26﹞ 《清高宗實錄》,卷1412/20a-b/994/冊26。
﹝27﹞ 《清高宗實錄》,卷1494/6b/990/冊27。
﹝28﹞ 乾隆五年七月二十四日陳浩奏上乾隆四年以前所發之諭旨二十冊時,乾隆即有「以身令者從,以言令者訟。……未臻至理者,皆不能躬身倡率之故也」之言,可以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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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初登帝位,即特別強調帝王之責任在「教養兩端」,因此在即帝位一個月後即下諭給「總理事務王大臣」等云:
從 來帝王撫育區夏之道,惟在教養兩端。蓋天生民而立之君,原以代天地左右斯民,廣其 懷保,人君一身,實億兆群生所託命也。……蓋恆產恆心,相為維繫。倉稟實而知禮義,理所固然,則夫教民之道,必先之以養民,惟期順天因地,養欲給求,俾黎 民飽食煖衣,太平有象,民氣和樂,民心自順,民生優裕,民質自馴,返樸還淳之俗可致,庠序孝弟之教可興,禮義廉恥之行可敦也。﹝29﹞
可知「教」「養」為其施政主旨,乾隆五年更由於各地督撫未能確實留心「勸農」「積貯」等事,下詔責備云:
天 為百姓而立之君,君不能獨為治也,而分其任於督撫,凡百姓之事,皆君之事,即皆督 撫之事也。……勸農、積貯等務,……督撫中之實在留心者,果不多見。……殊不思治天下之道,莫大於教養二端。朕之初意,俟養民之政,漸次就緒,閭閻略有盈 寧之象,則興行教化,易俗移風,庶幾可登上理。真批:可見後世以盛世觀之,而乾隆未以盛世自許也! ﹝30﹞
乾隆雖以「教養」兩端並舉,然自二文觀之,則猶以「養民」為重;
。見《清高宗實錄》,卷123/20a—b/810/冊10。
﹝29﹞ 此雍正十三年(1735)九月二十六日之諭,見《清高宗實錄》,卷3/30a一33b/194—6/冊9。
﹝30﹞ 《清高宗實錄》,卷123/12b一13b/806/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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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八年(1743)閏四月〈訓地方官整飭風俗諭〉則謂「教養由來並重」,乾隆九年(1744)五月〈訓督撫勸課州縣實行教養諭〉中說得更清楚云:
為治以安民為本,安民以教養為本,二者相為表裏而不可偏廢,務求實效而不務虛名,乃克盡父母斯民之道。﹝31﹞
此時乃由偏重養而強調教養「相為表裏而不可偏廢」,乾隆十二年(1747)二月經筵講《周易》「君子以教思無窮,容保民無疆」二句,乾隆之論亦特別強調「教與養亦相資而不可離者」、「教正所以為養,養正所以為教」之義,﹝32﹞「養民」的事情顯然已有成效,故開始重視「教民」之事,而《十三經注疏》、《二十一史》亦在本年稍後刻成,﹝33﹞亦可證乾隆開始注意「教民」之一端。三十七年(1772)正月「命中外蒐輯古今群書」則重點已全放在「教民」一事了,所謂「稽古右文」「游藝養心」、「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關係世道人心」「文治光昭」等等,﹝34﹞均可見其注重「教化」之內涵。乾隆三十八年(1773)十月秋讞大典之後,乾隆即有勾決人犯「每歲總不見少,豈朝廷之教化,尚有未孚」之疑,﹝35﹞更可見其偏重「教化」之意,故乾隆四十六年(1781)有「道德齊以禮,聖訓如日照,政刑民苟免,安能致熙皞」之歎
﹝31﹞ 見《清高宗實錄》,卷190/15b/449/冊11及卷217/12b-15a/792-4/冊11。
﹝32﹞ 《清高宗實錄》,卷284/5b-6a/701/冊12。
﹝33﹞ 《清高宗實錄》,卷286/6b-9a/728-9/冊12。
﹝34﹞ 《清高宗實錄》,卷900/7b-9b/4—5/冊20、卷919/5a-6b/317/冊20。
﹝35﹞ 《清高宗實錄》,卷945/1b-3a/794-5/冊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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