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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May 1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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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一人,正六品下」,「下州,司馬一人,從六品上。」2

  而汾州屬怎樣的州呢?《新唐書》註明屬「雄州」,而「雄州」又是怎樣的州呢?據唐杜佑《通典‧職官》上的說明:

   開元中,定天下州府自京都及都督、都護府之外,以近畿之州為四輔,其餘為六雄、十望、十緊及上、中、下之差。3

  雄州既以形勢較重要,特別提升其地位,估計汾州司馬的官位,至少亦是與上州相等的從五品下,甚至從五品上亦有可能。

  王維既為「五品以上」汾州司馬之長子,他應該有資格進入「太學」求學。當然,如果汾州司馬只具有與中、下州相等的官位,那將只是六品官,而王維也就只能申請進入「文武七品以上子」的「四門學」了。

  據《大唐六典》所載,國子監所設的「國子學」、「大學」、「四門學」,各均設有博士、助教二至三人,均由在朝的學有專長的名流學者充任,師資遠較地方性學府優秀,具有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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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唐六典》(台北:文海出版社,民國六十三年),頁六○八、六○九、六一○。

3 杜佑,《通典‧職官》(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民國七十六年,台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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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其一;國子監各學門,因應考試需要,所設經學、史學、文字學等科目,益以詩賦、時務策的訓練,非常現 實,對考試有用,此其二;國子監設在中央政府,考試的內容、重點,若有所改易,它得風氣之先,絕不致考題發下來,考生「雙手摸白紙,兩眼望青天」,此其 三;國子監的學生,因種種天時、地利、人和的關係,不僅唐代,在以後歷代,都是及第率偏高的一群,這就難怪夠資格的人自然要進去,即使不夠資格的人,也都 想方設法要想進去,此其四。有此四點原因,任何正常的人,如果有機會去國子監求學,他會放棄嗎?

  王維是個很正常的人,他青少年時期已顯得早熟,積極尋求仕進,我想,別說他有資格進入太學,即使是四門學他也會去攻讀的。稍後他中了進士,在〈送綦毋潛落第還鄉〉詩中不是說嗎:

   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

四、一點蛛絲馬跡

  以上我們推測王維十五歲離鄉至長安,可能是進入國子監求學,畢竟只是推測;年齡恰當,資格符合,最多只能說很有可能而已。如果有可信的證據,千餘年來研究、探討王維的人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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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早已有人發現而說過了。

  但筆者心中既有此想,便懷著希望,把王維今存詩文再閱讀檢查一遍,看有沒有可以支持他曾入國子監就讀的痕跡。我檢視的結果,只能說相當失望。不過,僅有一點蛛絲馬跡,寫在此地,以備一說。

   門前洛陽客,下馬拂征衣。不枉故人駕,平生多掩扉。行人返深巷,積雪帶餘暉。旱歲同袍者,高車何處歸。(王維〈喜祖三至留宿〉)

   四年不相見,相見復何為?握手言未畢,卻令傷別離。升堂還駐馬,酌醴便呼兒。語默自相對:安用傍人知。(祖詠〈答王維留宿〉)

  王維約於開元十年秋天,在大樂丞任上,為伶人舞黃獅子事,被貶濟州司倉參軍。據陳鐵民《王維新論》所考,「維赴濟州途中嘗過洛陽」4,相信曾與老友祖詠在洛陽見過面。十二年祖詠登第,十三年冬赴任途中,轉道濟州探視王維,故有「四年不相見」之語。

  王維在濟州四年,「平生多掩扉」,是說前來拜訪的朋友也沒有,情緒落寞,此時大約已決定要辭官去嵩山隱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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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陳鐵民,《王維新論》(北京:北京師範學院出版,一九九○年),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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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詠於大雪中來訪,固然驚喜,但仍不免牢騷滿腹。祖詠來後,因第二天又要急著趕路,而且也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安慰老友的話,兩人多半時間只能喝著悶酒,「語默自相對」,畢竟命運並非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這樣低調的兩首唱和詩,完全能反映當時作詩者的感受和情緒。

  值得我們探究的,是王維詩中的末兩句:「早歲同袍者,高車何處歸。」

  「同袍」一典,出於《詩經‧秦風‧無衣》首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脩我戈矛,與子同仇。

  據屈萬里先生《詩經詮釋》所考,「此詩疑詠秦襄公衛護周平王東遷之事」5,原是一首軍歌,旨在發揮將士們之袍澤愛,同仇敵愾,奮勇上陣。

  「同袍」的本義是指軍中袍澤,在此地當然不適用,只能作較寬泛的解釋。因此,王福耀《王維詩選》:

   早歲二句:早年我倆的同事,有些做了大官,高車駟馬,他們到哪兒去了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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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屈萬里,《詩經詮釋》,見《屈萬里全集》(台北:聯經出版公司,民國七十二年),頁二二七。

6 王福耀,《王維詩選》(台北:遠流出版公司,民國七十七年),頁九一—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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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同袍」解為「同事」。張風波《王維詩百首》:

   早歲同袍者:您是我早年的好朋友。……祖三是作者早年的老朋友,故稱祖三為「早歲同袍者」。

   高車何處歸:您還想到哪裡去呢?……高車,尊稱別人的車子為高車。7

   將「同袍」解為「好朋友」。既然作較寬泛的解釋,原則上解為「同事」和「好朋友」均無不可。但張風 波把這兩句針對祖詠,恐怕不妥,即使是「好朋友」,也應指目前在長安的那些權貴子弟或春風得意者,因此王福耀的解釋,大意不差。但若解為「同事」,就有點 不搭調了,我們確知王維進士及第以後,被貶濟州之前,只做過「太樂丞」。按《新唐書‧百官志》:

   太樂暑,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樂正八人,從九品下。8

  王維以二十一歲的新科進士,被任命到這個皇室主管音樂、舞蹈、戲劇的官署來當差的例子,只怕非常稀見。這當然是因為他精通音律,又有諸王推薦的關係所致。我們只是懷疑,在這種機構裡,他能有什麼年輩相若的同事或友人,而且他們四、五年不見,便飛黃騰達,「高車何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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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張風波,《王維詩百首》(河北:花山文藝出版社,一九八五年),頁八五—八六。

8 《新唐書》(台北:鼎文書局,民國七十年),頁一二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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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呢?

  王維的這兩句詩,其意義應和杜甫〈秋興八首〉中的兩句相仿彿: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裘馬自輕肥!

   「同學」當然不一定指國子監同學,但大致指在一起攻讀學習,準備應舉求取功名之人。王維詩中的「同 袍」若指國子監同學,便更加貼切。因為這些年輩相若的同學中,多的是權貴子弟,數年之間,一個個春風得意,官位遷升,順理成章。王維在長安時,大家詩酒唱 和,遊樂與共;王維被貶,不過少了個會作詩的人,誰還記得他關心他呢?王維若沒進過太學,他便不可能有這一類的「同學」。

  祖詠中進士不久,從洛陽、長安來濟州,自然帶來一些京中朋友們的消息,這是王維聽了以後,心情起伏,才會說「早歲同袍者,高車何處歸」的原因。但王維是寫詩高手,他這樣寫,便反襯出祖詠此來友情之可貴,並切合了「喜祖三至」的詩題,交友不嫌賤貴,方見真情。

  可惜的是,祖詠的生平我們知道得更少,莊申《王維研究》考其生於武后聖曆二年(西元六九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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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王維大兩歲9,我們並沒有他曾入國子監求學的資料記錄。只是從年齡上看,如果他們都曾進過國子 監,就有同學的可能,而「早歲同袍者」,便可能是指他們共同認識的某幾位同學。不過即使祖詠沒有進過國子監,都有可能認識或知道王維曾經在國子監認識的那 些朋友,他帶來消息,令王維感慨無已。

  當然另一個可能是,祖詠和王維都沒有進過國子監,那「早歲同袍者」,便只能解作「早年形影不離的哥兒們」了。我們做理性的論析,便不能一廂情願,排除這一可能,所以我說,這只是一點蛛絲馬跡。

四、結語——一個似有若無的試探

  筆者寫本文之先,心中對本文主旨,已有所評估:憑我目前所有的證據,實嫌不夠充分,恐難令人信服。然而終於動筆,主旨在於提出問題,並敘述初探所知,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共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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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莊申,《王維研究》上集,頁二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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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說,可總括為五點:

   一、王維十五離鄉至長安,小小年紀,所為何來?而兩三年後,他突然在長安冒出了頭,進出諸王權貴之 家,意氣風發,他由誰牽引,有什麼管道?到弱冠之年的十九歲,他試舉解頭,自然是憑他的真才實學,「賦得清如玉壺冰」,有詩為證。但他不在家中或鄉學中苦 讀,卻到長安、洛陽來打知名度,以他少年老成,行事穩健的作風,他會做這種事嗎?他十五歲以後,四、五年間的行蹤事跡,實在令人好奇,令人困惑。不知道別 人有沒有這種感覺?所以我要寫出來,聽聽別人的意見。

  二、當我想到王維若是十五至十九歲之間,是在太學中攻讀,那前述的疑慮便有了合理的解答。於是我才會去考察他在年齡、入學條件方面是否合格。這兩方面,我是很高興的獲得了正面的解答。

   三、國子監六學所招收的學生很多,其中尤以國子學,生三百,大學,生五百,四門學,生千三百,總數 已達二千一百之數。這裡面大部分是權貴子孫和中央及地方官吏子弟,小部分是各州縣的少年才俊,他們無疑是國家人才的寶庫,行政人員的接班人。可是我們看兩 唐書列傳,幾乎都是從「擢進士第」介紹起,絕少提到他們有國子監學歷的,可見這一經歷十分平凡,不值得一叙。只有特殊情況,才見到提及。例如《新唐書》列 傳第四十七‧魏元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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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為太學生,跌蕩少檢,久不調。10

  相信魏元忠做太學生時若規規矩炬,便不會言及,也不會抖出他年輕時因行為不檢而中不了進士的糗事。因此這使我感到,並不能因為我們沒有任何王維曾入太學的記錄,便否定有此可能。

   四、前面談到王維在〈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並序〉一詩的序文中,有「名成太學」一句。《新唐書‧東夷 傳‧日本傳》11中,記晁衡在開元初以副朝臣身分來華,「慕華不肯去」。他來華是在開元五年,如果在開元六年進入太學,那時王維十八歲,說不定二人還有同 學之雅。可惜王維並沒有說起,否則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五、至於我對「早歲同袍者」一句中「同袍」的解釋,是覺得若王維真在國子監中就學過,則解為「同學」最為恰切;否則,「同袍」一辭畢竟在此只是作寬泛的比喻,則解為「同事」、「好朋友」都無不可。因此,我只當這一論點是蛛絲馬跡而已。

  王維有沒有進過國子監去念太學,對我來說,仍是一個似有若無的假設。孟子曾說:「頌其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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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新唐書》,頁四三三九。

11 《新唐書》,頁六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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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因而對王維十五至十九歲時的行跡若能多一些了解,總該是有意義的事情,所以寫出這假設及推敲的結果,供學界參考。如果有人同意此說,並能找到其他的證據,固然較好;如果反對這個說法,並能找到堅強的證據以否決之,我想,那也將是有意義的探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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