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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12,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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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以其非專門名家少之。熱腸鬱思,若斷仍連,全自風騷變出。」

  今舉其第一首於下:

   「東風無一事,妝出萬重花。閑來閱偏花影,惟有月鉤斜。我有江南鐵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徹玉城霞」清影渺難卽,飛絮滿天涯。  飄然去,吾與汝,泛雲槎。東皇一笑相語:芳意在誰家?難道春花開落,更是春風來去,便了卻韶華。花外春來路,芳草不曾遮。」

   周濟(一七八一——一八三九)字保緒,一字介存,晚號止庵,江蘇荊溪人。嘉慶十年進士。年輕時兼習 兵法和擊刺騎射,曾率眾平淮北匪亂。購妖姬,養豪客,意氣盛極一時。以後棄武從文,返樸歸真,隱居金陵春水園,潛心著述。所著「晉略」八十卷,有人說他是 自抒猷畫,非僅考據而已。

   在詞學方面,他因為同張惠言的外甥董士錫訂交,互相研討、切磋,而深受影響。先編「詞辨」,選錄 唐、五代、兩宋詞,附錄「論詞雜著」,評論兩宋詞,有許多獨特的見解。晚年又編「宋四家詞選」,錄北宋周邦彥、南宋辛棄疾、王沂孫、吳文英之外。他以此四 家為主,把兩宋其他詞人,依作風分隸於四人之下。他這種見解,和浙西派的推重姜白石、張奕固然不同,即同一般常派的推尊秦少游,也不一樣了。不過,以周邦 彥為北宋詞的集大成者,是常州派一致的意見。

  他論北宋、南宋的區別,說:「北宋主樂章,故情景但取當前,無窮高極深之趣;南宋則文人弄筆,彼此爭名,故變化多,取材益富;然南宋有門徑,有門徑故似深而實淺,北宋無門徑,無門徑故似易而實難。

  或者我們可以說,周濟在常州詞派中的地位,主要在他對唐宋詞編選的眼光,以及他的詞論「介存齋論詞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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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面對當時的影響,超過他本人在詞創作方面的成就,我們實不妨以詞論家肯定他在常州派中的重要性。

          四、清季詞人蔣春霖、王國椎  近人吳梅在他的詞學通論中有下面這樣一段話:

    「嘉慶以前詞家,大抵為其年、竹垞所牢籠,皋文、保緒標寄託為幟,不僅僅摹南宋之壘,隱隱與樊榭 相敵,此清朝詞派之大概也。至鹿潭而盡掃葛藤,不傍門戶,獨以風雅為宗,蓋託體更較皋文、保緒高雅矣。」「鹿潭律度之細,既無與倫,文筆之佳,更為出類。 而又雍容大雅,無搔頭弄姿之態,有清一代,以水雲為冠,亦無愧色焉。」吳氏這一段話,明白地誇讚蔣氏的詞,為清代第一,雖然清末論詞諸家,多半不能同意, 但認定他「第一流」,或以為他是「分鼎三足」的人物,則應該是不成問題的,由此可見蔣春霖在清代詞壇上的地位了。

   蔣春霖(一八一八——一八六八)字鹿潭,江蘇江陰人。年輕時,隨父親在湖北任所,曾登黃鶴樓賦詩, 使得「老宿歛手」,一時被人稱為「乳虎」。父死以後,家道中落,考試又連年不得意,只好放棄舉業,東奔西跑任低級小吏糊口,終於在五十一歲時候,客死於吳 江舟中。他的通聲律的姬人黃婉君竟以身殉。

  蔣氏早年致力寫詩,中年時,把詩稿全數燒掉,專心寫詞。晚年刪定數十闋,為「水雲樓詞」二卷,後來有人又輯了補遺一卷。

  春霖懷才不遇,坎坷一生,又生當道、咸年間,內憂外患,國勢危殆,民不聊生,所以他的詞絕無那種無病呻吟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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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詞中較有價值的作品,一種是寫個人生活的困頓與理想的埋沒,如「卜算子」:

   「燕子不曾來,小院陰陰雨。一角闌干聚落華,此是春歸處。  彈淚別東風,把酒澆飛絮;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曰:「鹿潭窮愁潦倒,抑鬱以終,悲憤慷慨,一發於詞,如卜算子云云,何其悽怨若此!」

  另一種是描摹洪楊之亂時的社會民生的,如「臺城路」,序云:「金麗生自金陵圍城出,為述沙洲避雨光景感成此解。時晝聞咽秋,燈燄慘綠,如有鬼聲在紙上也。」:

    「驚飛燕子魂無定,荒洲墜如殘葉。樹影疑人,鶚聲幻鬼,敧側春冰途滑。頹雲萬叠。又雨擊寒沙,亂 鳴金鐵。似引宵程,隔谿燐火乍明滅。  江間奔浪怒湧,斷笳時隱隱,相和嗚咽。野渡舟危,空村草濕,一飯蘆中淒絕。孤城霧結。賸羅網離鴻,怨啼昏月。陰夢 愁題,杜鵑枝上血。」

  陳廷焯評曰:「狀景逼真,有聲有色。」

   譚献「篋中詞」對春霖的評價,一般上認為中肯,他說:「文字無大小,必有正變,必有家數。水雲樓 詞,固清商變徵之聲,而流別甚正,家數頗大,與成容若,項蓮生,二百年中,分鼎三足。咸豐兵事,天挺此才,為倚聲家杜老,而晚唐、兩宋一喟三歎之意則己微 矣!或曰:『何以與成、項並論?』應之曰:阮亭、葆馚一流為才人之詞,宛鄰、止庵一派為學人之詞,惟三家是詞人之詞,與朱、厲同工異曲,其他則旁流羽翼而 已。」

  蔣春霖的詞,比之眾多浙派、常派詞人的競尚技巧,無病呻吟,當然高出了很多,但是真若譽之為「倚聲家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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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我們認他絕沒有杜甫在詩史中的地位的。這不僅因為水雲詞的表現方法,太過含蓄,更因為他所反映的現實社會情狀,不如杜甫那麼深刻。

   蔣春霖死後,清朝還有四十年才亡,這期間能作詞,有詞集並有詞評的詞人,仍復不少,如王鵬運、文廷 式、鄭文焯、朱孝臧、况周頤、張爾田、陳曾壽等人,其中也不乏才智學識俱佳之士,也不乏潛心鑽研之作者,但無奈詞的境界,前人開拓已盡,不但無法越前人之 藩籬,即使學古人某家能像的,往往也難達到那種自然神妙的韻味,故一概割愛。

  但晚清時候,西風東漸,歐西文化與我國固有文化相接觸,相衝激,自然影響到當時的一些知識份子。正如上節我們介紹清代詩歌時,選擇了接受到西洋文化的詩人黃遵憲,作為結束古典詩歌的形象一樣。我們現在選擇王國維氏,來作為結束詞體的形象。

   王國維(一八七七——一九二七)字伯隅,號靜安,浙江海寧人。曾以諸生留學日本。早年致力於詞曲, 所著「宋元戲曲史」,為我國研治戲曲的拓荒之作。晚年研究經、史、古文字之學,並擔任清華大學研究院導師。他的著作至今受到學術界的推重。他的遺著,彙刋 為「觀堂全書」。民國十六年在北平萬壽山昆明湖投水而死,年五十。

  王氏論詞之作為「人間詞話」,他拈出「境界」二字,以判定詞的高下優劣,構成一個超過以前論詞諸家的理論體系,玆節錄其警語如下:

   「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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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於理想故也。」

   「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釆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

   「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

   「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優劣,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寶簾閒掛小銀鈎,何遽不若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也。」

   王氏的詞今存「觀堂長短句」,及「苕華詞」共百餘首,王氏對自己的詞,非常自負,詞集的序託名樊志 厚所作,實則是他自己所寫,這樣說:「君詞往復幽咽,動搖人心,快而能沉,直而能曲,不屑屑於言詞之末,而名句間出,往往度越前人。至其言近而指遠,意決 而辭婉,自永叔之後,殆未有工如君者也。」

  勞榦在「說王國維的浣溪沙詞」一文中講:

    「王國維是天資過人,盡心力學,而又能溝通中外學術思想的一個人。他的文學造詣和文學天賦也是非 常高。但所不幸的却是生在十九世紀的晚期及二十世紀的初期。……由於當時正是海內大動盪之時,從思想上的出路到國家民族的出路都成為當前的大問題,因而喚 起當年治哲學時一些苦悶的回憶。因而有了無所適從之感。……『天末同雲』和『山寺微茫』同為一時所作,但他自己更欣賞『天末同雲』似乎因為對於他內心的徬 徨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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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稍遠,他自己尚未覺得十分痛苦;而『山寺微茫』中的描述更近真實,這種襲擊,甚至他自己也不堪感受了。」

  玆引錄王氏的兩首浣溪沙於下:

   「天末同雲黯四垂,失行孤雁逆風飛,江湖寥落爾安歸?  陌上金丸看落羽,閨中素手試調醯,今朝歡宴勝平時。」

   「山寺微茫背文曛,鳥飛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雲。  試上高峯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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