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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到了清代,論者都以為是詞的復興時期,其原因,正如詩歌的復興一樣,國家既有一段承平的時間,文人作詩填詞以求文學上的表現,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從大的方面看,古詩自唐宋以後,已沒有新的發展,元明清的詩壇變化,只有宗唐或尊宋之間而已。詞呢,自南宋以後,也不再有新的發展,它的變化,只在五代、北宋和南宋體式的模仿追踪罷了。
詞在清代,已失去了「倚聲」的特性,成了真正的「長短句」型式的詩歌。不過清代的詩人詞家,他們創 作的態度相當嚴肅認真,從他們對前人詞集的研究、校刋、蒐集,可以看出他們是以畢生精力從事的。在清代眾多的詞人中間,畢竟有一些是具有很高才華和很深功 力的詞人,他們留下了不少可讀的作品,為詞這種文體,放出最後的光彩。
一、清初詞人
清初詞人,很多是既能詩又能詞的,如吳偉業、宋琬、王士禎、毛際可等。此地我們只從豪放、婉約二派中各介紹二人。
a豪放派:陳維崧與曹貞吉。
陳維崧(一六二五——一六八二)字其年,號迦陵,宜興人。少時即負才名,長大後鬍子很長,「陳髯」之名,不逕而走。康熙間召試鴻詞科,由諸生授檢討,纂修明史。他學問淵博,才氣縱橫,工詩與駢文,而以詞為最長。其弟宗石序其詞集云:
「方伯兄少時,值家門鼎盛,意氣橫逸,謝郎捉鼻,麈尾時揮,不無聲華裙屐之好,故其詞多作旖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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迨 中更顛沛,饑驅四方,或驢背清霜,孤篷夜雨,或河梁送別,千里懷人,或酒旗歌板,鬚髯奮張;或月榭風 廊,肝腸掩抑;一切詼諧狂嘯,細泣幽吟,無不寓之於詞。甚至里語巷談,一經點化,居然典雅,真有意到筆隨,春風化物之妙。蓋伯兄中年始學為詩餘,晚歲尤好 之不厭,或一日得數十首,或一韻至十餘闋,統計小令,中調,長調共得四百一十六調,其詞一千六百二十九闋。先是京少有『天藜閣迦陵詞刻』,猶屬未備,今乃 盡付梓人。自唐、宋、元、明以來,從事倚聲音,未有如吾伯兄之富且工也。」
陳氏之詞,有人說他是「取裁非一體,造就非一詣」,近人吳梅氏稱其「氣魄之壯,古今殆無敵手……波 瀾壯濶濶卽蘇辛復生,猶將視為畏友也。」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也說:「國初詞家,斷以迦陵為巨擘。後人每好揚朱而抑陳,以為竹垞獨得南宋真脈。鳴呼,彼其真知 有南宋哉。迦陵詞氣魄絕大,骨力絕遒,填詞之富,古今無兩。只是一發無餘,不及稼軒之渾原沈鬱。然在國初諸老中,不得不推為大手筆。」可見認為陳氏是屬於 豪放派的居多。
龍沐勛氏稱:「詞體之解放,蓋至維崧而達於最高頂矣。其尤可注意者,則迦陵詞中,不特開蘇辛未有之境,且以社會思想,發之於詞。」龍氏且舉賀新郎「絳夫詞」為例,以證明「詞至迦陵。應用無方」,玆錄陳氏賀新郎一詞於下:
「戰艦排江口。正天邊真王拜印,蛟蛟蟠紐。徵發櫂船郎十萬,列郡風馳雨驟。歎閣左,騷然鷄狗。里 正前團催後保,盡纍纍鎖繫空倉後。摔頭去,敢搖手? 稻花恰趁霜天秀。有丁男、臨歧決絕,草間病婦。此去三江牽百丈,雪浪排檣夜吼。背耐得土牛鞭否?好 倚後園楓樹下,向叢祠亟倩巫澆酒。神祐我,歸田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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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貞吉 字升六,號實菴,山東安邱人。明崇禎七年(一六三四)生。康熙三年進士,官禮部郎中。著有珂雪詩詞集。
曹氏填詞的態度是「寧為創,不為述,寧失之粗豪,不甘為描寫。」「離而得合,乃為大家。若優孟衣冠,天壤間只生古人已足,何用有我?」(珂雪詞話)可見他不事模仿的抱負。
王煒在珂雪詞序中說:「珂雪詞骯髒磊落,雄渾蒼茫,是其本色,而語多奇氣,惝恍傲睨,有不可一世之 意。至其珠圓玉潤,迷離哀怨,於纏綿款至中自具瀟灑出塵之致,絢爛極而平澹生,不事雕鏤,俱成妙詣。」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其詞曰:「珂雪詞在國初諸老中, 最為大雅,才力不逮朱、陳,而取徑較正。國朝不乏詞家,四庫獨收珂雪,良有以也。」
現在抄錄他的一首賀新涼「再贈柳敬亭」於下,可見其雄渾蒼茫的詞風:
「咄汝青衫叟!閱浮生繁華蕭瑟,白衣蒼狗。六代風流歸抵掌,舌下濤飛山走。似易水歌聲聽久。試問 於今真姓字,但囘頭笑指蕪城柳。休暫住,譚天口。 當年處仲東來後,斷江流樓船鐵鎖,落星如斗。七十九年塵土夢,纔向青門沽酒。更誰是嘉榮舊友?天寶琵 琶宮監在,訴江潭憔悴人知否?今昔恨,一搔首。」
b婉約派:納蘭性德、顧貞觀
納蘭性德(一六五四——一六八五)字容若,初名成德,為了避諱,才改名性德,是太傅明珠的長子。二十二歲成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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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授三等侍衛,尋晉一等。他自幼聰慧,讀書過目不忘。與當時名士嚴繩武、顧貞觀、秦松齡、陳維崧、姜 宸英等相往還。他是滿洲貴族公子,性情雖然孤高,卻很講義氣。吳江吳兆騫,流放絕塞,性德慕其才名,為其贖罪還家;當時在京師的一些落第失職的士子,多獲 得他的接濟。可惜只活了三十一歲。
他對古代詞家,獨好北宋以前,不喜愛南渡以後的作品,而他的詞風,也正是出入五代北宋,所著「側帽集」,後更名為「飲水集」,就是他的詞集。他的詞,獲得同時及以後人的絕高評價,從這些評語中,更可以見出納蘭詞的可貴之處。
顧貞觀在通志堂詞序中說:「容若天資超逸,脩然塵外,所為樂府小令,婉麗清淒,使讀者哀樂不足所主,如聽中宵梵唄,先悽惋而後喜悅。」
周之琦曰:「或言,納蘭容若,南唐李重光後身也。予謂,重光天籟也,恐非人力所能及。容若長調多不協律,小令則格高韻遠,極纏綿婉約之致,能使殘唐墜緒,絕而復續,第其品格,殆叔原、方回之亞乎?」
況周頤蕙風詞話說:「容若承平少年,烏衣公子,天分絕高。適承元、明詞敝,甚欲推尊斯道,一洗雕蟲篆刻之識。獨惜享年不永,力量未充,未能勝起衰之任。其所為詞,純任性靈,纖塵不染,甘受和,白受釆,進於沈著渾至何難矣。」
王國維人間詞話說:「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納蘭容若的詞作裡,雖然也有少數作品表現出那種「嶔崎磊落,不啻坡老、稼軒」的豪放形象,為描寫塞外風光諸作、金縷曲(贈梁汾)等,只屬偶一為之罷了。他多數作品,確係「使殘唐墜緒,絕而復續」一類。雖然容若自己特別崇尚李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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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說:「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貴重。李後主兼有其美,更饒煙水迷離之致。」但他畢竟缺少後主亡國之後的那份沉痛的心境,他的許多詞,只可說置之花間集中,可以亂真而已。玆錄其菩薩蠻二首為證: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見殘紅舞,不忍覆餘觴,臨風淚數行。 粉香看欲別,空賸當時月。月也異當時,淒清照鬢絲。」
「晶簾一片傷心白,雲鬟香霧成遙隔。無語問添衣,桐陰月已西。 西風鳴絡繹,不許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淚欲流?」
顧貞觀(一六三七——一七一四)字華峯,號梁汾,江蘇無錫人。康熙間舉人。曾館於納蘭相國家,所以能與性德相交。四十七歲時還鄉,讀書終老。著有「積書巖集」及「彈指詞」。
顧曾說:「吾詞獨不落宋人圈菞,可信必傳。」又曾舉謝靈運「池塘生春草」的夢中詩句作比說:「吾於詞曾至此境。佛典稱:昔稱彌勒彈指,樓閣門開,善才卽見百千萬億彌勒化身。他以「彈指」名其詞集,可見他自珍的程度。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曰:「顧華峯詞,全以情勝,是高人一著處。至其用筆,亦甚圓朗,然不悟沉鬱之妙,終非上乘。」可以算是很公平的話。
顧氏同鄉好友吳兆騫,字漢槎,因為考試的事,被人陷害,流放寧古塔。他極力請求明珠父子營救,至於屈膝,可見他對朋友的義氣。他的賀新郎二首,就是「寄吳漢槎寧古塔,以詞代書,丙辰冬寓京師千佛寺冰雪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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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是他的傑作,實可說是詞史中別開生面的絕唱,其詞曰: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 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乎。冰與雪,周旋久。 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彀?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只絕塞苦寒難受。廿載 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札,君懷袖。」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宿昔齊名非忝窃,試看杜陵消瘦,曾不減夜郎僝僽。薄 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千萬恨,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時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詞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 急翻行戌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言不盡,觀頓首。」
陳廷焯對此二詞,有很恰當的讚語:「華峯賀新郎兩闋,只如家常說話,而痛快淋漓,宛轉反覆,兩人心跡,一一如見,雖非正聲,亦千秋絕調也。」「二詞純以性情結撰而成,悲之深,慰之至,丁寧告誠,無一字不從肺腑流出,可以泣鬼神矣。」
二、浙西詞派
康熙時候,詞壇領袖是陳維崧與朱彝尊。一個崇蘇辛,一個尚姜張,宗好不同,追隨他們的人也因此分成 兩個壁壘。等到朱氏所輯「詞綜」問世,效法的人愈多,康、乾以來數十年間,浙西填詞的人,到了「家白石而戶玉田」的地步,於是形成了所謂浙西詞派。其後厲 鶚崛起,浙西詞派聲勢愈勝。到嘉慶、道光間,浙派漸漸式微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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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項鴻祚出,浙派又一度中興。故我們介紹浙西詞派,以朱、厲、項三人為代表。
朱彝尊(一六二九——一七○九)字錫鬯,號竹垞,又號金風亭長、小長蘆釣魚師,浙江秀水人。康熙間舉博學鴻詞,授檢討,又入值南書房,出典江南省試。罷歸後,從事學術研究與詩詞創作,都有出色的成績。著有「日下舊聞」、「經義考」、「曝書亭詩文集」等。
在詞學方面,他受到同鄉前輩曹溶的影響很大,他在靜志居詩話中說:「余壯日從先生南遊嶺表,西北至 雲中,酒闌燈灺,往往以小令、慢詞,更迭唱和。有井水處,輒為銀箏、檀板所歌。念倚聲雖小道,當其為之,必崇爾雅,斥淫哇,極其能事,則亦足以宣昭六義, 鼓吹元音。往者明三百禩,詞學失傳,先生搜輯遺集,余曾表而出之。數十年來,浙西填詞者,家白石而戶玉田,舂客大雅,風氣之變,實由於此。」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評曰:「竹垞詞疏中有密,獨出冠時,微少沈厚之意。『江湖載酒集』灑落有致,『茶 煙閣體物集』組織甚工,『蕃錦集』運用成語,別具匠心,然皆無甚大過人處。惟『靜志居琴趣』一卷,盡掃陳言,獨出機杼,艷詞有此,匪獨晏、歐所不能,即李 後主、牛松卿亦未嘗夢見,真古今絕構也。惜託體未為大雅。『靜志居琴趣』一卷,生香真色,得未曾有。前後次序,略可會意,不必穿鑿求之。」
陳氏特別推荐的竹垞「靜志居琴趣」一卷,為什麼會生香真色,成為艷詞中的絕構呢?「小三吾亭詞話」有如下的記述
:「冒廣生曰:世傳竹姹『風懷二百韻』為其妻妹作,其實『靜志居琴趣』一卷,皆『風懷』註腳也。竹 姹年十七,娶於馮。馮孺人名福貞,字海媛,少竹姹一歲。馮夫人之妹名壽常,字靜志,少竹姹七歲。曩聞外祖周季■先生言:十五六年前,曾見太倉某家藏一簪, 簪刻『壽常』二字,因悟洞仙歌詞云:『金簪二寸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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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結殷勤,鑄就偏名有誰認?』蓋真有本事也。」
竹姹曾講過這樣令道學先生搖頭的話:「吾寧不食兩廡豚,不刪風懷二百韻!」從上面這段記載,我們知 道他「寧不食兩廂廡豚」的原因,竟是確有所懷,也可說是多情種子了。也正因此,「靜志居琴趣」中的詞,不是閉門造車大做白日春夢,是具有真實感情的。陳廷 焯說:「艷詞有此,匪獨晏、歐所不能,卽李後主、牛松卿亦未嘗夢見。」我們或可從李商隱的無題詩中略見一二吧。玆抄錄『琴趣』中的兩闋小詞於下:
南樓令:「疏雨過輕塵,圓莎結翠茵,惹紅襟乳燕來頻。乍暖乍寒花事了,留不住,寒垣春。 歸夢苦難真,別離情更親,恨天涯芳信無因。欲話去年今日事,能幾個,去年人?」
一葉落:「一淚眼注,臨常去,此時欲住己難住。下樓復上樓,樓頭風吹雨。風吹雨,草草離人語。」
厲鶚(一六九二——一七五二)字太鴻,號樊榭,浙江錢塘人。康熙間舉人。乾隆時曾被推舉應選博學鴻 詞,未獲選。因為能詩能詞,故常被豪富之家延為上客。過天津時,查為仁留他住在水西莊,同撰周密「絕妙好詞箋」。也曾因為揚州馬氏藏書極多,而作客其家。 著有「宋詩紀事」、「樊榭山房集」。
後人對他的詞,有者評價甚高,認為可以直追南宋。徐紫珊說:「樊榭詞生香異色,無半點烟火氣,如入空山,如聞流泉,真沐浴於白石、梅谿而出之者。」譚献說:「填詞至太鴻,真可分中仙,夢窗之席。」
倒是陳廷焯的話,比較客觀:
「厲樊榭詞,幽香冶艷,如萬花谷中,雜以芳蘭,在國朝詞人中,可謂超然獨絕者矣!論者謂其沐浴於白石、梅溪,此亦皮相之見。大抵其年、錫鬯、太鴻三人,負其才力,皆欲於宋賢外,則開天地,而不知宋賢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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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可越,陳、朱固非正聲,樊榭亦屬別調。樊榭詞拔幟於陳、朱之外,窃曲幽深,自是高境。然其幽深處在貌而不在骨,絕非從楚騷來,故色澤甚饒,而沈厚之味終不足也。樊榭措詞最雅,學者循是以求深厚,則去姜、史不遠矣。」
陳氏了解到「宋賢範圍,必不可越」,所以才有褒貶互見的評語。玆錄樊氏謁金門「七月既望,湖上雨後作」一首於下:
「凭畫檻,雨洗秋濃人淡。隔水殘霞明冉冉,小山三四點。 艇子幾時同泛?待折荷花臨鑑。日日綠盤疏粉艷,西風無處減。」
陳氏評此詞說:「中有怨情,意味便厚,否則無病呻吟,亦可不必。」無病呻吟四字,用得很重,因為不獨此詞,太多的作品都可以用這一句話貶得一文不值啊。
項鴻祚(一七九八——一八三五)一名廷紀,字蓮生,浙江錢塘人。道光舉人。著有「憶雲詞甲乙丙丁稿」。他自己說「生幼有愁癖」「當沈鬱無憀之極,僅託之綺羅薌以洩其思,蓋詞婉而情傷矣。」「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可以說是一個天生多愁善感的詞人。
譚献「篋中詞」評讚他說:「蓮生,古之傷心人也。……以成容若之貴,項蓮生之富,而填詞皆幽艷哀斷,異曲同工,所謂別有懷抱者也。」當然他的詞也能用「無病呻吟」一語否定的。只是在浙西詞派中,他可以算是廻光返照的人物。玆錄其清平樂「池上納涼」一闋於下:
「水天清話,院靜人銷夏,蜡炬風搖簾不下,竹影半牆如畫。 醉來抉上桃笙,熟羅扇子涼鞋。一霎荷塘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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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便是秋聲。」
三、常州詞派
浙西詞派到了乾隆之末,漸漸衰頹,一方面是缺少後起之秀。另一方面,由於一味崇尚南宋,過於注重修 辭技巧,於是顯得內容空虛,無病呻吟。為了匡正這種弊病,一些詞人乃主張注重內在,轉效北宋,特別是武進張惠言倡導於前,周濟聲援於後,一時詞人,都風從 追隨,終於形成了所謂常州詞派,直到清末,影響力都不衰。
張惠言(一七六一——一八○二)字皋文,江蘇武進人。嘉慶進士,官編修。嘉慶二年他和弟弟張綺共編詞選二卷,由歙縣金氏刊行,所選詞多取唐、五代及北宋,並在序中說:
「其緣情造耑,興於微言,以相感動。極命風謠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蓋詩之比興,變風之義,騷人之歌,則近之矣。……然其至者,罔不惻隱盱愉,感物而發……不徒彫琢曼飾而已。」
他這種重性情、天然,輕修辭、人為的主張,很快被當時詞壇所接受。因此奠定了他常州派開山祖師的地位。張氏也長於詞賦、古文,並深於易學。著有「茗柯文集」、「茗珂詞」行世。
茗珂詞僅四十六闋,可見他創作及發表作品態度的審慎。他的「水調歌頭」五首(春日賦示楊生子掞),傳頌一時,尤其傾心常州派的後世詞論家,更是給予最高評價。
譚献「篋中詞」說:「胸襟學問,醞釀噴薄而出,賦手文心,開倚聲家未有之境。」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說:「皋文水調歌頭五章,既沈鬱,又疎快,最是高境。陳、朱雖工詞,究曾到此地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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