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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自序
一
西元二○○○年,台灣經歷戰後五十年來首次的政黨輪替,在民主的道路上跨出了一大步。但是,台灣文化、台灣文學卻還是未能同步確立應有的定位。在台灣這塊土地上,仍然存在著身份認同的混淆、內在的錯亂;台灣與中國的情結糾纏,讓許多人仍然活在所謂「祖國」的夢幻之中。
在戰前,台灣的知識份子為了不願成為次等的日本國民,以「認同祖國」對抗日本的殖民。當時的台灣 人,徘徊在日本人與中國人的身份混淆之中。如今,台彎政權數度更易,有一些台灣人的心中卻揮不去虛幻的祖國夢,面對中國無情的欺壓仍不自覺。因此,此刻的 台灣人必須建立共同的認同。這種認同,不是祇依靠政治的力量就可以達或的,而是需要藉著文化的改革,亦即建立台灣厚實的文化,從認識台灣的歷史、文學、藝 術、文化、土地、語言……開始,喚醒我們內在對土地的愛,進而凝聚對台灣的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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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文學讀本》的企劃,即是希望提供一系列精選精編的讀本,使大家更便於親近台灣文學,從對台灣 文學作家與作品的認識,建立對台灣的瞭解與關懷。有了這樣的目標之後,我們便確立了此一讀本的長期計劃。只是,這幾十年來,台灣出現過不少優秀的作家與作 品,不可能一次全部涵蓋。所以,在第一、二冊中,我們先選定以戰後迄今的作品為主,包括小說、新詩及散文。為了整個讀本計畫的完整性,未來我們將陸續選入 包括戰前作家以及其他文類的作品。
《台灣文學讀本》收有詩、小說與散文,與傳統一般獨立文類的編選方式不同,這是為了方便讀者更容易 進入台灣文學的殿堂。而作品之後也都附有作者簡介、作者代表性書目與作品導讀,這些資料的提供,希望可以使更多人樂於親近台灣文學,欣賞台灣文學。而對同 是台灣文學的教學者,更希望這個讀本所提供的賞析角度、文學視野,能夠對台灣文學的教學工作有所幫助。
我們的編選,不以作家作品的年代作為編排的考量,主要在於打破以往以歷史年代作為文學論述的唯一依據。文學作品固然可以作為歷史的史料,但是,我們認為:作品內在的特質更不容忽視,文學的研究必須回到文學本身,即作家作品的分析詮釋,才能夠深入作家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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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讀本的導讀,即是側重在文本內在的分析。從導讀切進人生的課題,因為我們希望好的文學作品不只是塵封的古籍,也是生命雋永的啟示。
二
到底什麼樣的作品才可以代表台灣文學?《台灣文學讀本》的選編工作,除了重視台灣文化的特質外,文 學的藝術價值,對生命的啟示性,也是我們考量的重點。筆者認為,優秀的文學作品對人生應具有深刻的啟示,可以幫助人們建立信心、愛與認同,也就是說文學也 具有昇華及淨化人心的功能。因此,站在一個寬闊的視野上,我們並不是只推崇當代知名的文學作家,同時,也讓新生代的作家有機會進入本系列讀本的行列。我們 相信唯有如此,台灣文學才會更加茁壯。
在第一、二冊的讀本中,撒可努、林韻梅、林樹聲、游秋榕、張芳慈這些頗具實力的文壇新人,便是我們 所期待的新生的力量。台灣文學的生命力,是來自於多元文化的融合。所以,在原住民文學方面,收錄了霍斯陸曼‧伐伐的〈生之祭〉、夏曼‧藍波安的〈冷海情 深〉、撒可努‧亞榮隆〈小米園的故事〉、瓦歷斯‧諾幹〈戴墨鏡的飛鼠〉與莫那能的詩〈失去青春的山〉、〈白盲杖之歌〉、〈無光的世界〉等。霍斯陸曼‧伐伐 是布農族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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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致力於布農族文化及生活的寫作。〈生之祭〉寫的是布農族的出生禮,以及原住民與山林的結合。夏曼 ‧藍波安則是蘭嶼達悟族的作家,〈冷海情深〉娓娓道出了蘭嶼原住民與海洋的結合。〈生之祭〉一文,對大地自然存著虔誠之心,戒慎恐懼地期許新生的一代繼承 良好的獵人風範。相對之下,〈冷海情深〉中,對海的感覺卻是複雜的——海,迷人卻具有毀滅的力量。這兩篇文字的對照,正充分反映山地原住民文學與海洋原住 民文學的不同風格。
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的〈戴墨鏡的飛鼠〉與排灣族人作家撒可努‧亞榮隆的〈小米園的故事〉都具有 幽默詼諧的趣味。瓦歷斯‧諾幹〈戴墨鏡的飛鼠〉描寫原住民獵人在社會演變中失去了昔日的光采,充滿著自嘲與無奈。撒可努‧亞榮隆〈小米園的故事〉的背景, 雖然也是歷經演變的山林,不過,祖父象徵著祖先族人的愛心與智慧,卻成為了一種現代的啟示。原住民的詩人不多,莫那能是其中的奇葩,雙目雖盲,卻有過人、 犀利的觀察及批評。
女性作家作品部份,收進了林韻梅的〈綠島之夢〉、蕭颯的〈我兒漢生〉、游秋榕的〈禁語〉、平路的〈婚期〉與朱天心的〈昨日當我年輕時〉,以及簡媜的〈有情石〉。新詩則收有陳秀喜、杜潘芳格、利玉芳及張芳慈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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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韻梅的〈綠島之夢〉是以文學的方式詮釋綠島的歷史,有想像的趣味,也有田野調查的紀實。母親角色 的自述,一直是女性文學的特色,蕭颯的〈我兒漢生〉、陳秀喜的〈歸來〉、杜潘芳格的〈兒子〉、張芳慈的〈讓我想起〉、〈瘀〉、〈在妳的眼睛裡〉,都是母親 的心聲,也是對母親角色的反省。平路的〈婚期〉與朱天心的〈昨日當我年輕時〉則以女性心理作為探討的主題,〈婚期〉中母女間的憎惡、〈昨日當我年輕時〉父 女間的若即若離,都呈現了小女人情結。而關於女性自我感情的書寫,在陳秀喜的〈盼望〉、利玉芳的〈給我醉醉的夜〉、〈古蹟修護〉,篇篇都有精采的詮釋。游 秋榕是位年輕的小說家,〈禁語〉卻頗能說明這一代大學生的感情生活,愛與佔有、犧牲與成全之間的問題,值得討論。
親情的小說有鄭清文的〈我要再回來唱歌〉、黃春明的〈青番公的故事〉、東方白的〈魂轎〉等。鄭清文 〈我要再回來唱歌〉及杜潘芳格的詩〈吾倆〉,寫出夫妻之間動人的深情。黃春明的〈青番公的故事〉與東方白的〈魂轎〉寫祖孫的情誼,令人動容;巫永福的詩 〈母親的相片〉、〈泥土〉,杜潘芳格的詩〈變成蝴蝶像星星奈 遠的〉寫的是,對父親或母親的思念。李喬與平路都擅長心理小說的寫作,李喬的〈昨日水蛭〉描 寫內心恐懼的來源,平路的〈婚期〉寫出潔癖所造成的自我困局,都是非常成功的心理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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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土地的愛,是台灣作家良心的見證。吳晟的詩〈黑色土壤〉、〈幫浦〉,巫永福的詩〈泥土〉,杜潘芳 格的詩〈一隻叫台灣的鳥〉,張芳慈的〈沃土〉都將土地與生命結合在一起。簡媜的〈有情石〉、陳秀喜的詩〈榕樹啊,我只想念你〉、王昶雄的〈阮若打開心內的 門窗〉寫出詩人對童年及故鄉的回憶,溫馨感人。陳冠學的〈田園之秋〉、王家祥的〈秋日的聲音〉、劉克襄的〈溪澗的旅次〉、林樹聲的〈荒地有情〉是自然寫作 的傑出作品,都在探討人類與自然的關係,以及心靈的回歸。趙天儀的詩〈瀑布〉、〈晨露〉也是自然詩難得的佳作。
樹,是文學中一種重要的意象。李敏勇的〈這一天,我們種一棵樹〉是記錄二二八的新詩,以樹作為紀念及安魂的象徵。李敏勇的〈種子〉則寫光明希望的意象,李魁賢的〈檳榔樹〉有自我超越的動力,陳秀喜的〈覆葉〉描寫充滿母愛的生命樹。相互對照,這些樹的原型,都頗具趣味。
台灣文學中的動物詩往往具有諷諭的意味。林建隆的動物詩〈為流浪動物祈福詩〉、〈黑熊〉、〈猴〉; 趙天儀的〈大海龜的話〉有反諷的意趣,也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吳錦發的〈畜牲三章〉以動物隱喻人性,詼諧中有濃濃的諷諭。林建隆的詩〈阿炳〉、〈鐵窗的眼 睛〉是監獄文學的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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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自述的意
味。陳芳明的〈我的台灣史啟蒙導師:史明先生〉有他傳,也有自述的意味。吳晟的詩〈我時常看見你——再致賴和〉也是成功的傳記作品。
以詩言志,以物自況,意象的運用必須精確獨到,王昶雄的〈古井札記〉寫出自己豁達的心胸,令人敬佩。李魁賢的〈紅蘿蔔〉、〈弦音〉、〈白髮蘚〉、〈檳榔樹〉、杜潘芳格的〈蜥蜴〉有物我交融的境界。
三
台灣文學的國度正如錦繡的花園,走進其間,可以聽到鳥嘶蟲鳴,看到百花齊放,聞到陣陣芳香,但是否 心領神會,還需由個人仔細賞讀。本書的導讀在於提供一種賞析的角度,而優秀的作品,其實值得不斷地研讀討論。希望本書的編選,可以發揮領航作用,帶領大家 進入精彩的台灣文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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