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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臺灣散文
第一節 梁實秋
梁實秋(1903—1987),名治華,北京人。早年就讀於清華學校,1923年赴美留學。回國後參加新月社活動,主編《新月》月刊。1949年 赴臺,長期在臺灣師範大學任教。梁實秋在文學上有多方面的造詣,除了散文和新詩創作外,還兼擅評論,從而成為著名的文學評論家。在哈佛讀書時,即師從新人 文主義的代表人物白璧德,醉心於傳統的帶有貴族氣息的古典主義,主張播揚古典文化和恢復往昔的社會秩序,強調文學的理性精神、高雅標準、內在紀律和普遍人 性論。他一生堅持這種文學信仰並身體力行,從而成為白璧德人文思想、文藝觀在中國最傑出的代表。基於這種思想,他與魯迅為代表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尖銳對立 並爆發論戰。也正是從這一文學觀出發,他抨擊占典主義以降的浪漫主義、唯美主義、印象主義、表現主義,諷刺國民黨的三民主義文學。他的文學觀集中地體現在 文藝論集《文學的紀律》中。梁實秋又是傑出的翻譯家,他以一人之力完成了莎士比亞全部戲劇37種的翻譯工程,加上他翻譯的莎氏三種詩集,滙成《莎士比亞全集》煌煌40卷出版,這在中國現代翻譯史上是極為罕見的。
最能顯示梁實秋文學成就的還要算他的散文創作。自1927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罵人的藝術》直至1987年病逝絕筆,梁實秋結集出版了《談徐志摩》、《清華八年》、《秋室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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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聞一多》、《秋室雜憶》、《西雅圖雜記》、《雅舍小品續集》、《看雲集》、《槐園夢憶》、《梁實秋雜記》、《白貓王子及其他》、《雅舍小品》(4集)、《雅舍雜文》、《雅舍談吃》、《雅舍懷舊》等20餘種,涉及小品、雜感、遊記、回憶錄、讀書札記諸文體。
梁實秋在清華學校讀書時就開始了散文創作。但在早期散文集《罵人的藝術》中,他還沒有形成成熟的藝術風格,雖顯示了詼諧風趣的特點,但幽默常失之於油滑。真正奠定他散文家地位的是1940年 入蜀後寫作的《雅舍小品》。發表《雅舍小品》時,梁實秋已時屆中年,可謂大器晚成。中年時代的梁實秋,才學識兼備,積累豐厚,故一鳴驚人。在經歷了人生的 風風雨雨後,他的心態從浮厲、躁動的情狀趨於寧靜平和的境地,他從蘭姆的隨筆、周作人的苦茶小品中得到啟發,開始了散文創作的新階段。他說古道今,談人論 物,取材於平凡的日常人生,不為時尚所左右,節制情感,發掘理趣,體現出一種清雅通脫的藝術品格。《雅舍小品》的這一精神特徵貫穿於他後來一系列的作品之 中。去臺灣後,梁實秋在散文藝術上精益求精,不斷地創造,至七十年代出現散文創作新的高潮,在最後十幾年文學生涯裡,每年出版一本高水準的散文集,創作持 續高產,佳作迭出,進入了明心見性、安然自在的人生境地,成為對當代臺灣文學發展產生重大影響的一代宗師。
綜觀梁實秋的散文,不難發現,它基本上屬於學者型的散文,表現了積極向上、豐富真切的思想內涵,體現了對人生的關注和熱愛。它所涉及的內容十分豐厚,概括一下,大致可分為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它描摹了形形色色的人生世態,表現了清雅恬淡的人生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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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對世態百相的觀照玩味,達到了無處不往、無所不在的境界。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吃暍拉睡,無 所不談,內容博雜而有情趣。《女人》從女人喜歡拐彎抹角寫起,寫到女人的善變,女人的愛哭愛笑,女人的絮聒嘮叨,女人的膽小,女人的聰明,令人忍俊不禁, 拍手稱奇,驚嘆作者觀察的細緻敏銳,雖不無調侃,卻自然輕鬆。《男人》寫男人的髒,男人的懶,男人的饞,男人的自私,男人的閑扯,繪出了男人種種醜陋的神 色,雖時有誇張,倒頗具警世之意。其他如《中年》、《老年》、《孩子》、《客》諸文,通篇都以一種閑逸幽默的心態審查和玩味世間百態。而在《髒》、《結婚 典禮》、《送行》、《排隊》、《握手》、《請客》、《臉譜》等篇中,則對五花八門的國民習性進行揶揄和諷刺。濁氣熏天的公廁,滑膩膩、鬧哄哄的菜市場,擠 成一團、不守秩序的公共場所,以及日常虛浮的應酬禮節等,都被作家有聲有色地進行了藝術再現,妙語連珠,幽默風趣。請看這一段妙論:「若要一天不得安,請 客;若要一年不得安,蓋房;若要一輩子不得安,娶姨太太」。(《請客》)又如:「其實,髒一點無傷大雅,從來沒聽說過哪一個國家因髒而亡。一個個的縱然衣 冠齊整望之岸然,到處一塵不染,假使內心裡不乾淨,一肚皮的男盜女娼,我看那也不妙」。(《髒》)
其次是追憶昔日人事,狀寫故鄉風物。
老大離鄉、流落臺島的梁實秋產生了強烈的鄉愁。他時常思念著故鄉故人。因此,在去臺後的散文創作 中,憶舊懷鄉占了很大的比重。與描摹人生世態的作品相比,這類文字感情深摯,文筆質樸。他寫聞一多、胡適、周作人、冰心、徐志摩、沈從文、老舍、梁啟超等 昔日的師友知己,再現他們的音容笑貌。梁實秋忠實於自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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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力寫出真情實感。在他的筆下,老舍只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和和氣氣的而又窩窩囊囊的北平旗人」(《憶老舍》),沈從文「不健談,見了人總是低著頭羞羞答答的,說話也細聲細氣」(《憶沈從文》)。他的憶舊散文中最為著名的當推《槐園夢憶》。全文17節, 除了首尾兩節直訴哀思外,主體部分是「夢憶」亡妻往事,即如作者所說的,「我不能不回想五十多年的往事,在回憶中好像我把如夢如幻的過去的生活又重新體驗 了一次,季淑沒有死,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作者的「夢憶」跨越大半個世紀,從大陸故園到異鄉飄泊,從初次相會到東渡臺灣,一直到生離死別,在追憶往事 中,作者抒發了對亡妻的一往情深、萬般眷戀,寫得真切感人,令人肅然起敬。
梁實秋不僅寫故人舊事,他也以大家手筆去描繪鄉土風物。臺北公園的一隻皮毛脫落、形容枯槁、有氣無 力的病駱駝,使他想起了兒時家鄉那龐大而溫馴、「任重而道遠」招搖過市的一串駱駝(《駱駝》);由國劇的衰微,憶起舊時在北京戲園聽戲的熱鬧非凡的盛況 (《聽戲》);見到街上小兒放風箏,也常使他想起在北京放風箏的情形,他便從風箏的繁多種類談到放風箏的線,放風箏的技巧以及空中風箏爭鬥,言語之間,頗 多感慨(《放風箏》)。而《北平年景》則以「過年需要在家鄉裡才有味道」為起始,回憶童年過年情形,祭灶、祭祖、吃餃子、玩花炮,樣樣熱鬧,火神廟裡的古 玩玉器攤,土地祠裡的書攤畫棚,以及財神廟、白雲觀、雍和宮,處處都是人擠人、人看人的局面。作者寫出了京城新年的狂歡。在梁實秋的筆下,故居的庭院,兒 時的瑣事,北京的風情,年節的氣氛,家鄉的特產,無如鮮活如故,意趣盎然,令人徘徊不已,回味無窮。梁實秋還是一個美食家。離開北京幾十年了,可一想起家 鄉的風味美食,仍然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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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本《雅舍談吃》講的是北京各種名菜小吃的特點、歷史掌故,道出了中國飲食文化的精髓,寫得活潑風趣,彷彿美食文告,令人悠然神往。
第三是追求一種充分享受人生的藝術。
從總體上看,梁實秋蹈襲了中國傳統士大夫的思想軌迹。儒家學說作為一種博大精深的文化傳統深植於他 的心間,並成為他人生觀的核心。經歷了世象萬變的人生旅程,釋道思想也融進了他的思想品格中。這使他在實際人生中,自覺追求傳統士大夫式的生活情趣。因 此,他雖然堅持文學必須表現人生,描寫人性。但並不重揭示它的陰暗醜陋,而主要在人生和人性的描寫中,融入仁愛、孝悌、誠信、謙恭、忍讓等傳統思想,貫穿 著一種理性、中庸節制的人生哲學。他指出人性是複雜的,唯有「在理性指導下的人生是健康的」(《文學的紀律》)。梁實秋的散文創作,正是這一人生觀和文學 觀的具體實踐。
梁實秋有散步的雅癖。清晨起來提著手杖走到空曠處,「看東方既白,遠山如黛,空氣裡沒有太多的塵埃 炊煙混雜在內,可以放心的盡量的深呼吸,這便是一天中難得的享受」(《散步》)。他從馬路邊的踽踽獨行中,從田畦巷弄的穿行中得到了人生的慰藉,感受到無 限的生氣。他愛喝茶,據他看來,清茶最為風雅。談起喝茶的藝術,他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北京的雙窨,天津的大葉,西湖的龍井,六安的瓜片,四川的沱茶,雲 南的普洱,洞庭湖的君山茶,武夷山的岩茶,臺灣的烏龍,基至不登大雅之堂的茶葉梗與滿天星隨壺淨的高末兒,他都品嘗過,言談之間透露出閑逸超然的氣息,也 分明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喝茶,暍好茶,往事如煙。提起喝茶的藝術,現在好像談不到了,不提也罷。」(《喝茶》)他洞明事理,順應自然,不刻意追求,隨 緣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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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茶趣。他也玩味喝酒的情趣,講究飲酒的適度與適意,欣賞「酒飲微醺」的境界。請看他對酒的一番妙論:
酒實在是妙。幾杯落肚之後就會覺得飄飄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會綻出笑臉;一向沉默寡言 的人,也會議論風生。再灌下幾杯之後,所有的苦悶煩惱全忘了,酒酣耳熱,只覺得意氣飛揚,不可一世,若不及時知止,可就難免玉山頹欹,剔吐縱橫,甚至撒瘋 罵座,以及種種的酒失酒過全部的呈現出來。(《飲酒》)
這實在是梁實秋的夫子自道,繪形繪色,維妙維肖,何謂飲酒的情趣什麼才是適度和適意,真是一目了然。
在重慶北碚,梁實秋曾住過一處青磚砌柱,黑瓦蓋頂、四壁是竹篦泥牆的陋室,他卻不以為苦,反而恬然 稱之為「雅舍」。他以人生本來如寄的人生態度對待客居生活,視陋室為一自足獨立的小天地:「我住『雅舍』一日,『雅舍』即一日為我所有。即使此一日亦不能 算是我有,至少此一日『雅舍』所能給予之苦辣酸甜,我實躬受親嘗。」(《雅舍》)這是一種通達超脫、知足自持的處世態度和人生追求,從中可以領略到作者從 容賞玩、隨緣而處、優游自在的雅人品性和名士風度。這大概就是梁實秋孜孜以求的藝術生活吧。
梁實秋的散文具有清雅通脫、溫柔敦厚的美文風格。
就文風而言,梁實秋的散文行文雅潔,瀟洒幽默,親切自然。梁實秋穩健、平和、通達的性格造就了凝 煉、雅潔、韻味濃郁、典麗含蓄的散文風格,而豐富的閱歷和幽默風趣的品性又使他的散文透出幾分老辣和俏皮。他善於節制,一貫追求簡練雅潔,用詞文白相濟, 行文能放能收,謀篇則散中見整,在散文藝術上精心推敲,刻意求工,而又不失親切自然。這可說是梁實秋散文最鮮明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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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情趣來說,梁實秋的散文雖以閑適為格調,卻並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以陶冶性情、弘揚人性為宗旨。 他談天說地,論古道今,旁徵博引,但不賣弄學問,表現的是自由洒脫的人生襟懷、恬淡心境和生命意識。他熔性情、學識、修養於一爐,集雅人、名士、學者於一 體,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堪與周作人媲美的閑適散文大家。
當然,梁實秋的散文並非盡善盡美。應該看到,它在思想藝術上都帶有一定的保守性。其不足主要表現為時代氣息不濃,疏離了時代主潮,與社會的變遷也較為隔膜,在藝術上則守成多於創新,雅致有餘,通俗不足,雅而有貴族氣,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讀者的範圍。
第二節 琦君
琦君(1918— ),原名潘希真,浙江永嘉人。早年就讀於之江大學中文系,為詞壇巨擘夏承燾的得意門生。1949年赴臺。1953年出版第一本小說散文合集《琴心》,此後陸續出版小說、散文、詩歌、兒童文學、評論等著作數十種。其中散文創作成就最高。主要散文集有《煙愁》、《琦君小品》、《紅紗燈》、《三更有夢書當枕》、《桂花雨》、《細雨燈花落》、《燈景舊情懷》等。
琦君散文涉及的領域較為廣泛。她寫在臺灣的生活、海外的見聞,也寫記憶中的故土風情。她以一顆純真、博大的愛心熱烈地擁抱人生,在對生活的細心感受中體味和領悟生活的真諦,營造出一個色彩柔和、氣氛溫馨的真善美的藝術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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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琦君的散文中,最能撩撥人心弦、激起人共鳴的當推憶舊懷人之作。琦君是一個深受民族文化薰陶的傳 統型作家,遠離故土家園的生活境遇,使她對故鄉故土產生深深的眷戀和懷念。在回顧自己的創作道路時,她說:「我是因為心裡有一份情緒在激盪,不得不寫時才 寫,每回寫到我的父母家人和師友,我都禁不住熱淚盈眶。我忘不了他們對我的關愛,我也珍惜自己對他們的這一份情」(《寫作回顧》)。正是從這個「根」出 發,琦君以一支生花妙筆傾注滿腔熱情去寫故鄉風情,追憶流水年華,抒寫了許多懷念父母親人和師友的抒情篇章。這類作品構成了其散文創作的主幹。
琦君將自己的情思化作彩筆,在作品描繪出一幅幅色彩斑斕的江南水鄉山水圖和風俗畫。在《西湖憶舊》 裡,作者滿懷深情地寫出了「西湖十里好煙波」,畫出了「居近湖濱歸釣遲」、「桂花香裡啜蓮羹」的動人美景;在她的筆下,西湖是「明眸皓齒的佳人」,古寺名 塔是「遺世獨立的高人逸士」,泛舟徜徉在荷花叢中,頭頂綠雲浮動,清香的湖風輕柔地吹拂著面頰,耳聽遠處笙歌,只覺得自己彷彿已成為遠離塵囂、在大自然中 盡情享受清涼的隱者了。此情此景,多麼賞心悅目,令人心馳神往。《紅紗燈》則描繪了浙東過年時生動有趣的熱鬧景象。外公給「我」糊式樣別致的紅紗燈,有蓮 花燈、關刀燈、兔子燈、輪船燈等。提燈會上,熱鬧的提燈隊伍手持燈籠、火把,敲著鑼鼓拉著胡琴吹著簫,從街心走向河邊,所到之處鞭炮聲不絕於耳,燈光火光 照得雪夜都成粉紅色了。這些具有鮮明地方特色的民俗風情在作家筆下是那樣的生動、親切,充分表現出經過時間隔絕後她對故鄉故土的深切思念。
琦君還將濃得化解不開的思念傾注到對親人師友的具體描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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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寫父母,寫外公,寫姨娘,寫堂叔、小姐妹和幾位老師,其中筆墨用得最多、寫得最生動的是她的母親。 在昔日生活中,母親是一個勤勞、善良、慈愛、能幹,具有三從四德傳統觀念的舊式婦女。《衣不如故》狀寫母親不重打扮、節儉持家的品質,《倒賬》寫母親達觀 的人生態度,《母親那個時代》寫她勤勞能幹,《毛衣》突出地描寫了她對「我」的慈愛、關懷,那股洋溢著濃郁親情的母愛從毛衣的故事裡滲透出來。《髻》則表 現了母親的內心痛楚和滿腹的幽怨哀愁,她的忍讓順從、與世無爭的性格通過一個小小的髮髻透露了出來。這些分散在不同作品中的母親性格的各個側面融合起來, 便構成了完整的母親形象。作者把自己對母親的愛和強烈的思念凝注筆端,通過對日常生活的具體描寫,塑造出一個栩栩如生的母親形象。
琦君是散文家,同時又是小說家,曾出版過《菁姐》、《百合羹》、《賣牛記》、《繕校室八小時》、 《七月的哀傷》等小說集。她常採用小說的筆法來寫人物,她的散文既能抓住人物外貌特徵進行肖像描寫,也能深入人物心靈進行心理描寫。她注重以形寫神的手法 而又細膩地把握人物的情感律動,因此筆下的人物搖曳多姿、生動傳神。如她抓住外公的三綹雪白的長鬍鬚這一特微寫他的溫和、慈愛,並引出外公借白鬍鬚巧扮財 神爺勸諭小偷的軼事。又如她把握母親的一頭秀髮寫母親的美麗:「母親烏油油的柔髮卻像一匹緞子似的垂在肩頭,微風吹來,一綹綹的短髮不時拂著她白嫩的面 頰。她瞇起眼睛,用手背攏一下,一會兒又飄過來了。她是近視眼,瞇縫線兒的時候格外的俏麗。」(《髻》)母親的柔美、秀麗、飄逸躍然紙上,給人以深刻的印 象。
在憶舊懷人散文中,琦君還描述了自己童年時的種種趣事。《壓歲錢》、《下雨天,真好》、《算盤》、《衣不如故》、《三更有夢書當枕》等作品寫出了童年生活的種種情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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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親人的疼愛關懷,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天真歡欣。從這些彷彿是自畫像的作品裡,我們看到了一個聰明活潑、勤奮好學、天真單純而有些調皮貪玩的女孩子的形象。這個形象與林海音在《城南舊事》中描寫的英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琦君到臺灣後曾寫過一首「虞美人」詞:「錦書萬里憑誰寄,過盡飛鴻矣。柔腸已斷淚難收,總為相思不 上最高樓。夢中應識歸來路,夢也了無據。十年往事已模糊,轉悔今朝分薄不如無。」詞中流露出遠離故土的苦悶、惆悵,充分表達了鄉國之思、親友之情。她的這 種情感完整地體現在散文創作中。讀她的散文,你會感到濃重的鄉思撲面而至,你會被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愁緊緊包圍。那一篇篇感觸細膩、情愫濃重的鄉愁散文,引 起了眾多流落他鄉的遠方遊子的共鳴。
在臺灣女作家中,同樣寫鄉愁,張曉風的散文顯得激情飛揚,情感外露,抑鬱中勃現著豪氣,每次回望故 土,她都要心潮澎湃,血脈僨張,心靈脆薄得不堪一聲海濤,激動之情難以自抑。張秀亞的鄉愁散文則情意繾綣纏綿,且多用象徵手法,筆墨含蓄隱晦,在繁複的意 象中潑灑著憂鬱色彩。而琦君,更多的是採用白描手法寫人敘事,在舒緩的敘述和具體描寫之中傾吐著濃重的鄉愁。琦君的散文不像張曉風那樣會產生強烈、緊張的 精神刺激,也不會像張秀亞的那樣給人抑鬱低徊、莫測高深之感。讀琦君的散文如同在濃蔭下品一杯清茶,心情恬淡輕鬆,偶爾也有一縷淡如煙絲的哀音潛入耳中, 又使人若有所思,難以釋懷。她的散文如滴露圓荷,清香四溢,又似山中清泉,情深意長,韻味無窮。
琦君的散文風格是獨特、鮮明的。良好的家庭教育,形成了她優雅、嫻淑的性格;親人師友的慈愛關懷,又使她充分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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