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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字與上句“同”字同義對舉。結尾“可則棄胡塞,終歸還帝鄉”,典出“因話錄”卷四:
元和十五年,淮南裨將譚可則,因防邊為吐番所掠。初到蕃中,蕃人未知憲宗棄天下,日夜懼王師復河 湟,不安寢食。可則既至,械繫之置地牢中,絕其飲食,考問累至。可則具告以大行昇遐,蕃人尚未之信。其傍有知書者,可則因略記遺韶示之,乃信焉。蕃法刻木 為印,每有急事,則使人馳馬赴贊府牙帳,日行數百里,使者上馬如飛,號為馬使。報得可則審憲皇崩問之狀。先是,每得華人,其無所能者,便充所在役使,輒黥 其面。麤有文藝者,則涅其臂,以候贊普之命。得華人補為吏者,則呼為舍人。可則以曉文字,將以為知漢書舍人,可則不願。其舊舍人有姓崔者,本華人,可則嘗 于靈武相識。其人大為蕃帥所信,為言之,得免。可則前後數逃歸,輒為候者所得。蕃帥雖不殺,以皮鞭榜之凡數百,竟得脫。凡在蕃六年。及歸,詣闕自陳,勑付 神策軍前驅使。未及進用,為軍中沙汰,因配在浙東,止得散將而已,竟無官。開成四年,余于越州遇之,見其步履不快,云于蕃中走時凍損足。視其臂,一字尚 存,譯云“天子家臣”。可則亦細言河湟可復之狀,聽其語,猶微染戎音。
詠水精堂用了譚可則典故,二者必然有某種關係,今已無法確知。李正宇說:“譚可則於元和十五年(八二○)被吐蕃俘虜,‘凡在蕃六年’,逃回長安時已是敬宗實曆二年(八二六)。譚可則棄蕃歸唐故事,具有強烈的反蕃性質,處在吐蕃統治下的敦煌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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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縱使可能暗地口耳相傳,卻不敢明目張膽地載諸詩篇。……衹有當張議潮起義趕走吐蕃統治者之後,譚 可則故事纔有了公開流傳的社會條件。”結論是:“從譚可則‘終歸還帝鄉’的時間推斷,《敦煌廿詠》不可能產生在寶曆二年之前;從譚可則故事公開流傳和作者 進而載諸詩篇的社會背景加以推斷,《敦煌廿詠》的寫作又當大中二年張議潮起義之後。”
下面附帶介紹兩首泛詠敦煌風光的詩篇。伯五○○七殘卷存詩四首,首尾兩首衹剩少數殘文,中間兩首有王重民校錄本,載於《〈補全唐詩〉拾遣》卷三:
□□
萬頃平田四畔沙,漢朝城壘屬蕃家。歌謠再復歸唐國,道舞春風楊柳花。仕女上(尚)□天寶髻,水流依舊種桑麻。雄軍往往施鼙鼓,鬭將徒勞獫狁誇。
詩題應是《敦煌》。據“歌謠再復歸唐國”一句,此首作於張議潮起義趕走吐蕃,敦煌重歸唐朝版圖之後 不久。詩中表現出歸義軍政權初期敦煌的興旺景象和歡快氣氛。有人認為本詩“流露了作者對唐王朝未曾重視規復敦煌的英雄業績的不滿情緒”(注十五),恐誤解 了最後一句“鬭將徒勞獫狁誇”。造句是倒裝句法,順說應是“獫狁徒勞誇鬭將”,表示了對敵人的蔑視態度。
壽昌
會稽磧畔亦疆埸,迴出平田築壽昌。沙幕霧深鳴□雁,草枯猶未及重陽。狐裘上(尚)冷搜紅髓,絺葛那堪卧□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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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曹(魯)不行文墨少,移風徒哭說西王。
壽昌為沙州屬縣,本是敦煌縣的一部分,唐武德二年分置,現今敦煌縣西南荒磧中的綠洲南湖一帶即是其地。“迴出平田築壽昌”一句寫出了該地的形勢。中二聯寫壽昌的氣候,最後兩句慨嘆文教不興。從“絺葛那堪卧□霜”一句看來,作者或許是一個不得意的文人。
二、莫高窟詩
說到敦煌勝蹟,自然首推莫高窟了。敦煌詩歌中也有一些題詠莫高窟的詩篇,從中不但可以看到當時莫高窟的盛況,也可以看到當地人士朝拜莫高窟虔敬心情和對莫高窟的愛護和珍視。其中以伯二六四一和斯四六五四兩個卷子所存莫高窟詩最為重要。
伯二六四一卷背面是有關莫高窟的雜文,除了著名的《莫高窟再修功德記》外,還有一些詩歌,下面是陳祚龍校錄本(引自《敦煌學海探珠》一五六—一五七頁):
南大像北邊古窟得觀音院主釋道真修葺竣功題壁 佚名
人生四大總是空。何箇不覓出樊籠。造罪人多作福少。所以衆生長受窮。堅修苦行仍本分。禁戒奢華並不同。今生努力懃精練。冥路不溺苦海中。逐日持經強發願。佛道迴去莫難逢。唯報往來遊禮者。這迴巡謁一層層。
楚按,此首詩題是陳氏編寫的,原卷詩前有一大段序文,迻錄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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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因□□,思想仙巖,詣□觀瞻,龕龕禮謁。推砂掃窟之次,忽觀南大像北邊一所古窟,摧殘歲久,毀壞年深。去戊申歲末發其心願,至己酉歲中,方乃修全,以咨推砂掃窟,崇飾功德,所申意者,先奉為龍天[八]部, 擁護□隍,梵釋四王,安人靜塞。伏願當今帝主,永坐蓬萊,十道爭欽,八方慕化。次為我府主令公,長隆寶位,命壽延年,為絕塞之人王,作蒼生之父母,榮同舜 日,化布堯時,繼葉臨人,承祧秉世。觀音院主釋道真等十人,悟四大而無實,覩丘井以懸騰(藤),慮□地以火風,恐強象而煎逼。道真等唯見牛車,火宅空然。 勸時侶發無上之善心,誓堅修於勝果。今因作罷,略述數行。拙解鋪舒,用留於壁。余才虧翰墨,學寡三墳,不但(憚)荒蕪,輒成短句。
這篇序文其實是一篇功德記,記敍了觀音院主道真等十人發願修葺南大像北邊殘壞古窟的經過,以及他們 迴向祝頌等心意。在修葺竣功之日,將這篇詩作和序文寫在窟壁上。從序文內容看,應是作於歸義軍時期。其中提到的“南大像”,就是現在敦煌研究院編號一三○ 窟的盛唐所塑倚坐彌勒大像,高二十六米。這篇題壁的文字現已不存,也許已和所題洞窟一同毀壞湮滅了,可是保存在遺書中的這篇作品,卻有助於我們考知當時洞 窟的情形。詩中第九句“逐日持經強發願”,陳注:“逐日,原本作日逐。”按原本不必改,“日逐”同“逐日”,都是每天的意思。
同前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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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壁從來好丹青。無知箇箇亂題名。三塗地獄交誰忍。十八□銅灌一瓶。鎸龕必定添福利。鑿壁多層證無生。唯報往來遊覩者,輒莫於此騁書題。
此首與上首並無關係,卻與下首為一組,此首為原唱,下首為和詩,內容亦相關,都是譴責在洞窟中任意 塗寫的人,表現了對莫高窟的愛護之心。陳氏擬題“同前”,非是。今檢原卷照片,有模糊題署,似“厶人述”三字,“厶”即“某”字,蓋作者名氏不可考知,故 云“某氏述”也。第四句缺字原卷似“誦”字,疑當作“融”或“洋”字,此句是說死後將墜入十八層地獄,受銅汁灌喉的酷刑。末句“題”字與“生”、“瓶”、 “名”、“青”押韻,正是敦煌方音的特點,可知作者確為敦煌本地人士。
依韻 佚名
白壁雖然好丹青。無簡迷愚難悟醒。縱有百般僧氏巧。也有文徒書號名。定描佳妙不題演。卻人五趣陷□淚。誰報往來遊覩者。□聽前詠促□□。
第二句“簡”應作“間”,“無間”指無間地獄,即阿鼻地獄,“無間迷愚”是指那些在洞壁胡亂題名的人,因為他們死後將入無間地獄受苦。第六句“人”字應是“入”字,又“淚”字出韻,當是誤認,原卷模糊難辨,已不知確為何字矣。
同前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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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將淨意作□家。時駕牛羊白鹿車。嫌開砌前□樹少。怕空不種後薗花。菩提路上因修得。無果無生證古□。此處涅槃觀境□。自然捷路到龍華。
原卷有題署“厶人述”,陳氏擬題“同前”,非是。第二句“時”字,原卷可辨為“解”字。第三句“開”字,原卷實寫“鬧”字,又缺字可辨為“■”,即“栽”的俗字,此句作“嫌鬧砌前栽樹少”。按此首原卷甚模糊,陳氏錄文如“無果”、“涅槃”等皆屬可疑,但無法指實耳。
斯四六五四是內容十分豐富的長卷,今綠其背面的莫高窟詩如下:
失題(並序)
(前缺)巡禮仙喦,經宿届此。況宕泉聖地,昔僔公之舊遊;月窟神蹤,倣中天之■(鷲)嶺。三峗峭峻,暎寶閣以當軒;碧水流泉,繞金池而泛艷。中春景氣,猶希同雲,偶有所思,裁成短句。
三峗極目聳丹霄,莫(萬)里□家去且遙。滿眼同(彤)雲添塞色,報恩終不恨征遼。
今日同遊上碧天,手執香積蹈紅蓮。雪山初會應相見,分明收取□花錢。
末句脫字應是“買”字,此句用釋迦牟尼前生遇燃燈佛典故,累見於《過去現在因果經》卷一等許多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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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楊一雨應天恩,石壁題名感聖君。功臣古跡居溪內,燉煌伊北已先聞。東流一帶凝秋水,略盡橫山地色分。從此穿涉無虜騎,五■(年)勤苦掃風塵。
又瑭彥不揆荒聊申長句五言口號
寶閣下雲崖,靈龕萬戶開。澗深流水急,林迥葉風吹。香露凝空下,祥花雪際來。諸公燃聖燭,廌(薦)福益三台。
以上四詩雖無作者署名,但第四首詩題中的“瑭彥”應即作者之名。
此外在莫高窟一○八窟窟檐南壁外側,至今還保留著張盈潤題詩並序(注十六):
潤忝事台輩,戟佐馳。登峻嶺而驟謁靈巖,下深谷而欽禮聖跡。傍通閣道,巡萬像如同佛國;重開 石室,禮千尊似到蓬萊。遂聞音樂梵響,清麗以徹碧霄;香煙滿鼻,極添幽冥罪苦。更乃遊翫祥花,誰不割捨煩諠;觀看珍菓,豈戀世間恩愛。潤前因有果,此身得 凡類之身,休為色利無端,牽徙於火宅之內。今見我佛難量,擬將肝腦塗地,雖則未可碎體,誓歸釋教。偶因沿從,輒題淺句。
久事公門奉馳,累沐鴻恩納效微。昨登長坡上大坂,走下深谷覩花池。傍通重開千龕窟,此谷昔聞萬佛輝。瑞草芬芳而錦繡,祥鳥每常繞樹飛。愚情從此歸真教,世間濁濫誓不歸。
乾祐二年六月廿三日節度押衙張盈潤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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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附帶介紹一首吟詠莫高窟以外的敦煌壁畫的詩歌。斯二九七三載節度押衙知司書手馬文斌牒:
右文斌陪從台駕,以住此莊,乃觀壁間綵圖象寶,雖無才調,輒述短辭,聊製七言,乃成四韻。謹隨狀逞(呈)上,特乞鈞慈,希垂睬覽。謹錄狀上,牒件狀如前。謹牒。開寶三年(九七○)八月日節度押衙知司書手馬文斌牒。
希奇寶象獸中王,猛毅雄心世不當。四足端然如玉柱,雙牙利劍若金釯(鋩)。立觀峭峻成山岳,動必搖形見者慌。但以聲名告醜類,從今何敢作災殃。
據牒文,此詩是馬文斌隨同上司住在莊上,見到壁間大象彩圖,因而寫了此詩,呈送上司。因此所詠象圖並不是莫高窟壁畫,而是莊園中的壁畫。所稱“象寶”,是佛經對大象的稱呼(轉輪聖王七寶之中即有象實)。由此可知當年敦煌佛教藝術,隨處可見,實不僅限於莫高窟也。
第五節 其他
詩歌是作者心聲的流露,在唐代社會生活中,詩歌更有著多方面的用途。敦煌本地人士和外地流寓敦煌人士的詩作,自然不限於以上幾類。伯三六三二和伯三六二九載有閩籍“鄉侄”周某上鄉前輩書,並附有兩首詩,下面是林聰明校錄本(引自《敦煌俗文學研究》二二四—二二五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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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三六三二號寫本:
(前缺)
伏惟
鑒察。謹狀。
卅日鄉姪周□狀
謹奉 來韻(兼寄曲子名)
昨夜拳拳姪最贏,至今猶■素中情。賽拳應有傾盃樂,老仁爭敢不相迎。
這首詩回憶昨夜與鄉前輩飲酒劃拳之樂。詩題下的“兼寄曲子名”,是說詩中嵌用了曲子名,屬於雜體詩的一種。第二句的“■”應作“愜”。“素中情”當作“訴衷情”,與第三句的“傾盃樂”都是曲子名。
伯三六二九號寫本:
昨奉 處分,要《閩中十詠》,謹專抄寫呈上,便請留之。因有所思,偶成惡句
鄉姪 上
因寫閩川十首詩,潸然腸斷實堪悲。
鄉關景色分明在,故業田園半屬誰。
骨肉飄零何日會,家僮星散已無依。
終願志公垂薦擢,絜我來年衣錦歸。
此詩作者“鄉姪”就是前詩作者“鄉姪周□”,上書對象應是同一位鄉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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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中提到的《閩中十詠》,或許就是周某所作。鄉前輩索要《閩中十詠》,自然是由於對故鄉的懷念。周某 獻書中,也表達了對鄉關骨肉的刻骨相思。由東閩到敦煌,在當時真有天涯地角之感,可知敦煌的外地人士,來自全國各地。獻詩的最後兩句,作者希望得到鄉前輩 的薦擢,攜帶自己衣錦還鄉,則鄉前輩或許是在敦煌任職的官員。其時敦煌與中原的交通暢通無阻,因此這些詩歌也許是寫在安史之亂以前,否則就是歸義軍時期。
又斯一六五五載《白鷹詩》(及序)
蓋聞君臣道泰,所感異瑞呈祥。尚書秉節龍沙,潛膺數彰,多現理人安邊之術,萬張卒不盡言。且說 目下靈通,自古不聞者矣。時無射之月,感得素潔白鷹,設僧俗中筵,齊聲賀之寶樣。自從五使(史)世上相傳,只是耳聞;我尚書□亞先賢,現得白鷹眼見。太初 小吏,瑣劣不材,奉命驅馳,倍增戰汗。謹上《白鷹詩》一首。
奇哉白昌(皛)靈聖峰,所感逞(呈)祥世不同。尚書德備三邊靜,八方四海盡歸從。白鷹異俊今來現,雪羽新成力更雄。平源(原)狡兔深藏影,爭能路上出其蹤。
白鷹玉爪膺靈祇,筆盡難成聖所稀。遠眺碧霄鵬烏動,髼羽搦落雪花飛。
序云“謹上《白鷹詩》一首”,實際有兩首。這是一位小吏獻給“秉節龍沙”的尚書,獻詩的原因是尚書感得“素潔白鷹”的祥瑞。按以白鷹為祥瑞,與張承奉以白雀為金山國開國祥瑞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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