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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May 1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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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清代小說

   清代小說,在長篇方面,承繼著明代章同小說發展的遺緒,有非常豐碩的收獲,尤其是《儒林外史》與 《紅樓夢》兩書的出現,為我國小說界放出異彩。此外具有獨特意義或代表性的著作,尚有《醒世姻緣》、《鏡花緣》與《兒女英雄傳》等。在短篇小說方面,文言 的志怪小說、筆記體小說比較多產,其中自然以《聊齋志異》為代表作,而白話的短篇,在清代是一蹶不振,比較上值得一提的,是李漁的《十二樓》。

  晚清的小說界,因緣際會,呈現出畸型的繁榮情形,反映當時社會生活腐化一面的,有不少所謂「狹邪小說」,反映當時政治人物黑暗一面的,有不少所謂「譴責小說」,在譴責小說中,很有一些有份量的作品,因此我們把晚清小說獨立一節來加以介紹。

    第一節 長篇章回小說

     一、醒世姻緣

      (一)《醒世姻緣》的作者問題

  《醒世姻緣》是一部有一百回、約百萬字的大部頭長篇章回小說。清代刊本,均題西周生輯著,燃藜子校定。有環碧主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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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嶺學道人題記。作者西周生是誰,向無考。民國十三年亞東圖書公司標點排印此書,請胡適寫序,胡氏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用了六七年的時間搜集材料,寫成「醒世姻緣考證」,斷定作者就是寫聊齋志異的蒲松齡。

  胡氏主要的證據有以下幾點:

  (1)書中事蹟,雖然託始於明朝英宗、憲宗時候,但由書中屢次提到楊梅瘡,又屢次提到水滸傳、西遊記的典故,可見此書最早只能成於明末清初,不會更早了。

  (2)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有一篇不到三千字的「江城」,是寫兩世惡姻緣的因果報應故事,又曾作過一齣戲曲,題作禳妬咒,是把江城放大了二十四倍。而醒世姻緣,則是江城故事的再放大,放大了三百三十倍。

  (3)胡氏通過孫楷第的協助,由醒世姻緣所記的地理、災祥、人物三項,證明書中的地理背景是山東章邱、淄川兩縣,時代在崇禎、康熙時,與蒲松齡正合。

  (4)發現了蒲松齡所作的一些鼓詞和曲詞,證明蒲氏也能寫很流暢的白話文。(聊齋志異是用古文所寫。)並通過這些鼓詞曲詞的用詞,發現其中一些特別的土話,和醒世姻緣相同,故又添一佐證。

  (5)根據楊復古夢蘭瑣筆的記載:「鮑以文云:留仙尚有醒世姻緣小說……」鮑以文名廷博,是乾、嘉時候有名的藏書家和書賈,鮑氏的話有相當的可信性。

  胡氏的考證發表後,一般人大致接受了這一說,不過也有人持異議的,並舉出了續金瓶梅的作者丁耀亢,認為也可能是丁氏所作,原因是丁耀亢字西生,(與西周生一字之差),也是山東諸城人,在世時間也是明末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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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比蒲氏略早),而丁氏的續金瓶梅一書,也早在闡明因果報應、夫婦變故,並主張只有佛法才能化解彼此寃業的。

  客觀看來,丁、蒲二人都是合格的醒世姻緣作者候選人,但因為丁耀亢已經寫了《續金瓶梅》,似乎不大可能再以相同的題材和主題去另寫一部百萬字小說。此外,我們比較傾向於相信蒲松齡是醒世姻緣作者,主要由於以下兩點原因:

  (1)鮑廷博在乾、嘉時候講「留仙尚有醒世姻緣小說」一語,絕非空穴來風,非常值得重視。

   (2)蒲松齡在寫了近三千字的江城及七萬字的戲曲禳妬咒後,還意猶未竟要寫一部百萬字小說來痛陳兩 世惡姻緣的因果報應,以及強調誇張河東獅子的慘無人道的虐待狂,是有著他個人的特別感受,促使他非寫不可的原因的。原來蒲松齡有個大嫂,非常兇潑,松齡夫 婦曾經在大家庭中被她鬧得雞犬不寧,不能相處,只好分了幾畝薄田幾間破屋獨立生活,可以說因為她而受盡了苦楚。其次,蒲松齡有個一起唱和的詩人朋友王鹿 瞻,王太太是個少見的悍婦,我們可以從聊齋文集中看到松齡責備鹿瞻的信,就知道蒲氏是多麼憤恨世間竟有這種悍婦,而且也憎厭竟有這種窩囊廢的男人:

   「客有傳尊大人彌留旅邸者,兄未之聞耶?其人奔走相告,則親兄愛兄之至者矣。謂兄必泣然而起,匍匐 而行,信聞於帷房之中,履及於寢門之外。即屬訛傳,亦不敢必其為妄。何漠然而置之也!兄不能禁獅吼之逐翁,又不能如孤犢之從母,以致雲水茫茫,莫可問訊, 此千夫之所共指,而所遭不淑,同人猶或諒之。若聞親訃,猶俟棋終,則至愛者不能為兄諱矣。請速備材木之□,載星而往,扶襯來歸,雖已不可以對衾影,尚冀可 以掩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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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遲之又久,則骸骨無存,肉葬虎狼,魂迷鄉井,興思及此,俯仰何以為人!聞君諸舅將有問罪之師,故敢漏言於君,乞早自圖之。若俟公函一到,則惡名彰聞,永不齒於人世矣。涕泣相道,惟祈原宥不一。」

  看到蒲松齡這樣義憤填膺的文字,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以文字來刻劃這些人物的嘴臉,使他們無所遁形。

     (二)醒世姻緣的主題與價值

   蒲松齡是個極端相信輪迴轉世、因果報應的人,他認為人類或狐仙在前世有了怨仇,那麼來生必定相報, 而報復的方式也很奇特,那就是結為夫妻,使你有個如狼似虎的妻子,那麼就「如附骨之疽,其毒尤慘」,「如榐項上癭袋一樣,去了愈要傷命,留著大是苦人。日 間無處可逃,夜間更是難受。……將一把累世不磨的鈍刀,在你頸上鋸來鋸去,教你零敲碎受。」為什麼蒲松齡會有這樣的見解呢?他在聊齋江城篇附論中回答了這 個問題:

   「每見天下賢婦十之一,悍婦十之九,亦以見人世之能修善業者少也。」

  因此《醒世姻緣》的「引起」中,他明白的指出了他所認定的人世通則:

  「大怨大仇,勢不能報,今世皆配為夫妻。」

  而且有詩為證:

  「……名雖伉儷緣,實是寃家到。前生懷宿仇,撮合成顯報。同床睡大蟲,共枕棲強盜。此皆天使命,順受兩毋躁。」

  因此醒世姻緣就安排了一個兩世惡姻緣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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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生——晁源射死了一隻仙狐,又把它的皮剝了。他因為寵愛他的妾珍哥,而令妻子被逼上弔自殺。

   今世——晁源託生為狄希陳,死狐託生為他的妻薛素姐,計氏託生為他的妾童寄姐。於是這一妻一妾兩隻 母大蟲,日夜折磨狄希陳,或是把他綁在小橙上毒打,或是綁在床腳上用大針刺,或是用棒子關門痛打六百四十棒,打得他死去活來,或是關起來餓他,最厲害是用 炭火倒進他衣領裡,把他的頸背燒得焦爛。

  蒲松齡是看到了那些窩囊丈夫,像是有被虐待狂似的,逆來順受,所以將之解釋為前世寃孽,今生來報,人力無法挽回。要想化解這重寃孽,只有仰仗佛力了。醒世姻緣中的高僧對狄希陳說:

  「這是你前世種下的深仇,今世做了你的渾家,叫你無處可逃,才好報復得茁實。如要解寃釋恨,除非倚仗佛法,方可懺罪清災。」於是狄希陳念了一萬遍金剛經,才得消除寃業。

  評論醒世姻緣的人,大都認為蒲松齡以因果報應肯定一切怨偶都由於前世寃孽所造成,是根本不足取信,甚至應予訕笑的,因此,這篇百萬字的小說,結構就成問題,主題也不能成立,故而無甚價值可言。

  但是,為這部書辯護的人,也有他們的理由,胡適說:

  「話雖如此說,我們終不免犯了『時代倒置』的大毛病。我們錯怪蒲松齡了。這部書是一部十七世紀的寫實小說,我們不可用二十世紀的眼光去批評他。」「醒世姻緣真是一部最有價值的社會史料。……並且是一部最豐富又最詳細的文化史料。」

  徐志摩認為醒世姻緣可以算是我國「五名內的一部大小說」,因為:「這書是一個時代(那時代至少有幾百年)的社會寫生。……我們的蒲公才是一等寫實的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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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認為,第一,縱使如胡適所說,醒世姻緣是一部最有價值的社會史料和文化史料,也只是它的學術價 值,與構成一部好小說,殊少關聯。第二,縱使如胡、徐二人所說,此書是寫實的,但寫實的小說,並不一定就等於是好小說,何況我們決不敢相信蒲公所說的「天 下賢婦十之一,悍婦十之九」的話。無論是明末或者清初,決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悍婦時代。當然,若說愚昧與迷信,和蒲公同一見解的人,那恐怕是不少的。

   悍婦,古今都有,窩囊廢的男人,也相對的存在,就小說論小說,醒世姻緣一書的價值,恐怕就在它用了 流利酣暢的筆墨,強調誇張的手法,努力刻劃了薛素姐和童寄姐這兩個兇悍潑辣有虐待狂的婦人,以及那窩囊到讓人覺得死不足惜的有被虐待狂的狄希陳。蒲松齡能 把這樣一個題材的小說,鋪寫到百萬字,構成一部「悍婦大全」,無疑地即是它的特色。但這部書畢竟具有不少缺陷,相信認可它是我國「五名內的一部大小說」的 人,大概不多吧。

    二、儒林外史

   我國自唐代以來,歷代皆設科取士,選拔人材。明清時候,以八股文甄試舉人、進士,成為士子追求功名 利祿唯一的出路,流弊尤為顯著。士人為考試而鑽研五經、四書,學做八股文,往往變成了缺乏常識、四肢不發達、頭腦又簡單的書呆子。有識之士,皆知其弊,正 如儒林外史楔子中敘述「禮部議定取士之法:三年一科,用五經、四書、八股文」,借王冕的嘴中說出:

  「這個法却定的不好。將來讀書人既有此一條榮身之路,把那文行出處都看得輕了。」

  儒林外史的作者生當清代開國不久的康熙、雍正、乾隆時代,他看到明朝兩百多年所實行的這個不良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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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復在新的朝代中繼續下去,感到痛恨與失望。他自己就是在這個制度中親身體會感受它的庸俗、虛偽、不實 用,而逐漸覺悟超脫出來的。因此,他把自己所見、所聞,所感受的人物、事件寫下來,就自然成為諷刺時弊的著作,他痛恨那個制度與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愈深,他 的諷刺也就愈加深刻。《儒林外史》的創作,終於成為我國文壇上諷刺小說的鼻祖。

    (一)儒林外史的作者

  作者吳敬梓,字敏軒,一字文木。他生於清康熙四十年,卒於乾隆十九年(一七○一——一七五四),安徽全椒人。他家祖上起先業農,後來行醫。以下,我們節錄程晉芳的〈吳敬梓傳〉,便知道他的生平和為人了:

   「……世望族,科第仕宦多顯者。先生生而頴異,讀書才過目,輒能背誦。稍長,補學官弟子員。襲父祖 業,有二萬餘金;素不習治生,性復豪上,遇貧即施。偕文士輩往還,傾酒歌呼,窮日夜,不數年而產盡矣。安徽巡撫趙公國麟,聞其名,招之試,才之,以博學鴻 詞荐,竟不赴廷試,亦自此不應鄉舉,而家益以貧。……擁故書數十冊,日夕自娛。窮極,則以書易米。……生平見方士,汲引如不及。獨嫉時文士如讎;其尤工 者,則尤嫉之。……享年五十有四。……」

  吳氏著有詩說七卷,今佚;文木山房詩文集十二卷,今存四卷。(由胡適初刻,並據之寫了吳敬梓年譜)。儒林外史有五十回本、五十五回本、五十六回本。現在能見到的,以嘉慶八年臥閑草堂刻本最早,為五十六回本,最通行。又有六十回本一種,末四回為後人增補。

  (二)儒林外史的主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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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林外史一書,可說是對封建時代八股文取士制度的一個強烈抗議,它有如一面照妖鏡,使那一個時代沉 迷功名利祿、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知識份子,一一現出原形。他所抨擊的制度,主要是八股取士的科舉制度,以及虛偽的吃人的舊禮教;他所諷刺的對象,主要是那些 醜態畢露的時文士,以及勢利、虛偽、冷酷、爾虞我詐的一般人性。玆分別說明如下:

   (1)抨擊八股取士制度:我們知道,考試制度最大的好處是公平,而考試劃定一個範圍,也有其必要, 在封建時代,科舉成了平民士子唯一的榮身之路,群起畢生追求也是不得已。但科舉制度若規定要以八股文取士,就非常不合理了。這是吳敬梓中年以後,從自覺中 醒悟過來的感受。所以他「獨嫉時文士如讎,其尤工者,則尤嫉之。」主要在反對八股文。

   儒林外史第十一回魯編修說:「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隨你做什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 『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講究,任你做出什麼來,都是野狐禪,邪魔外道!」又第三回周進責駡魏好古道:「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須講漢 唐,像你做童生的人,只該用心做文章,那些雜覽,學他做什麼!」這些話實際都是吳敬梓講的反話,因為一般時文士一心鑽研八股,故無知到連劉基、蘇軾是誰也 不曉得。

   此外,當時八股取士考試又常有舞弊的事情發生,第二十六回寫向知府要下察院考童生,連身邊小廝也不 敢帶,因為「若帶去巡視,他們就要作弊。」而鮑文卿父子巡場查號,「見那些童生,也有代筆的,也有傳遞的,大家丟紙團,掠磚頭,擠眉弄眼,無所不為。…… 有一個童生,推着出恭,走到察院士牆跟前,把土牆挖個洞,伸手要到外頭去接文章」,可見試場作弊已成了風尚。再說八股文評卷好壞難有標準,第三回寫周進看 范進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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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用心用意看了一遍,不知所云,丟過一邊,因為可憐他苦志,又看第二遍,覺得有些意思;到看了第 三遍,才歎息道:「這樣文字,連我看一兩遍也不能解,直到三遍之後,才曉得是天地間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可見世上糊塗試官,不知屆煞了多少英才!」可知 八股文考試的漫無標準。

   (2)抨擊虛偽和吃人的舊禮教:《儒林外史》第四回寫范進中舉不久,死了母親,過了七七之期以後, 就同張師陸到湯知縣宅中去打秋風,「知縣安了席坐下,用的都只銀鑲杯箸。范進退前縮後的不擧杯箸,知縣不解其故;靜齋笑說:『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這個 杯箸。』知縣忙叫換去,換了一個磁杯,一雙象牙箸來;范進又不肯擧動,靜齋道:『這個箸也不用。』隨卽換了一雙白顏色的竹子的來,方才罷了。知縣疑惑他居 喪如此盡禮,倘或不用葷酒,卻是不曾備辦;落後看見他在燕窩碗裡揀了一個大蝦元子送在嘴裡,方才放心。』這樣白描式的諷刺當時新擧人的虛偽的遵禮守孝,可 謂入木三分。

  第四十八回寫王玉輝的女兒三姑娘死了丈夫,要殉節,王玉輝受了禮教的毒,竟慫恿女兒去死,以便博取「青史上留名」,這一段描寫,實在令人心驚魄動:

  「王玉輝道:『親家,我仔細想來,我這小女要殉節的真切,倒也由著她行罷;自古心去意難留。』因向女兒道:『我兒,你既如此,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難道反攔阻你?你竟是這樣做吧。我今日就回家去,叫你母親來和你作別。』

  親家再三不肯。王玉輝執意,一經來到家裡,把這話向老孺人說了。老孺人道:『你怎的越老越獃了!一個女兒要死,你該勸她,怎麼倒叫她死?這是甚麼話說!』王玉輝道:『這樣事,你們是不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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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孺人聽見,痛哭流涕,連忙叫了轎子去勸女兒,到親家家去了。

  王玉輝在家,依舊看書寫字,候女兒的信息。

  老孺人勸女兒,那裡勸的轉!一般每日梳洗,陪着母親坐,只是茶飯全然不吃。母親和婆婆著實勸著,千方百計,總不肯吃。餓到六天上,不能起床。母親看着著傷心慘目,痛人心脾,也就病倒了,抬了回來,在家睡着。

  又過了三日,二更天氣,幾個火把,幾個人來打門,報道:『三姑娘餓了八日,在今日午時去世了。』老孺人聽見,哭死了過去,灌醒回來,大哭不止。王玉輝……仰天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好!』大笑著走出房門去了。」

  這樣赤裸裸的傷心慘目描寫,吳敬梓雖不加一辭褒貶,但是他痛恨這種吃人禮教的主題,卻是明確地反映出來了。

   (3)揭露時文士的卑鄙無恥嘴臉:吳敬梓在儒林外史的一開頭,借王冕來敷陳大義,就在說明一個「嶔 畸磊落」的人,主要的條件在他的人品,而不是決定於功名富貴方面,王冕視功名富貴如糞土,對達官貴人享以閉門羹,所以吳敬梓取以表率儒林,吳氏說:「世人 一見了功名,便捨著性命去求他」正是彼時一般時文士的形貌,而吳氏感到深惡痛絕的。儒林外史裡盡情刻劃這類人物的醜惡嘴臉,那些秀才、假名士、八股文選本 編輯固不必說,吳敬梓對那些中了舉人、進士的,才愈益不肯放過,要他們顯原形。舉人張師陸就是個標準的卑鄙小人,對上逢迎,對下欺壓,用強硬手段收買別人 的良田,一而再的跑去高要縣知縣處去打秋風,設計害人等,這種鄉紳,實際該稱為鄉之敗類。范進也是個舉人,是科舉正統出身,不過他能夠中秀才、中舉,全靠 周進的憐憫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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