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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無以取信於天下矣」(99)。馬世俊生史不詳,由行文看,也必是在清初,到魏源選輯此等文字時,已歷經一八○年以上,這問題顯然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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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不利於經世者
經世之學以『實用』為價值標準,以『當世之務』為關懷的焦點,因此對乾嘉考證學及宋代道學家的性命之學的批評,甚至視為不利於經世者,都是從這個觀點出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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惲敬(1757-1817)
<三代因革論四>批評漢學謂:『彼諸儒博士者,過于尊聖賢,
而疏于察凡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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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于從古昔,而怯于赴時勢;篤于信專門,而薄于考通方;豈足以知聖人之大哉』(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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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考證學在思想史上與宋代道學是對峙的。相對於宋學,考證學又稱漢學,所以批評漢學,即無異批評考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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惲敬的批評還比較溫和,張海珊(1782
一1821)的〈記收書目錄後〉就很嚴厲、刻薄:『自時厥後,談經訓者,遂分漢宋門戶,蓋浸淫至今日,而其禍烈矣。穿鑿於故訓文字之微,張皇於名物器數之末,拾前人之唾餘,謬述為家法,
及進詢以本經之大義,則瞢然莫知也』(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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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鼐(1731-1815)
〈安慶府重修儒學記〉也批評考證學者『相率而競於考證訓詁之塗,自名漢學,穿鑿瑣屑,駁難猥雜』(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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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禧(1775-1816)
〈與陳扶雅書〉指責近世雅重漢學以妄論真漢學者,他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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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最宜亟講者,經濟掌故之學。經濟有補實用,掌故有資文獻。無經濟之才,則書盡空言;無掌故之才,則後將何述』(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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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棟(1697-1758)、戴震(1724-1777)為漢學巨擘,魏源《經世交編》完全摒棄了他們的文字,這一點最足以說明與漢學對抗的心態以及經世之學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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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據之外,也批評性命之學。唐甄(1630-1704)〈性功〉
已指出『但明己性,無救於世』(104)。他在另一篇〈取善〉中則謂
「孔子教人、罕言心性,謹之以言行,約之以篤實,而心性之功在其中矣』(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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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遷鶴(1639-1714)的〈儲功篇下〉的言論較具代表性:「性命之學與經濟之學,合之則一貫,分之則兩途。
有平居高言性命,臨事茫無措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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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徒求空虛之理,而於當世之事,未嘗親歷而明試之。經濟之不行,所為性命者,但等諸枯禪無用』(106)。陳氏並未否定性命之學,『枯禪』之說,可見他批評的對象是王學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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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晉芳(1718-1784)<正學論一>:「自明中葉以後,士人高談性命,古書束高閣』(107)。明是針對王學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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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批評,與陳遷鶴同時的顏習齋(1635一1704)應是最具代表性的,不知何故魏源也沒有選錄他任何一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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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以上六項之外,有一點必須補充,即有關變革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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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亭林於<法制>一文,雖非討論變法問題,但對『拘於舊章,
不能更革』的現象,已有不滿之意。在〈雜論史事〉中更有「相因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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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不能回』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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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經世文編》中對恢復三代的井田與封建,普通表示懷疑,對『當世之務』的種種積弊,
究如何變革,已是中心議題。其中尤以張履祥(161l一1694)的<備忘錄論治>最為突出,他主張『田制必當變』、『學校必當變』、『科舉必當變』、『銓法必當變』、『官制必當變』、
『資格必當變』、『軍政必當變』、『賦法必當變』、『衙役必當變』(108)。張氏之言是以明、清之際敢朝換代為其歷史背景,他對行政體制必須全面改革的主張,必曾激動十九世紀經世學者如魏源者的心弦,也更能傳達他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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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初期的經世思想,如與宋明心性之學及清代考證學相此,宋明心性之學堅守儒家道德理想主義的立場,所以尊理而抑勢;清代考證學以『復古』為『求真』的手段(109),所以尊古而抑今;十九世紀初期的經世思想,和他們都不同,它反對泥古,
主張重勢重今,強調隨時隨事變通。所以十七世紀以來的經世思想,可以說是在『變』的意識中成長,而變革的思想則為推動其發展的一個主要的動力。雖然這些變革的思想,並未脫出『基於傳統的解答』的方式,但已為『巨變』到來之前,提供了本土學術思想一個重要的『基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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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經世文編》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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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周予同選註《漢學師承記》序言,……華正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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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經世文編》於一八二六年刊行,據俞樾說:『數十年來,風行海內,凡講求經濟(經世濟民)者,無不奉此書為榘矱,幾於家有其書』(110)。陳邦瑞也說:「《經世文編》,都人士莫不家置一編,更覺洛陽紙貴矣』(111)。可見此書不但受到經世人物的重視,且流傳極廣。更具體點看,此書的影響,至少有二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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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同類書籍的影響
魏源《經世文編》間世後,到一九一三年為止,以『經世』
為名同類的文編有十八種(112),雖不以『經世』為名而性質相同者也有多種(113)。在時代的分佈上,以『經世』為名而刊行於十九世紀之內者有九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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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見葛士濬:《皇(清)朝經世文續編》,俞樾序。
(111)見何良棟:《皇(清)朝經世文四編》,陳邦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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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1)張鵬飛:《皇朝經世文編補》,一八四九年刊行。(2)饒玉成:
《皇朝經世文續編》,一八八一年。(3)管窺居士:《皇朝經世文續編》,一八八八年。(4)葛士濬:《皇朝經世文續編》,一八八八年。(5)盛康:《皇朝經世文續編》,一八九七年。(6)陳忠倚:
《皇朝經世文三編》,一八九七年。(7)求是齋主人:《時務經世分類文編》,一八九七年。(8)甘韓:《皇朝經世文新增時務洋務續編》,一八九七年。(9)麥仲華:《皇朝經世文新編》,-八九八年。(10)潤甫(邵之棠):《皇朝經世文統編》,一九○一年,
(11)闕名:《皇朝經世文統編》(增輯經世文統編),一九○一年。(12)麥仲華:《皇朝經世文新編》,一九○二年。(13)何良棟:
《皇朝經世文四編》,一九○二年。(14)求是齋:《皇朝經世文五編》,一九○二年。(15)闕鑄:《皇朝經世文五編》,一九○二年。(16)儲桂山:《皇朝經世文續新編》,一九○二年。(17)甘韓、
楊鳳藻:《皇朝經世文新編續集》,一九○二年。(18)上海經世文社:《民國經世文編》,一九一三年。以上參考黃克武:〈經世文編與中國近代經世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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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如《時務叢鈔》、《邊事叢錄》、《洋務叢鈔》,《經濟統編》、
《策論匯海》,《治平十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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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四十年代一種,上距魏源《經世文編》二十三年,八十年三種,九十年代五種。自康有為(1858-1927)
於一八八八年第一次上書請變法後,維新變法之議,逐漸成為輿論的焦點,經世之文大增,單在戊戌變法的前一年(一八九七)
之中,就刊行了四種,其餘在一九○一~○二年間又增八種,最後《民國經世文編》刊於一九一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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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經世文編,體例上雖多以魏源《經世文編》為典範,
甚至有四種連一二○卷數都與魏氏相同。不過到了光緒年間,經世之文出現新課題,已非原有名目所能容納,所以葛士濬與盛康的《皇朝經世文續編》,已增『洋務』之部;陳忠倚的《皇朝經世文三編》則明言魏氏《經世文編》中儒行、宗法、禮論、婚禮、喪禮、服制、祭禮等項,對富強之術毫無裨益,故多予刪除。另增測算、格致、化學,礦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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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麥仲華的《皇朝經世文新編》,不但打破了依吏、戶、禮、兵、刑、工等六部為分別門類的體例,內容除宣揚康、梁維新變法,更收錄外人著作,介紹泰西史地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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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些經世文編,總地來看,最先注意到這批史料的日本人百瀨弘,他認為這些文編起先則主張繼承傳統逐步修改,後則力倡維新變法追求富強,反映出清末中國讀書人政治思想的變遷(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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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對當世之務的影響
重視當世之務乃經世之學的主要特色,魏氏《經世文編》在這方面究有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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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以上參考黃克武:〈經世文編與中國近代經世思想研究〉,見
《近代中國史研究通訊》,頁八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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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孟森(1868一1938)說:『至道光時則時事之接觸,切身之患,不得不言有三端:曰鹽,曰河,曰漕,議論蜂起,當時亦竟有彙而刻之以傳世者,賀長齡之《經世文編》
是也。......鹽、漕、河三事,能文績學之士皆有論述,而當事之臣采用之,朝廷聽納之,頗有改革(115)』。可知在當時,至少在鹽、漕、河三方面曾產生過相當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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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魏秀梅的研究。當時封疆大吏陶澍(1779一1839),在這三方面都有重大貢獻。《皇朝經世文編》敘文裏說的『善言心者必有驗於事,......善言人者必有資於法』,當陶澍在江南的時代,已從原則變成事實。也由於他有事功示範,終使《皇朝經世文編》所揭櫫的精神與原則,
成為一時的風氣,強化了它的影響(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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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劉廣京也認為賀長齡、魏源等人求效驗的思想,對咸,同兩朝平內亂兼圖自強的政策,至少就湖南人如左宗棠等人而言是有影響的(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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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孟森:《明清史講義》,頁六一四,七十一年(一九八二),里仁書局,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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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魏秀梅:《陶澍在江南》,劉廣京序文,頁三,七十四年(一九八五),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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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見《近世中國經世思想研討會論文集》,劉廣京序,頁八,七十三年(一九八四),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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