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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1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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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期的經世思想家,本來至少應包括顧亭林(16131682)、黃梨洲(16101695)、王船山(1619

1692)、顏習齋(16351704),但《皇朝經世文編》,僅收錄顧、黃之文,而缺王、顏,缺王可能是因此書編成於道光六年

(一八二六),而船山生前隱遁約四十年,到道、咸間(一八五○年前後)鄧湘皋始蒐集其遺書;缺顏可能是因顏習齋對程(伊川10331107)朱(熹11301200)學派採取全面攻擊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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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等於清代考據與宋代義理之間,還是比較偏向宋代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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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氏《文編》一二○卷,文章達二千二百餘篇,其中黃梨洲的僅四篇:(1)<萬充宗墓誌>,是藉萬充宗(斯大16331683

的經學,講述如何『由博以致精』的治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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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取士篇〉

主張取士之道,應『寬於取則無遺才,嚴於用則無倖進』。(3)

<科舉>乃揭科舉之弊,以及就科舉中如何才能得人才提出具體建議。(4)〈讀葬書問對〉斥風水鬼蔭之謬,揭穿信之者皆因『富貴利達之私,充滿方寸』。這些文章不能說不重要,但梨洲在經世思想上最大的貢獻,當然是《明夷待訪錄》,魏氏《文編》捨而不取,實因當時的環境還不容許公然抨擊專制體制。何況編此書時,賀長齡正在江蘇布政使任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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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亭林在魏氏《文編》中的地位最為突出,如果說《文編》

的經世思想是以亭林為典範,應當符合事實。《文編》選錄顧氏之文,多達九二篇(其中有不少篇乃節取《日知錄》、《文集》

而成,連文題也是編者另加的),也是全書獨一無二的。前面十四卷包括「學術」、『治體』兩部分,代表編者學術立場、基本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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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是以後各卷『應用經學』(28)的學術基礎及理論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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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部分共選顧文十九篇,以下是各篇要旨:(1)<通今>

慨嘆史書不能流傳,使天下之士既不知古也不知今(29)(史學是通古今之變,不能通古今之變,當然也就無從獲取歷史教訓)。

(2)〈與友人論學書〉批評明季言性命者之弊,揭示『博學於文、行己有恥』為學問宗旨(30)。(3)〈說經〉言當時學弊:『彼章句之士,既不足以觀其會通,而高明之君子,又或語德性而遺問學,均失聖人之指矣』(31)。(4)<立言>說立言立功皆不可少,及立言如何,立功又如何(32)。(5)〈雜言〉斥士大夫晚年不學佛便學仙,勉士人當以儒道自任,振起壞俗(33)。(6)〈與友人書十首〉認為,「士當以器識為先,一命為文人,無足觀矣」;又說君子之學在明道救世;又自道:「凡文之不關於六經之指,當世之務者,一切不為」;又謂引古論今,也便是經世之用;治亂的關鍵,必在人心風俗(34)。(7)<鈔書自序>言及祖訓:『今人之學,必不及古人』,因此主張著書不如鈔書(35)。(8)<與友人論易書>言《易》義廣大與學易的方法(36)。(9)〈論文〉言文人不識經術,不通古今,應重經、史、輕文藝,並論文之多寡與國家盛衰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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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這個名詞見梁啟超:<近代中國學術論叢>,頁三六。

(29)《皇(清)朝經世文編》(以下簡稱《經世文編》,頁碼悉據臺北文海版),頁一一○~一。

(30)《經世文編》,頁一一一~二。

(31)《經世文編》,頁一五一~三。

(32)《經世文編》,頁一五四~五。

(33)《經世文編》,頁一五五~六。

(34)《經世文編》,頁二一三~五。

(35)《經世文編》,頁二二一~二。

(36)《經世文編》,頁二二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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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0)〈廣師〉列舉民間學者足為師表者(38)。

(11)<雜論史事>言國皆自亡非他亡;人主治國,一在獲民心,

一在盡人事;又慨嘆當今士大夫愛金者多,死節者少(39),(12)

<說經>(3)文題相同,此乃雜抄《日知錄》論經之文,要點為人君治國,不可虐民,不可奢侈,應當舉賢才,慎名器,重特立之人,遠苟同之土(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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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歷代風俗〉由歷代風俗論述節義對治道的重要。又說:『歷九州之風俗,考前代之史書,中國之不如外國者有之矣』。此與華夏中心的文化觀不同,是一超時代的新觀念,與當今人類學者研究異文化所謂的『消除慣熟感』的觀念相似(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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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清議名教>言清議為王治不可缺,若不能使天下之人『以義為利』,能使『以名為利』,『亦可以救積洿之俗』(42)。(15)<獎廉恥>盛言勸學獎廉的重要,『禮、義、廉、

恥,國之四維』,『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43)。(16)<尚重厚>論移風易俗的重點在:崇重厚抑輕浮(44)。(17)<崇儉約>言大臣家事之豐約,關係到政化之隆污(45)。(18)〈封駮〉稱許中國官僚系統裏,按排救濟詔書之失的職位的優良傳統,足與齊太史見三人被殺,猶秉筆直書之史事媲美(46)。(19)<法制>言治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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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經世文編》,頁二三七~九。

(38)《經世文編》,頁二六四。

(39)《經世文編》,頁三一九~二二。

(40)《經世文編》,頁三二三~三○。

(41)《經世文編》,頁三三○~五。

(42)《經世文編》,頁三三六~七。

(43)《經世文編》,頁三三七~九。

(44)《經世文編》,頁三三九~四○。

(45)《經世文編》,頁三四○~一。

(46)《經世文編》,頁三五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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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人心、厚風俗,重於法制禁令,有『拘於舊章,不能更革,而復立一法以救之,於是法愈繁而弊愈多,天下之事,至於叢脞』的警句(47),其義可謂歷久而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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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將以上各點再加以綜合、簡化,則可獲以下數義:

    ()經世目標:明道救世,尤重當世之務。

    ()經世人才的條件:博學(明六經之旨)、知恥、具器識,能引古論今,生活儉約,為人剛毅公正。

    ()個人表現經世的方式:立言、立功。

    ()經世在社會方面的重點:重視人心、風俗、清議、名節、獎勵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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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世在人主方面的重點:民心擁戴,善用人才,生活不奢侈,用人慎名器、崇重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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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利於經世者:章句之士、學佛學仙的士大夫、語德性而遺學問以及孳華為利的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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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點已大抵能鉤畫出賀、魏兩氏編《皇朝經世文編》的學術立場與基本觀點,至少也是他們在選錄『學術』、『治體』這兩部分文章時所依據的標準。這些文章和要點雖已包涵了亭林經世思想的基要部分,但仍有遺漏,如反清復明與批判專制的思想。其所以遺漏,當與前文所說,對《明夷待訪錄》捨而不取的原因相同。經世思想最大的目的,是在救世,就十九世紀初期而言,是要針對紛至沓來的社會與政治的危機。魏氏《文編》以亭林為典範的經世理念,它所能採納的思想資源,雖偶有新義,其侷限是很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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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只能提供『基於傳統的解答』方式。

劉廣京認為研究這一時期的經世思想,『可發掘我國制度改革及思想進化之內在根源』(48),這一點毫無疑義,它在思想史上的意義也正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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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文編》的另一淵源,是陸燿(17261785)的《切問齋文鈔》。此書完成於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收集清初至乾隆年間的文章四○六篇,並就學術、風俗、教家、服官、選舉、

財賦、荒政、保甲、兵制、刑法、時憲、河防等分為十二類。陸氏出身貧寒之家,中年長期任地方官,編此書期間,曾任山東登州府、濟南府知府與山東運河道。這些經歷與此書『例言』所說『立言貴有用』的實用心態的鑄成,有相當程度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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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剛完成,於〈復戴東原書〉中嘗自謂『從事《文鈔》一編大指』之所本有二:一是朱熹(11301200)之創社倉、行荒政、難進易退、知無不言與陸象山(11391192)之孝友於家、

化行於民,王陽明(14721529)之經濟事功,彪炳史冊。一是顧崑山(亭林)『行己有恥』與田簣山『利』之一字(49)。由此可知陸燿的學術立場是尊朱而不排斥陸、王,於亭林雖認為行己有恥『為廢疾膏肓之藥石』,但《文鈔》全書並未選亭林一文,僅於所選張爾岐(16121678<答友人書>中提到他的「博學於文,行己有恥」。同樣一篇文章,被選入魏源《文編》時,題目卻是〈答顧寧人書〉,陸燿在公開的出版物中隱諱其名,說明當時的環境對亭林還是有所顧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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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這是劉廣京給王爾敏信中語,見王氏:〈經世思想之義界問題〉,

前註(5),頁二七。

(49)《經世文編》,頁一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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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種顧忌對陸氏經世思想的形成,並沒有甚麼影響,因為《切問齋文鈔》的經世思想,是以清初程朱理學為典範。《文鈔》

不從《皇明經世文編》以文章作者為單位的編法,而改以思想分類,顯然是效法朱子《近思錄》以及代表清初程朱理學的《性理精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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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朱子的哲學,畢竟是以太極理氣的理論為基礎,《性理精義》對這方面所收材料,都很簡略,重點已放在『學類』與『治道類』這兩部分,使程朱學派原先在思想上就具備的經驗性格,終必轉向實用之路,已跨出一大步。到《切問齋文鈔》則拋開《精義》仍討論的形上學問題,將焦點轉移到表現實用精神的「學類」與「治道類」這兩部分所討論的問題上,這是陸燿經世思想的特色,也是清初程朱理學中實際精神的進一步發展(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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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源《經世文編》中,共選了陸燿二十一篇文章,絕大部分屬於技術性層面。代表《經世文編》基本理論的前十四卷二八七文中,陸氏之文佔兩篇,一篇是前文提過的〈復戴東原書〉,另一篇〈書天人篇後〉是陳述人間流行的圖報之念的不當,內容並不突出。《經世文編》「例言」雖明言該書之編纂曾師法「陸氏切問鈔」,大抵是在體例,至於經世精神,實與《經世文編》

以亭林經世思想為典範者不同。所以就思想史的意義而言,陸燿的經世思想乃程朱學派演變的結果。它並非十七世紀經世思潮主流的復活,代表這一思潮主流復甦的是十九世紀初期的《經世文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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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以上《性理精義》與《切問齋文鈔》的比較,參考黃克武:〈從理學到經世--清初《切問齋文鈔》學術部分之分析〉,未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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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乾隆年間的《切問齋文鈔》。雖然,《經世文編》與顧、黃、王、顏所代表的經世思潮主流相比,仍有其侷限,這一點恐怕只能歸咎於時代環境,到十九世紀後期,時代環境大變,

經世思潮終於全面振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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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經世文編》的經世思想大意

    魏源編纂的《皇朝經世文編》,於體制和選材都下了一番功夫,在體制方面,因基於『萬事莫備於六官,而朝廷為出治之原』

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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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經世文編》除代表學術綱領與治道原則的前十四卷之外,其餘即依照吏、戶、禮、兵、刑、工等六部分類,六部之制即源於《周禮》的六官。選材的標準,學術的部分是「道存乎實用」,因此「凡高之過深微,卑之溺糟粕者,皆所勿取」;

治道部分是「時務莫切於當代」,因此「凡古而不宜,或汎而罕切者,皆所勿取」。

  以上編例中所標題的「實用」與「當今」兩個準則,並非《經世文編》所特有,而是明末以來標榜經世之學者一貫所採取的標準。在這標準的支配下,產生了以往思想史上從未出現過的一個現象,即要求擺脫儒家道德形上學的明顯傾向,不要說《皇明經世文編》是如此,即使從《性理精義》到《切問齋文鈔》的程朱學派內部的演變,也反映出這一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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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魏源的《經世文編》這方面的表現已很徹底,他代賀長齡寫《經世文編》序文有謂:「善言心者,必有驗於事』、『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

無異是為二百年來的經世之學公開提出一個新的哲學立場,根據這個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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